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回程的日子,各家各户都在收拾行装,陆世子三人早早向王爷及王妃辞行。
漓豆将他们送出营门。
陆牛栋飞身上马,却又在马上高声叮咛说:“小豆子,以后有什么委屈切莫藏在心里,记得往湖北报个讯,我们必定日夜兼程赶来!”
这话说得很大声,陆牛栋的目的是说给王妃——他的三姨母听。
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在面前,居然还搞什么派发镯子三选一!
漓豆眼圈有点泛红,很郑重的点头,叫师兄放心。
转身往回走时,就觉得内心空落无比。
从笊篱城初见,一只蒸饼,两句“你即将有血光之灾!”“你三个月后将被写进县志!”,掀开了崭新的人生,从那以后,与师父、师兄,三人一路扶持,一直走到匡溪渡,都是开开心心的。即使后来到了京城,闹了几件大事,也是无拘无束。
为何如今过得这样憋屈?
当然漓豆也不是被挫折打倒的人,走到内门时已经调整好情绪,若无其事地走进王妃的帐房,见云桂夫人正指挥小厮丫鬟们收拾着,看看没什么要管的,就拐去宴会厅那边。
因为冬猎宴会都是由王妃主持,宴会厅的布置及过后收拾自然也得管。
漓豆正指挥着小厮丫鬟收拾宴会厅,身后响起马蹄声,一个声音朗声问:“豆长史,这里人手可够?”
漓豆回头看,原来是二公子楚坦君。
想起他昨天救了云莺,就堆起笑容说:“谢二公子!这里的人手足够。”
楚坦君不甘心,又问:“昨天那姑娘怎么样,可被惊吓了?”
“还好。”漓豆说,“我让她罚跪一个时辰反省。”
楚坦君咧嘴一笑:“一个时辰?那可太重了!”
漓豆摇头:“不重不足以触动灵魂、牢记教训。”
听她说得这样经典,楚坦君笑意更浓:“她是你什么人?看见你挺着急的。”
“她是我妹妹。”
“哦,怪不得。”楚坦君想说“怪不得性情相象”,却又收住了,只说,“这些都是要搬回城的吧?我让卫兵来搬,你们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说着一挥手,他的士兵就过来,提的提,扛的扛,把东西搬上马车。
见他如此热情,又对云莺又救命之恩,漓豆就把之前的疏离减去三分,说声“多谢二公子!”,拱拱手,带着丫鬟小厮回去收拾行李了。
回到王妃的帐房时,看见在云桂夫人和丁奕如的指挥下,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搬上车,人也在车上等着了。
王妃和云桂夫人一辆车,丁奕如在第二辆车,这时伸出手来把漓豆拉上去。
“刚才,”丁奕如挽着漓豆的肩,在耳边低声说,“我听到云桂夫人责怪王妃,说她昨晚不该乱送镯子。”
“云师父总是偏心。”漓豆说,低头翻着行李包找东西。
丁奕如又学着云桂夫人的话:“还一下子送出三个!好吧,就叫那三个来陪你吧,我和小豆子回匡溪渡逍遥去!”
“啊?”漓豆皱着眉头,“这不大好吧?有没有别的人听见?”
大事未办,自己人先内讧起来,不大好吧?
“没有别的人听见。”丁奕如打包票说,“云桂夫人把王妃拉到她的帐房里说的。”
“又听得见?”
丁奕如说:“我有事找云桂夫人,到她厅子不见人,就到偏室看一眼。谁知云桂夫人扯着王妃进来,噼里啪啦张嘴就讲,我来不及出去见面,全听在耳朵里了。不过,后来我向云桂夫人讲了实情,道歉了,她也没怪我。”
漓豆说:“她怎么会怪你呢?如今但凡我的事,她只有偏心。”
说着眼睛就有点湿润。
进京之后,虽然没有了匡溪渡的安宁,但是也收获了很多。
收获了韩氏南门的,还有云师父的亲情,收获了空心大师的关爱,还有,那个福星的……
哎,还是向前走好啊,避世隐居并非最好的!
这样想着,不由心下大宽。
因为回京要两个多时辰,中途须歇息两次,各家各户自备茶饭,到时在路边撑开帐篷,生个小火炉,一边野餐一边欣赏雪景,倒也有趣。
楚坦君既然领了护卫的任务,照样来回巡逻。这时巡到王妃的驻地,看见嫡母妃没有下车,而是由下人在车外加热了茶点,再送入车箱去。
远远看见豆长史正在炉子旁,一边取暖,一边手里编着什么。楚坦君不方便走近,就问近处的江云莺:“这位小姐昨天可受惊吓?”
江云莺抬头看,原来是昨天救自己的二公子,连忙起身行礼,再三感谢。
楚坦君说:“你是豆长史的妹妹吧?我听豆长史说的。”
听他口气,似乎和姐姐关系不错,云莺就在笑容里加点糖:“是的,奴家叫云莺。”
楚坦君哈哈大笑:“难怪胆子忒大,原来名字厉害!”
那边,丁奕如正和漓豆围着炉子取暖,听到笑声看过来,提醒漓豆说:“二公子莫不是昨天救了云莺,对云莺有了什么心眼?”
漓豆也看见了,就大声喊:“云莺过来,不要妨碍二公子巡逻!”
“好嘞!”云莺应声,对楚坦君说,“姐姐叫我了!”
说着就往火炉那边跑。
楚坦君含笑看着她的背影,见她跑到火炉边才收回目光,转身策马离去。
到梁左内史的驻地时,见他们家也支了小帐篷,在帐篷下升炉子烤肉,想起母妃的吩咐,楚坦君下马走过去,问:“梁大人,可有什么需要帮助?”
梁朝昶连忙起来施礼:“暂时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多谢二公子关顾!”
又大声喊自己的两个儿子:“快来见过二公子!”
他的两个儿子也就十岁上下,老老实实过来行礼拜见。
楚坦君问:“怎么不见梁夫人?”
梁朝昶说:“她怕冷,在车里没有下来。”
又向坐在对面的女儿说:“这是小女。”
楚坦君微笑着说:“和梁小姐前天见过的。当时因公务匆忙提前离开,失礼了!”
梁小姐袅袅娜娜起来福身:“原是奴家叨扰二公子。”
梁朝昶说女儿:“你也别道歉来道歉去,请二公子坐下来喝杯茶是真的。”
楚坦君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大大方方坐下来。在喝茶的间隙暼一眼梁小姐,似乎还算花容月貌,可惜涂了许多脂粉,没有什么让人记住的相貌特征。
例行公事喝了两杯茶,就站起来告辞。
梁小姐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走。
按安侧妃来信所说,他应该坐久一点,和自己说两句话才走的呀。
然而看看他上马飞奔,转眼走远,纵是不舍也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