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成帝刘骜是个懵懂的乐天派 ,有没有子嗣 ,对他而言 ,好像也 不是特别至关重要 。要不是有母后见面就唠叨 ,他早就把这事抛到脑 后去了 。当皇帝嘛 ,能顺顺当当享受一辈子 ,善始善终就行了 ,管那 些干吗?将来 ,谁当了皇帝 ,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还是老百姓看得开, 亲生儿不如手边钱 ,历朝历代 ,亲生儿子篡位杀父的 ,多得是 。再说, 生一个儿子还好说 ,儿子多了 ,谁继位谁不继位 ,都很难处理 。唉, 自寻烦恼! 不过 ,从心底来讲 ,成帝当然还是希望能有个儿子 ,别多 了 ,只要一个就行 。毕竟 ,活一辈子 , 留条根嘛! 不过 ,这个愿望并 不是很强烈 ,可以说时有时无 。所以 ,汉成帝在后宫和赵家姐妹厮混 时 ,总是那么兴高采烈 ,从没注意过她们欢颜背后的不安。
这天 ,汉成帝带着新近升任卫尉的淳于长来到后宫 ,直奔皇后居 住的远条宫 。殊不知 ,这次兴冲冲而来 ,差点弄出一场惊天大案。
在立赵飞燕为皇后的过程中 ,淳于长仗着能言善辩 ,又和太后沾 亲带故 ,隔三岔五来太后宫中 ,半是认真半是撒娇 ,献乖献巧 ,切中 利害地说了不少好话 ,结果让太后回心转意 ,痛快地点头答应此事, 少费了不少周折 。如此有功之臣 ,皇后当然要见上一见 ,表表谢意了。 另外 ,近来淳于长和成帝走得很近 ,谈论相当投机 ,简直句句话都搔 到成帝心窝的痒处 , 以至于成帝惊喜地认为 ,终于找到了莫逆知己。 加上在给皇上修建陵墓的事情上 ,淳于长提了很多合乎成帝心思的建议 ,更是让成帝觉得淳于长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把他和王莽并称为
“ 二俊”, 而这一“ 俊”, 更让他感觉亲切 。正因为如此 , 淳于长有幸 随皇上深入内宫 , 来拜见这位被民间传说得神乎其神的飞燕皇后。
和成帝同乘一辇车 , 淳于长简直有些飘飘然 。天下之大 , 能享受 到这等待遇的 , 有几个人? 别看王莽整日诗书礼仪念诵着不离口 , 确 实学识不浅 , 但他太过于古板 , 不够灵活 , 结果呢 , 皇上虽然佩服他 的书本知识多 , 但亲近程度 , 比起自己来 , 却要差上一大截 。虽然他 如今也升迁不小 , 由 门郎成了射声校尉 , 也被封为了新都侯 , 名声 在外 , 大家都知道他贤能 , 是个大孝子 , 能够礼贤下士 。可那又能怎 么样?不靠紧皇上 , 什么都是白搭! 只要把眼前这位糊弄好了 , 还怕 没有高官厚禄?
正胡思乱想着 , 忽然辇车外有人扯着尖细的嗓子叫嚷:“皇上 , 皇上! ”
辇车匆忙停住 , 淳于长身子前倾 , 差点没撞到横杆上 , 这才从遐 想中回过神来 。撩开帷幕 , 原来是个胖墩墩的年老太监 , 正拱手站在 车下 , 神情紧张兮兮的。
“ 干什么?”成帝满脸愠色 , 若不是今天心情很好 , 早就顺手甩过去一 巴掌了 ,“ 年纪偌大了 , 还毛手毛脚的! ”
老太监来不及谢罪 , 急急地拱手说:“皇上 , 辇车的方向错了 , 老 奴斗胆提醒 , 今日是单日 , 按规矩 , 该去昭阳宫合德昭仪那边 。这是去皇后远条宫的路 … … ”
成帝立刻醒悟过来 。赵家姐妹如今有了名分 , 分到两个宫殿去居 住 , 为了让两位美人都不生气 , 当时商量好的 , 每逢双日来会皇后 , 单日与昭仪团聚 。刚才和淳于长谈得一 时兴起 , 要拉他来见皇后 , 却 没考虑什么单双日的问题 。这可怎么好 , 美人发起怒来 , 比哪里遭灾更叫人揪心呢!
沉吟片刻 , 成帝忽然看见旁边坐着的淳于长 , 自己一个堂堂皇上 , 想去哪个嫔妃住处 , 还做不了主 , 传出去 , 岂不叫人笑话? 哼 , 昭仪 就是生气 , 叫皇后过去劝慰两句 , 也就保管没事了 , 实在不行 , 不是 还可以拿珠玉珍宝赏赐一些来消气嘛!
“ 大胆奴才 , ”成帝忽然绷紧了脸 , 气冲冲地呵斥一声 , “ 朕贵为 天子 , 奄有四海 , 想去哪儿是朕的事 , 用不着你嚼舌头! ”跺一跺脚 ,“ 去远条宫! ”
太监从没见过皇上发这么大的火 , 尤其是在赵家姐妹的事情上 , 今儿怎么啦? 天威难测 , 还是少找麻烦的好 太监连忙改了口:“皇上 英明 , 是奴才一时昏了头 皇上 , 这边请! ”说着兔子一样地跑到前边去开道领路了
远条宫外一片沉寂 淳于长开始有些奇怪 , 赵飞燕不是喜好歌舞 吗 , 今日天气这么好 , 怎么不在外边的草地上吹奏歌舞以尽兴? 不过 转念一想 , 歌舞尽兴其实不过是尽皇上的兴罢了 , 人在皇宫 , 哪有什 么自己的兴味可言? 就是自己 , 不也一样吗? 趁今日皇上不来 , 赶紧 抓紧休养 , 养精蓄锐 , 也是应该的 这样想来 , 也就释然了
成帝并不考虑这么多 , 他已经被即将到来的温柔乡提前陶醉了 , 直着两眼 , 依照以前的习惯 , 也不等宫女们进去通报 , 脚步噔噔地就 要往里走 老太监见状 , 急忙紧走两步 , 拦在前边:“皇上 , 还是等宫 女们通报一下吧 ”
成帝一愣 , 正要发火 , 以前不都是这样嘛! 见老太监用眼光扫一 下身旁的淳于长 , 立刻会意 毕竟 , 要见的人是自己老婆 , 身边这个 年轻后生再和自己投机 , 万一 闯进去眼里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了 , 可 就抠不出来啦 成帝点点头:“ 唔 , 也好 , 让皇后赶快接驾! ”
有人已经飞奔着进去报信了 成帝拉淳于长在厅外的石凳上坐下 , 咂摸几口送上来的清茶 , 没话找话地闲聊几句 本以为突然的光临 , 一定会让赵飞燕喜出望外 , 一定会迫不及待地跑出来迎接自己 可是 等了好大工夫 , 里边仍是静悄悄的 成帝有些坐不住了 , 一个人过来 , 她失礼不失礼的也就罢了 , 可现在有个淳于长 , 脸上的感觉就有些异样 他开始有些后悔 , 不该一时兴起拉着淳于长过来了
耐着性子又等了两盅热茶的工夫 , 赵飞燕终于姗姗而来 虽然脸 上洋溢着惊喜的笑意 , 但在女人身上很敏感的成帝还是发现了不少异常 赵飞燕迟迟躲在屋里不出来见驾 , 仅仅是忙于梳妆 , 也就没什么
可眼前这位皇后 , 明显的头发散乱 , 脸颊绯红 , 呼吸还有些急促 , 好 像刚经历了什么费体力的事情 。再从头往下看 , 赵飞燕衣衫用丝绦束 住 , 但依旧看得出是匆忙间穿戴起来的 。大白天的 , 她在里边干什么 , 还要宽衣解带?成帝立刻联想到他要做的好事 , 打个冷战 , 莫非 , 已 经有人趁空儿 … … 但他随即觉得这个想法太可笑 , 朕是谁 , 堂堂天子 , 皇后是天子的婆娘 , 谁敢有半点非分之想? 再说 , 宫禁重地 , 转到后 宫 , 岂是一般人所能进得来的? 可是 , 皇后的反常 , 还是让他压抑不 住惊疑 , 说出口来。
“ 哟 , 皇后今日怎么了 , 冠发散乱的 , 趁朕不来的机会 , 和宫女耍笑取乐了?”
赵飞燕掩饰不住地心头一惊 , 赶紧低头施礼谢罪:“皇上恕罪 。臣 妾 … … 这几日也不知怎么了 , 慵懒得很 。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 也没 有心思梳理 扮 , 皇上千万不要怪罪 。臣妾还想着 , 传太医过来 , 看看是否是怀上 … … ”说着故作娇羞之态 , 脸腾地红了。
成帝却对此并不十分感兴趣 , 鼻孔里轻轻哼一声:“ 哦 , 原来如此 。那 … … 现在可感觉好些了?”
赵飞燕一边用手拢理秀发 , 一边做出惊喜的神态:“ 听说皇上忽然 驾到 , 欣喜之间 , 立刻就感觉好多了! ” 沉吟一下又说 ,“ 皇上 , 今日 难得的好天气 , 要不 , 臣妾让人把这里整理一下 , 陪陛下对饮几杯?” 看看成帝身后的淳于长 , 不清楚成帝带来这个人是要做什么 , 故意用眼睛多看两眼。
成帝挥挥手 , 让淳于长走上前:“皇后 , 这位是卫尉淳于长 。想必 你也知道 , 为皇后能顺利登位 , 许多大臣操了不少心 , 淳于长尤其在 太后那里说了不少的好话 。今日朕特带他前来 , 做了好事 , 总应该知道一下嘛! ”
淳于长听成帝这样说 , 立刻受宠若惊地对着赵飞燕施礼拜见 , 眼 光却停留在成帝身上:“皇上言重 , 折杀微臣了! 皇后娘娘端庄贤惠 , 恪守妇德 , 微臣只不过在太后跟前照实禀奏娘娘圣德 , 尽了一点忠臣之心 。不足挂齿 , 不足挂齿! ”
听淳于长这么说 , 赵飞燕忽然脸色变得有些难堪 , 期期艾艾地 ,八哥一样的巧嘴含含糊糊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成帝见状 , 心中的疑团更是越发放不下 。淳于长最善于察言观色 , 此刻也感觉到了皇后明显不对劲 。他偷眼看看成帝 , 成帝却很快改变 了神色 , 微微一笑:“天气虽然好 , 我们却不是来看风景的 。淳于卫尉 只是听说皇宫如何金碧辉煌 , 却从未有幸亲眼看看 。刚才还央求我呢。 虽然这是越礼的事 , 但说起来 , 还都是亲戚 , 也就不为大过了 。走 , 让卫尉到宫里叙话。”转过脸来对着淳于长 ,“ 子孺 , 今天朕让你开开眼界! ”说着拉起淳于长就往里面走。
赵飞燕没想到成帝会忽然如此 , 脸上掩饰不住地着急 , 忙跟在身 后 , 提高声音冲里边叫嚷:“ 快! 皇上驾到 , 赶紧列队 , 留心侍奉!
快! 皇上来了 , 皇上来了! ”
听那话音 , 倒像是在给什么人传音报信 。成帝不由得脚步加快 , 一边也用暗示的语气冲两边宫女说:“你们忙自个儿的去! 朕只要皇后
一个人陪着 , 随意看看! ”
两侧的宫女面面相觑 , 不知道该听谁的 。就在犹豫的时候 , 汉成 帝带着淳于长 , 已经穿过前殿 , 来到后宫 。后宫一侧的寝殿 , 淳于长 就不好进去了 , 只是在大殿内转悠着连连赞叹 。成帝进到寝殿略微扫 几眼 , 里边收拾得整整齐齐 , 没什么异常 。他走出来 , 忽然发现 , 在 大殿的角落里 , 多了个小门 , 好奇心顿时上来 。拉着淳于长走过去 , 正要开门看看里边是干什么的 。就听赵飞燕远远地叫喊一 嗓子:“ 皇上 , 别开门! ”
汉成帝一愣 , 转过身直视着她:“ 皇后 , 什么意思? 难道 , 这里边 , 还有对朕保密的事物吗?”
赵飞燕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 不敢正视成帝那咄咄逼人的目光 , 但 嘴仍不松口 , 嗫嚅地解释:“ 皇上多虑了 。臣妾连身带命 , 皆为君所 有 , 哪来什么隐秘? 只是 … … 这间小屋 , 供奉的是送子娘娘 , 是臣妾 为祈求神明保佑 , 早日为大汉生出龙嗣而专门设置的 。送子娘娘为女 儿家的神灵 , 最忌讳男子接近神位 , 臣妾已有数月茹素吃斋 , 香火自是不敢怠慢 眼看大功告成之际 ,陛下贸然入内 ,冲撞了神明 … … ”
听她解释的似乎也有点道理 ,但成帝仍觉得今天不期而至 ,赵飞 燕表现得太过蹊跷 也是倔脾气上来 ,赵飞燕越阻拦 ,他就越想看个 究竟:“皇后多虑了 神请进家 ,就是家神 朕于国为天子 ,在家为家 主 ,纵是送子娘娘在此 ,朕看看也不妨事 再说 ,也正好趁机会祭拜一下 ,倒成好事了 ”说着伸手去开门
赵飞燕见阻拦不住 ,再多说反而不美 , 只好犹豫着让到一边 , 嘴 上却轻声嘟囔:“ 陛下千万不要鲁莽 ,送子娘娘法力无边 ,灵验得很, 略微停留一下 ,表表心意就出来吧 ”
不知是自己心理作用 ,还是赵飞燕真的有什么不可见人之处 ,成 帝总觉得今天怪怪的 就是刚才她嘟囔的一句 ,也似乎暗含着什么深 意 这样一猜思 ,他反倒含糊了 ,如果当真有什么风流少年躲在里边, 自己忽然闯进去 ,那小子狗急跳墙 ,朕怎么能应付得了? 有个三长两 短的 ,就太不值了
淳于长站在旁边 ,见成帝方才还气势汹汹 ,忽然又若有所思地僵 持在那里 ,立刻猜测出他的心思 ,忙拿出平素的机灵劲头 ,上前拱手 说:“皇上 ,祭拜送子娘娘 ,应心怀敬重 ,马虎不得 要不 , 臣 … … 先
到里边摆好香案?”说着 ,有意无意地扶一下腰间的佩剑
成帝对他赞许一笑 ,点点头 尽管淳于长不是什么武将 ,但身为 卫尉 ,见也见多了 ,总比自己强 况且 ,有人在前边当挡箭牌 ,危险就要小许多
淳于长内心也是七上八下 ,可是为了今后的富贵 ,能不冒点险吗? 尤其是在这样的时刻 ,更容易让皇上记住自己的好处 淳于长手中紧 握剑柄 ,推开小门 ,轻轻走进密室 里边黑咕隆咚 , 只能听见自己急 促的呼吸声 站立片刻 , 眼睛适应了里面的黑暗后 ,屋子里的情形才 慢慢清晰起来 密室的面积很小 ,但收拾得极其素雅 ,靠墙的正中, 果然摆放着香案 ,香炉里尚有余香缭绕 送子娘娘画像悬挂其上 ,大 约有一人高低 ,越发栩栩如生 仔细观察一下 ,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淳于长冲外边点点头 汉成帝这才放心地抬脚走进来 。赵飞燕忙跟在后边 , 也跨进门内。
屋子里的情况 , 让神经绷紧的汉成帝多少有些失落 。不过 , 他还 是很快发现一点问题 , 指点着问:“ 咦 , 皇后 , 这里不是祭拜送子娘娘 吗 , 怎么还摆放一张牙床? 莫非 , 画中的送子娘娘 , 也和凡人一样 , 夜夜都要安歇?”
“ 陛下有所不知 , 按民间传闻所说 , 送子娘娘多于求子之人梦中显 灵 , 教人如何去做 。这张牙床 , 就是臣妾偶尔在此待梦所用 … … ” 赵 飞燕此刻神情镇定许多 , 对答渐渐如平时那样流利。
成帝正要追问梦到了什么 , 送子娘娘教你怎么做的 。淳于长在黑 暗里拉扯一下他的衣袖:“皇上 , 香烛备好 , 请皇上祭拜祈祷。”
淳于长的话音明显有些颤抖 , 加上拉扯衣袖时好像要告诉自己什 么 , 成帝顾不上饶舌 , 接过檀香 , 恭恭敬敬地插到香案上 , 嘴里念念 有词地祈祷两句 , 撩起袍摆 , 要冲着神像磕头 。淳于长连忙火急火燎 地伸手拦住:“皇上 , 送子娘娘是女子之神 , 内外有别 , 皇上点到为止 也就是了。”说着几乎是扯拽着把汉成帝给拉直了身子 , 同时凑到他耳朵跟前 , 飞快地低语一句 ,“ 不可久留! ”
汉成帝激灵一下 , 果然有猫腻! 他几乎踉跄着跳出密室 , 手抚额头连声说:“ 哎呀 , 险些忘了 。今日还要去见太后呢! 卫尉 , 快走! ”
听他这样说 , 赵飞燕也是太过紧张了 , 没留意掩饰自己的心思 ,
无意间流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直到出了远条宫很长一段路 , 成帝才回过神来 , 长吁一 口气 , 斜 倚在辇车中 , 低声问:“ 淳于长 , 虽然说家丑不可外扬 , 但你是至亲 ,无须隐瞒 。说说看 , 怎么了?”
淳于长撩开帷幕 , 看看后边推辇车的侍从 , 凑到成帝跟前说:“皇 上 , 臣在密室内巡查时 , 故意用剑柄四下碰碰墙壁 , 发现声音空洞 , 就疑心室内建有暗道机关 。方才皇上祭拜之时 , 臣留意观察 , 发现神 像微微飘动 , 分明后面就是夹壁墙 , 而且隐约听到有男子呼吸之声 , 也就是说 , 有人 , 有男子在画像后边站着 。为了以防万一 , 赶忙敦促皇上出来。”
尽管有所怀疑 , 可淳于长真的挑明了 , 成帝还是脸上一 阵发烫 , 把辇车扶手拍得啪啪响 , 不顾侍从们就在跟前 , 大怒地叫嚷:“ 哼 , 果 然是收束不住裙带的贱婢! 不行 , 朕岂能吃这等哑巴亏? 你去传唤御林军 , 今日给她来个捉奸捉双 , 了结了这对狗男女! ”
淳于长惊慌地睁大眼睛 , 双手摇摆:“使不得 , 皇上! 这等宫闱丑 事 , 岂是能大张旗鼓的?再者说 , 新当皇后就出这种事情 , 传扬出去 , 皇上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成帝脸色通红 , 气呼呼地顿足叫嚷:“那 , 叫你说 , 难道就这样便宜了狗男女?”
淳于长急于制止汉成帝的激愤情绪 , 忙拱手保证似的说:“皇上放 心 , 这事只能暗中惩治 , 绝不可拿到台面上 。臣身为卫尉 , 宿卫宫闱 乃是职责所在 , 自然会处理得当 。臣以巡视为名 , 带领两三名精干武 士 , 暗中盯住这条道路 。想那奸贼必不敢久留 , 等他一 出远条宫 , 臣 就立刻将他拿下 , 叫他受尽苦楚而死 , 为皇上出一 口气! ”
果然 , 当天午后 , 淳于长就匆匆来禀报 , 说是在那条路上拦截抓 住一个精壮少年 , 是宿卫陈崇的儿子 , 名叫陈元 。据陈元交代 , 皇后 苦于不能怀胎 , 就想出了借种生子的荒唐主意 。他是奉皇后的密旨 , 以搬运杂物为名 , 潜至宫中的 。每逢单日早晨来 , 晚间离开 。 已经快半个月了。
汉成帝压抑住纷乱的思绪 , 闷声闷气地问一句:“人呢?”
“ 臣正问着他话 , 他知道这是泼天大罪 , 挣扎着要跑 , 打斗中 , 被杀掉了。”
“ 哼 , 便宜了他 , 这种东西 , 应该千刀万剐! ”
也正是从这天开始 , 赵飞燕在成帝心目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 虽然 顾及面子 , 按淳于长谋划的 , 仍不动声色地让她坐在皇后的宝座上 , 但也只成了个摆设 。 由于汉成帝把对赵飞燕的一腔热情转移出来 , 赵 合德倒大有点取而代之的气象。
这件事上 , 受益最多的 , 当然是淳于长 。计莫毒于断粮 , 功莫大于救驾 。淳于长不但悄无声息地救了驾 , 而且在处理这等隐秘事情上
干脆利落 。汉成帝自然就更加把他看成心腹之人 , 没过多久就下诏 书 , 封他为定陵侯 ,不时宣进殿中 ,赏赐歌舞酒食 ,俨然成了皇宫里的座上客 。
这件事情没过多久 ,大司马 、大将军王音 , 忽然得了一场重病 , 没几日就病亡身故 。 接下来由太后的五弟成都侯王商继承了大司马职 位 。 然而王商在任仅仅三年 ,也是一病而死 ,最后由骠骑将军 、 曲阳侯王根接替了大司马的位子 。
王根心宽体胖 , 整日乐呵呵的 , 倒是没病没殃 。 结结实实在大司 马位子上坐了五年 , 算是辅佐皇上的第一得力助手 。 不过 , 王根知道 自己满脑子除了捞钱 , 再想不出别的东西 。 这几年里 好事似乎没干 什么 ,卖官鬻爵的事情倒做了不少 ,家里地窖中都堆满了金银珠宝 , 自然也招来一片非议 ,官声很是糟糕 。最后 ,连太后在深宫都听到了 ,还和王根有意无意地提起过几回 。
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 ,王根当然最清楚 。王根的优点在于还算容 易满足 , 知道见好不收的下场肯定很惨 。于是 , 不等别人弹劾 ,不需 要皇上给脸色 , 他就知趣地递上奏折 ,请求皇上批准自己告老退职 , 隐居豪宅中慢慢享用这几年的收获 。
成帝对这位舅舅的作为 ,也听大臣们念叨过许多 ,看了奏折 ,倒 有批准王根体面下台的意思 ,但一想到让谁来继承大司马来辅佐自己 , 就颇有些犯难 。眼下剩下的 ,就只有两个舅舅 ,德行还数王根最好 , 而且他大大咧咧 ,很好相处 。 本着这个心思 ,汉成帝就挽留王根先支 撑着 , 并明确放出话来 , 准备让他最信任的淳于长来接任大司马一职 。
皇上对重要职位的任免 ,向来是众大臣最为关心的 。 何况又是当 朝最高职位 , 关系到许多人的荣华前程 。 一 日之内 , 这个消息就不胫而走 。
传闻传到王莽耳朵里时 , 他正跟刘歆在值班房内喝茶 。 端起清香 的瓜片正要往唇边送 ,忽然听到刘歆说出这么个情况 ,手不由得一 哆嗦 , 茶水洒了一桌子 。
刘歆本来无意中说出听到的这个消息 , 还以为王莽早就知道了 ,见他这副神情 , 立刻明白 , 王莽和淳于长名气相当 , 又都是皇家近亲 , 而王莽还要更近一层 , 他这是有想法了! 刘歆赶忙安慰地说:“ 巨君 兄 , 何至于此呀 , 不就一个大司马嘛! 前几天巨君还说过 , 对功名利 禄不必刻意追求 , 水到渠成方是众望所归 。再说 , 一个小道消息 , 何 必当真?”
王莽却没有刻意掩饰自己 , 若有所思地放下手中的杯子 , 长叹一 口气:“子骏兄 , 你我相知时间虽不算长 , 却也不算短了 。贪恋虚名并 非你我性情 , 我是为大汉江山社稷担忧啊! ”说着索性站起来 , 在屋里 来回踱步 , 语气深沉地轻声说:“如今从百姓到国家 , 都不好过 。这几 年 , 国库空虚 , 灾荒连连 , 老百姓怨声载道 , 强悍些的铤而走险 , 啸 居山林 , 懦弱年老的 , 就只能哀哀乞讨 。不敢说哀鸿遍野 , 但也颇有 几分凄楚呀! ”
“ 对于这些 , 我也有所耳闻 , 只是不大清楚而已。” 刘歆严肃了神 情 , 点点头。
“ 那 … … 子骏既知其然 , 可知其所以然?” 王莽 一脸忧虑地看着他。
“ 这还用说吗 , 三天吃不上饭 , 叫谁都这样! ” 刘歆略一思索 , 提 高了声音。
“ 对呀! ”王莽不禁使劲一拍桌子 ,“ 为官贪奢 , 则民必饱受盘剥 , 这事情是明摆着的 。并不是有意要说你我的清白 , 咱们就事论事 , 放 眼朝中 , 下自佐史 , 上至丞相 , 大小官员 , 不下十余万人 , 可是真正能为朝廷出力能替百姓着想的 , 有几个?”
“ 是呀! ”刘歆深有感触地点点头 , “ 不过 , 也未必要把世道看得 漆黑一片 。如今朝廷中 , 还是有人能洁身自律的 。就拿巨君来说吧 , 不就挺好吗?前些日子封了新都侯之后 , 皇上赏赐那么多东西 , 你不 是悉数都散发给宾客 , 以至于其他官员都暗暗赧然吗?”
王莽踱到桌前坐下 , 颔首笑笑 , 继而又长叹口气:“ 唉 , 子骏 , 也 就是你这样想 。更多的人 , 认为我这不过是沽名钓誉罢了 。其实 , 人 不合群了 , 大家就会感觉不顺眼 ,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 比如 , 前段时间 , 犬子王宇和侄儿王光同日娶亲 , 不就是大家闲谈的话柄吗?”
“ 唉 , 木秀于林 , 风必摧之呀! ” 刘歆颇有同感地跟着长叹一声 , “ 两个孩子娶亲那天 , 我就听人嘀咕闲话了 , 说是令侄王光比令郎王宇 年岁小 , 故意安排他俩同日娶亲 , 明摆着是想落一个优抚孤儿的好名 声嘛 另外 , 陪酒的时候 , 你好几次离席 , 到后堂去伺候令堂服药 , 又有人说 , 你这是故意做给大家看的 , 想让大家替你扬扬孝子的名声 其实他们未尝不知道 , 伯母一 向多病 , 每次你都亲尝汤药 , 只不过他 们是故意 疯卖傻 , 掩饰他们的羞赧罢了 ”
王莽屈起手指关节轻轻敲打桌子 , 脸色渐渐凝重起来:“子骏 , 扯 过了 话说回来 , 别人如何曲解我 , 倒还不是什么大事 , 至少于国无 损 但 … … 若是真让淳于长接替了大司马 … … ”摇摇头 , 嘴角撇出一丝苦笑
刘歆察言观色 , 坐直了身子 , 压低声音反问一句:“ 巨君的意思 是 … … 子孺他 … … 难以胜任这样的职位?”
王莽不动声色地冷冷一笑:“ 淳于长不是外人 , 背后莫论他人非 , 这话我可不敢说 不过 , 子骏你也知道 , 淳于长当年刻苦攻读 , 学问 见识确实不错 自从进宫为官之后 , 跟随在皇上身边 , 逐渐为虚名实 利所惑 , 以耍心眼弄嘴皮子为要务 如此一来 , 虽然博得了皇上的欢 心 , 自己也捞到不少实惠 , 可于国于民 , 有害无利 , 小打小闹倒也罢 了 , 真要把他推到大司马的职位上 , 手握百姓万民的苦乐生死大权 ,恐怕 … … ”
见王莽有所顾忌地打住话头 , 刘歆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思 , 蹙眉沉 吟一下 , 咂咂嘴:“小胜胜于智 , 大胜胜于德 , 治国治民可不是哄皇上 开心那么简单 , 用人不慎 , 贻害天下呀! 可话又说回来 , 官员职位是 皇上囊中的物件 , 人家高兴给谁就给谁 , 咱们 … … 只能私下议论几句 ,左右不了时局呀! ”
“ 是呀! ”王莽又站起身来 , 从半掩的格扇窗看看外边 , 当值的人 都奉命去巡视了 , 大院内就他们两个人 ,“ 子骏 , 还有些事情 , 我没好 意思提起过 , 觉得乃是家丑 可现在看来 , 恐怕就快成国难了 但是事关重大 ,我一时不知道怎样处理 ,你我既然引为知己 ,又彼此发下 宏愿要为社稷江山竭心尽力 ,我不妨吐露一二 ,你帮我参谋参谋。”
王莽一脸异样的神情 ,仿佛如临大敌 ,刘歆顿时紧张起来 ,也站 起身:“ 巨君有话尽管说 ,参谋不参谋的 ,我不逢人乱讲就是了。”
“ 唔。”王莽抬手把窗扇开得缝隙大些 , 眼光落在窗外 ,徐徐讲出 一件令刘歆大为吃惊的事来。
汉成帝先前废掉的许皇后 ,有两个姐姐 ,一个已经被处死 ,另一 个叫许嫌 ,是龙雒侯的夫人 。就在几年前 ,龙雒侯病重亡故 ,而许嫌 正值壮年 ,徐娘半老的成熟与少妇风韵兼而有之 ,难耐空房寂寞 ,一 个偶然机会遇到少壮得志的淳于长 。两人干柴烈火 ,很快便勾搭在一 起 。许嫌施尽各样惑人媚术 ,终于牢牢缠住淳于长 ,成了卫尉府上的二夫人。
消息传到冷宫 ,被废掉的皇后许氏见寡居的姐姐竟然迷住皇上身 边的宠臣 ,不觉心思涌动地想 , 当初赵飞燕之所以能顺利成了皇后, 据说淳于长这家伙上蹿下跳出了不少力 ,如今风闻赵家姐妹已风光不 再 ,何不利用姐姐的关系 ,请淳于长再上蹿下跳一 回 ,或许自己真的 能重新回到皇上身边 ,再登皇后宝座 。若是那样 ,付出什么都值了!
在这种强烈欲望的唆使下 ,许氏不惜倾家荡产地在淳于长身上下 血本 ,把皇上曾经赏赐给自己的金银珠宝 、世间罕物 ,尽数送给淳于 长 ,前前后后的 ,加起来不下千万钱 。淳于长一来正宠着许嫌 ,她妹 妹的事 ,不好推辞 ;二来 ,淳于长贪心正炽 ,能到手的钱 ,不管来路 如何 ,来者不拒 ,地方官员为了让他能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孝敬银 子已经堆满了大小房间 ,许氏的东西 , 当然更该要了!
虽说受人钱财 ,与人消灾 ,但淳于长并不是皇上 ,只能旁敲侧击, 却无法当家做主 。 自上次发现赵飞燕与外人通奸的嫌疑后 ,汉成帝确 实冷落了她很长一段时间 。但赵合德似乎还算清白 ,汉成帝对她依旧 喜爱 。赵合德不遗余力替姐姐洗刷污点 ,赵飞燕则放手施展本领 ,两 人一唱一和 ,汉成帝本来在她们跟前就没多少硬骨头 ,一来二去又和 好如初了 。在这种情况下 ,淳于长纵然口吐莲花 ,也无济于事 。许氏的托付完不成 , 金白玉堆放在家里又不便退回去 那边的许氏则三 天两头捎过信来 , 询问事情进展如何 , 直弄得淳于长焦头烂额
接连搪塞了几回之后 , 再找不到更贴切的理由 而淳于长此时对 半老不老的许嫌开始失去兴趣 , 欺许氏不过是个失了势的孤家女人 , 索性回了一封语气尖刻的信 , 想从此彻底打断她的念想 , 别再来纠缠 自己 在信中 , 淳于长颇有几分戏谑地说 , 你不顾实际情况 , 一再催 促我促成你与皇上重归于好 , 无非是寂寞难耐 , 春心如同火烧 可惜 皇上身旁宠妃甚多 , 哪里能顾及你这位半老徐娘? 你要真的是把持不 住 , 需要男子侍奉 , 何不同你姐姐一样 , 请我帮忙 , 这个忙 , 我倒是 立刻就能帮上的 , 还能保你称心如意 … … 许氏看到信后 , 羞愧万分 , 却无可奈何 , 或许是有意为之 , 她并没撕毁写信的丝帛 , 而是偷偷交给了王莽
听到淳于长竟然还暗藏着这么一档子事 , 刘歆不禁目瞪口呆 , 重 重地一拍桌子:“ 表面上个个是人 , 背地里非虎即狼 , 太不顾及德行 了! 许贵人虽说被废 , 但毕竟是皇上的夫人 , 如此污言秽语 , 分明就 是戏弄皇上! 巨君 , 你应该立刻禀奏给皇上! ”
王莽却依旧满脸冷静 , 目光斜视着窗外:“《礼记》 有云 , 上堂拜 父母 , 下堂拜兄长 再怎么说 , 子孺是我至亲 , 这种推他于不测的事 情 , 不好做出来呀! ” 顿一顿后 , 盯住刘歆的脸 , 又说 ,“ 即使说了 , 皇上会相信吗?尤其这个节骨眼上 , 只能说明自己为了抢夺大司马之 位而已 唉 ,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呀! ”
发泄两句 , 刘歆已经冷静下来 , 他忽然意识到王莽给自己说出这 件事的用意 , 低下头来略微想一想 , 大悟似的说:“ 巨君 , 有了! 皇上 虽然中意淳于长 , 但仍希望不要有任人唯亲的名声 皇上让大司马自 己物色接替人选 , 当然 , 物色谁 , 大司马心里是清楚的 你怕皇上不 相信 , 应当赶紧去禀明大司马 , 让他知道淳于长的真面目 , 让他想办 法拿主意 , 这样再好不过了! ”
王莽眼睛一亮 , 随即火花迸溅般又倏忽黯淡下去:“ 唉 , 一头是亲 戚情谊 , 一头是江山社稷 , 叫人左右为难呀! ”
刘歆皱着眉头 , 搓手跺脚:“都什么时候了 , 巨君还是这般仁慈! 咱们以前不也说过嘛 , 民为贵 , 君为轻 。为了大汉江山 , 君王尚且为 轻 , 何况亲戚?快去吧 , 否则 , 任命诏书一颁下 , 什么都晚了! ”说着使劲推他一把。
王莽仍有几分迟疑地整理一下衣袍:“那 , 就去?”
“ 去 , 为什么不去?”
王莽匆匆走出宫门 , 驱车直奔曲阳侯王根府上。
王根正懒洋洋地斜倚在床榻上 , 见王莽进来拜见问候 , 虚脱的脸 上露出一丝笑容:“ 哟 , 巨君来了! ” 再看看王莽随身带来的几样礼 物 , 更是洋溢开喜气:“到底还是巨君侄儿知书达礼 , 比那几个亲生的 畜生都强! ”说着又叹一 口气 ,“ 唉 , 可惜 , 大家都没来啊! 对了 , 子孺好长时间没来过了 , 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王莽已经拜见施礼完毕 , 起身坐在王根身边 , 亲亲热热地拉住他 的手 , 替他擦把脸 , 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说:“叔父千万别介意 , 子孺 近来忙得很 , 不但要值班巡视 , 更忙着召唤人安排各样职位 , 自然就席不暇暖 , 脱不开身了。”
王根一愣:“安排职位?安排什么职位?”
“ 啊 , 是这样 … … ” 王莽做出说漏嘴的样子 , 有些歉意地笑笑 , “ 不是有消息说准备让子孺接替大司马的职位吗 , 子孺是想提前做些安排 , 免得到时手忙脚乱 … … ”
“ 混账! ”王根忽然气哼哼地使劲拍打着床榻 , “ 我还没死呢 , 他 就这么着急! 有消息说? 哪儿来的消息? 皇上让我物色人选 , 消息的 源头在我这儿 。我没发话 , 哪儿来的消息! 这个不孝的东西 , 不定怎 么咒我早死呢! ”
见叔父发怒 , 王莽诚惶诚恐地站起身 , 连连拱手施礼赔不是:“叔 父息怒 , 叔父息怒 。侄儿只不过随意说一句 , 侄儿该死! ”说着似乎忽 然想起什么 , 有些为难地犹豫一下:“本想过来陪陪叔父 , 顺便说件挺 重要但也挺叫人犯难的事情 , 刚开个话头就惹得叔父动怒 , 也不好再 提了 。下回吧。”
话音很低 ,似乎在自言自语 ,但王根还是听到了 ,顺口粗气招呼 他过来坐下 ,盯住他的眼睛问:“ 巨君呀 , 咱王家这些个子侄里边 ,论 名声 ,论学问 ,论德行 ,不是叔父当面夸你 ,还真就数你一个 。你应 该清楚 ,仗着太后在宫内撑腰 , 咱一家老小享尽了荣华富贵 ,大官任 做 ,骏马任骑 。可是呢 ,常言说得好 ,福不可享尽 ,势不可用尽 。人 生百年 ,不过一死 ,要是太后不在了 , 咱王家在朝廷再没个有出息的 人把持着 ,到时候来个墙倒众人推 ,还不立刻就满门抄斩 , 断子绝 孙?! 所以说 ,有什么话你尽管讲 ,别瞻前顾后的 ,知道你为国为家着 想 ,秉公持正 ,没有谁怀疑你为一 己之私! ”
王莽认真地听着 ,诚恳地连连点头:“ 多谢叔父厚爱 。既然如此, 就是怀疑我为私利 ,也不用隐瞒了 。叔父 ,我是想说 ,大司马一职真 让子孺担当了 ,就怕将来会闹乱子 , 出笑话呢! ”接着 ,把自己掌握的 情况 ,绘声绘色地向王根讲述一番。
王根的脸色忽而惊讶 ,忽而气愤 ,直到王莽终于讲完了 ,仍黑着 脸一语不发 。王莽不知他心里想什么 ,不敢造次 ,低头陪着发呆 。屋 里 ,沉寂难耐了很大一会儿 ,王根忽然跳下床榻 , 冲外边大声叫嚷: “ 快 ,伺候我换衣服! 快 ,给我备车! ”
“ 叔父 ,你身子骨不大爽利 ,应当静养才是。” 王莽连忙拉住他, “ 需要办什么事情 ,让小侄代劳就是! ”
王根一边动手穿外边的大袍 ,一边摆手叫他不要说下去:“代什么 劳?今天的话你要是憋在心里不说 ,整个王家的脑袋都保不住了 ,还 代什么劳? 我这就去宫里面见太后 ,把淳于长的真面目讲给她听 ,然 后再面奏皇上 。这等恶劣之辈 ,小任都当不了 ,还当什么大任 。我看 呀 ,别说大司马 ,卫尉他也别干了! ”王根絮絮叨叨地说着 ,急匆匆收 拾完了 ,走出门口时招一下手:“你也跟着! ”
和汉成帝一样 ,太后王政君也一直喜爱着能言善辩 、乖巧伶俐的 淳于长 ,把他看成一个能善解人意的可人儿 。乍听王根气冲冲过来讲 述一番淳于长的劣迹 ,王政君几乎不敢相信这些事情出自那个笑嘻嘻、 文质彬彬的外甥 。但王政君内心很清楚 , 听搔痒的话找淳于长 , 听实 话 ,应该还是王莽 。王莽也这样肯定地说 ,并且还有丝帛上的笔迹为 证 ,不容自己不相信 。要真是这样 ,这个孩子 ,确实难当大任啊!
王政君在心中叹口气 。三个人冷静下来商议一番 ,决定由太后和王根联手向皇上说明情况 ,不但要取消原来由他接替大司马的打算, 更要剥夺他的所有职务!
说干就干 ,王政君立刻差人把皇上叫来 和王根一 唱一和 ,如开 膛破肚般 ,把淳于长这些年利用皇上恩宠的机会 ,所做坏事数落一遍 当然 ,重点还是戏谑羞辱许氏 ,这可是目无君上 、大逆不道 ,说明淳 于长已经张狂到什么地步
汉成帝乍听这些 , 目瞪口呆地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想想这几年来, 淳于长跟在自己身边 ,鞍前马后的 ,什么事情都帮着出谋划策 ,跑上 跑下 ,能随口说来的 ,就不少 像修皇陵 ,废立皇后 ,生前死后的事, 他都掺和遍了 在心目中 ,总以为这人聪明伶俐 ,知道维护皇家的利 益 没想到 ,画虎画皮难画骨 ,这小子背后还有这些个见不得人的事! 倘若仅仅收贿贪财也就罢了 ,连自己先前的婆娘也敢收留 ,这就不可 原谅了!
淳于长的前程就此戛然而止 ,他做梦也预料不到 大司马的美梦 立时破灭 ,卫尉的职位也被免去 ,诏书颁下 ,保留其定陵侯爵位 ,三 日内离开京城 ,迁居汝南郡封地去闭门思过
正当淳于长跌这么个大跟头还没回过劲来时 ,果然应了“ 墙倒众 人推 ” 的俗语 ,许多大臣在他身上使了好处 ,还没得到什么回报就让 他走了 ,未免心头气不过 ,索性大家一起上疏 ,争相揭发他贪污受贿、 欺凌大臣等罪行 汉成帝见势不可遏 ,加之对淳于长也生了厌恶之心, 就顺应着大家的意思 ,将他从汝南召回 ,下到洛阳狱中审讯一番后, 处死了 淳于长毙命狱中 ,王根病体衰竭 ,又不得众大臣的拥戴 ,大司马 职位似乎很自然地就落到了王家后起之秀王莽的身上
这年 ,王莽三十八岁 ,成为自西汉开始设置大司马辅佐政务以来, 最年轻的大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