却说满三叔和麦先生离开聚坡县,到了辰阳沅水渡口,上了一只船,向着上游一百多里的安江堡驶来。当天晚上在一个叫着“铜丸”的小镇过夜。第二天经过整整一天的行驶,天黑时候到了安江堡。这安江堡又名双岩城,这里设有安江驿。著名诗人管讷写有《从征古州蛮回途纪驿》:
“夜过安江驿,停舟不敢行。乱山藏月色,暗石鼓滩声。千里从军事,中宵感客情。不眠聊伏枕,天白更孤征。”
满三叔和麦先生都是见过世面的人,曾经多次到过安江堡,知道安江堡在古时这里是商贾之地,不远处的黔阳,下游的洪江,上游的凤凰,来往客商都在这里落脚住宿。此时已经天黑,二人只得找到店铺歇宿。
第二天早上,二人早早起来,洗漱吃饭,然后上街。二人又拿出在聚坡县城的那一套,在大街小巷大声吆喝:
“欲得子孙为公卿,必得门前玉带水;欲得子孙享富贵,青龙白虎遥相对。看风水罗!”
“做屋不落断层,落断层无后人。看风水罗!”
“天空莫做屋,地空莫葬坟。看风水罗!”
“金钱掉葫芦,准主福禄寿。看风水罗!”
叫唤声吸引人们纷纷走出家门看热闹,原来叫唤的是两个年过花甲的老年男人,一个人用手高举着‘麦谷子看风水’的牌子,另一个人背着一个达连袋子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一个一尺左右见方的木牌。
人越聚越多,满三叔跟麦先生已经被众人包围,麦先生停止了吆喝,有人提出要麦先生给他看风水,但是麦先生并不答应那人给他看风水,而是用另外的一种语调说出一番话;
“清官清,贪官浊,清官清清有清风,贪官混浊浊气熏。我今为官判清浊,是清是浊自分明。清官莲心一点红,贪官原来心肠黑。”
满三叔接着说:“安江堡的父老叔伯,兄弟朋友,晚辈后生,大嫂姐妹,小媳小姑,我们二人从四川贵州那边过来,本来以看风水混碗饭吃,想不到就在前天的夜里我们二人同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恍恍惚惚到了天庭,有一位须发纯白的老人自称是太上老君,他交给我们二人一个任务,要我们二人遍游辰州府,对辰州府各县的父母官进行一番考察。太上老君还交给我们二人一块牌子。”
满三叔说到这里把牌子高高举起,大声说:“聚坡的父老叔伯,兄弟朋友,晚辈后生,大嫂姐妹,小媳小姑,这块牌子就是太上老君交给我们的牌子,牌子上有辰州府各县的父母官名字,你们看啊,这就是你们安江堡的知县、县臣、主簿、典史四个父母官。你们晓得这些官员都是管什么事情的官吗?”
人们自然又答不出,于是满三叔又把在聚坡县城说的那一套重复一遍。最后大家准备给知县、县臣、主簿、典史下面画红、黑两种圆圈。忽然一个人问:
“我们县里有个彭太善,是个大财主,也在县里做官,但是我们冒晓得他做的什么官。”
“晓得他是管哪方面工作的吗?”满三叔问。
“是专门管抓人的,也管犯人。”另一个人说。
“奥,你说的这个人应该是县衙典史,典史是专门管抓人和管犯人的。怎么?这个人怎么样?”
“按照你们二人说的,这个人下面我们应该画黑圈。”
“这个人很坏吗?”
“坏得很呢,只是我们给他画黑圈,太上老君是不是能够看到,是不是能够给他处罚。”
“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名字很好听的,‘彭太善’。其实他的心肠最黑,人们说起他就咬牙切齿。”
这时候满三叔拿出一个小本本,说:“既然这个人这么坏,请你们把他做的坏事告诉我们,我们回家以后专门设坛做法,请求太上老君对他给与处罚。来,你们一个一个地说。”
于是一个人说出了彭太善如何剥削穷人的许多实例。
农民租种彭家的土地,首先得交出“顶手”。一般租种八到十亩土地,就得交“顶手”八到十两银子,不交出“顶手”,就没有地种。许多佃戶为了给彭家交“顶手”,卖掉仅有的耕牛,卖掉仅有的财物,落得赤贫如洗。佃戶刘志宽,因交不上彭家的“顶手”,逼得一家人出外逃亡,流离失所。
彭家对佃戶的剝削是极端残酷的。佃种彭家的土地,有内批与外批。内批就是使用彭家的耕畜农具,收获后倒一(佃)九(彭)分粮;外批就是佃戶使用自己的耕畜农具,收获后倒二(佃)八(彭)分粮。
佃戶李云德租种彭家十亩地,每年收入粮食二千多斤,按外批倒二八分粮后,只落得三四百斤,再加上苛捐杂稅,全家二十多口人根本不够食用。遇上荒年,只得逃荒要饭,乞讨异乡。
彭家在收地租、放高利贷的时候,还要大斗进小斗出,出九进十一。仅靠这一项,彭家每年又搜刮到大批粮食。
佃戶杨来方,在春荒时借彭家五斗粮食度荒,拿回家用斗一量,只有四斗五升,还筛出土糠一大堆。到了秋收还帐,彭家改用大斗向杨来方收粮,说的是还五斗,实际上还了五斗七,眼睁睜地又给彭家刮进了一斗二。
彭家还有一个置田买地的门路,就是倚仗权势,抓丁派款,大饱私囊。仅在李村、楼上、尹店等村,伪保长彭五卿每年靠拉壮丁派枪款,就能收入现洋五千元,折合小麦三百石。
彭家为了霸占姚砦姚家的一块好地,用金银买通官府,无事生非,制造罪名,最后,这块地被彭家夺去了。
彭家在兼井土地中,连贫苦农民的小片土地也不放过。农民严二娃,只有祖辈遗留下的四亩土地。彭东川强硬的要买,严二娃坚决不卖。彭东川一心要把严二娃的地夺到手,便给他扣上“通匪窝匪”的罪名,将他打得皮开肉烂,还要罚他出十二匹白布。就这样,严二娃的四亩地只得无偿地送给了彭家。
彭家共有二三十口人,而丫环、仆人和看家的打手就有两三百人。每个少奶奶,都有专职侍奉的,做杂活的,喂养公子小姐的丫环、女仆六七个,给她扫地、倒尿、送茶、端饭……
彭家还设有越调和二簧两个戏班,专供公子小姐消遣玩乐。就在这个彭家的逍遙院里,对于受苦受难的劳动人民来说,却是一座人间地獄。禽兽不如的彭五卿,先后奸污妇女五十多人。
有个姑娘叫张长英,是彭家佃戶的女儿。彭五卿为了糟蹋她,常叫她到家里做事。一天,张长英到彭家织布,被彭五卿强行奸污。张长英的父亲知道后,活活地气死了。为了躲避彭五卿的再次蹂躪,张长英和她的母亲只得外逃,飘泊异乡。
彭东川为了霸占佃戶花文秀,把花的丈夫郭占魁抓兵綁走,把花文秀抢到家里做仆女。花文秀不忍受辱,深夜逃出了彭家大院。一对贫苦农民夫妇,就这样被彭家拆散了。
撕破彭“善人”的面纱,彭家的罪恶比天还大,比海还深。农民们说:“彭家面'善'口“甜',做事心如刀剑,压迫剝削穷人,抓兵迫害掐田。”
人们说到这里都不再做声。满三叔说:“好了,这个彭太善还真的是个大坏蛋,你们应该在他的名字下面画上黑圈。等我们二人回家后,一定设坛,请求太上老君惩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