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倾听生命中另一个人的灵魂故事,去听他向你展露自己,去发现背后的故事,这可能是一个人能对另一个人所做出的最伟大的付出了。”
永远不要假设自己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妻子:“这都几点了,你才回来?”
丈夫:“孩子还发烧吗?”
妻子:“现在不烧了,要等你回来再去医院就晚了!”
丈夫:“今天有一点突发状况……”
妻子:“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闭嘴吧!”
丈夫:“你知道什么?!”
妻子:“就你们公司的那些破事呗,没新鲜的。”
丈夫:“我也知道,不能指望你嘴里说出什么好听的话。”
妻子: “你做了什么值得人说好话的事呢?这两年里,有多少次……”
……
类似这样的情景, 我们都曾在生活中瞥见过, 甚至亲身经历过, 特别是在跟亲近的人沟通时,发生的概率会更大。不得不说,这种 模式的沟通很伤感情。双方都想证明自己是对的,于是在对方刚一开口就抛出“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的炮弹,试图占据上风。
这种感知方式是很危险的,它完全把共情驱逐开外,以自我为中心去看待所发生的事件,并假设自己已经知道对方会说什么,来 揣测对方的言行。结果,这一设想又会进一步激化现有的矛盾,让误解持续下去。
透过上述的对话,不难看出,妻子和丈夫都没有做到共情式倾 听,没有去体会对方的感受,看到言语背后的真实需求。当丈夫回 家后,妻子开口抱怨“这都几点了,你才回来”时,她其实是想让 丈夫明白:孩子生病了,她独自一个人带孩子去医院看病,身心太 疲惫了。她特别希望,这个时候丈夫能够在身边陪着她,和她一起照顾孩子。
然而,丈夫是怎么回应的呢?他根本没有回应妻子的需求,而 是直接跳过了妻子的话题,开口询问“孩子还发烧吗? ”妻子发出 的信号没能得到回应,自然是不甘的,她告诉丈夫“现在不烧了” 之后,再一次强调“要等你回来再去医院就晚了”。遗憾的是,丈 夫还是没能听见妻子的内心需求,他迫不及待地进行反驳,说了一句“我也想早回来,你不了解……”
这个时候,妻子已经不耐烦了,立刻抛出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的读心术式回应,以此让丈夫闭嘴,从而证明自己是对的。到这个 时候,如果丈夫能够醒悟过来,让妻子知道,他有尽力在倾听她的 心声,并回应道:“我知道,孩子生病了你很着急,一个人带着他 去医院也很辛苦。很抱歉,这个时候我没能陪着你,让你觉得挺无助的,我也确实没能在今天你们最需要我的时候,尽到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我希望能有机会跟你解释一下,今天公司的一位员工在单位得了气胸, 情况比较紧急……”如此的话, 争吵就会被叫停。
同样,当丈夫提到“今天有一点突发状况”时,如果妻子能够 把“突发状况”听进耳朵里,就可以给丈夫一个解释的机会。很遗 憾,她也没有这样做,而是扯出了一连串的负面回忆作为证据,试图证明都是丈夫的错。
亚瑟·乔拉米卡利曾说: “第一次见到一对新夫妻时,我就能 判断出他们将会经历什么。我的判断基于他们有没有从对方角度去 理解的能力,以及他们是如何用自己的方式去接受困难并承担相应 的责任。”无论是夫妻关系还是其他的情感关系,不懂倾听、相互 谴责都是毁掉一段关系的重要因素。如果双方始终维持“错不在我, 错在对方”的谴责态度,彼此的关系很难得到改善,还有可能瞬间引发冲突。
想要打破这种相互谴责的沟通模式,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 用自己的方式给某件事下论断, 也不要假设对方与自己的观点相同, 因为事实可能并非如此。如果我们不放下自己的想法,总是带着自己的经验去倾听,共情能力就会被削弱。
在这样的状态中,我们还会产生一种错觉,认为自己很了解对 方,掌握了对方的所有信息,其实这是一个错误的判断。只有用共 情倾听的方式去感知事情的真相,并在相互理解的基础上达成一个满意的结果,才能够平复彼此的情绪,用基于事实的共情能力来分辨事实、表达真相,从而相互理解、促进关系。
没有人不想倾诉,只是害怕不被理解
为什么多数的安慰无法起到缓释情绪的效用?为什么许多人宁 愿独自舔舐伤口,也不愿意将内心的苦痛诉诸于人?看过下面的这段文字,你也许会有同感:
“每一个不敢倾诉的人, 都有一段被误解的过往。你对他说‘想 你’,他只是敷衍地回应了一个‘嗯’;你跟他分享今日的快乐与 难过,而他却头也不抬地只顾忙自己的事。慢慢地,你变得不敢去说, 因为你不想再把自己的脆弱暴露出来了,因为你知道,他其实没有 想象中那么在意你。他没有走过你走过的那些曲折,所以他不懂你 为何会委屈;他也没有像你一样思念过一个人,所以他不懂你为何 要一直不停地发消息;他也没有经历过孤立无援的时刻,所以他不懂你为何想要一个坚实的依靠, 又为何如此期盼一个温暖的拥抱。”
归根结底,不想倾诉,只是因为害怕得不到共情。这还不是最 艰难的,当脑子里的所思所想、内心的真实感受,被他人以同情、 怜悯来回应,或是遭到他人长篇大论的指责、批判或纠正时,痛苦非但不会减少,还会增加一层“我就不该说出来”的自责与悔恨。
尽管在生命的联结上,我们有着与生俱来的共情天赋,但要真 的把共情做对、做好,让它发挥出应有的效用,却是需要后天不断 学习和练习的。因为人与人之间的沟通,不只是词汇的交换,更是 一种情绪的交融。我们要认真倾听对方说了什么,更要把对方的情绪和感受作为聆听的重点,这是为对方充分表达痛苦创造条件。
所以,踏上共情学习之路的第一步,就是学会共情式倾听,即 “把自己的生活拓展到别人的生活里,把自己的耳朵放到别人的灵魂中,用心去聆听那里最急切的喃喃私语。”
当然了,这并不容易,就像法国作家西蒙娜·薇依所说: “倾 听一个处于痛苦中的人, 不仅罕见, 而且非常困难。那简直是奇迹, 那就是奇迹。有些人认为他们可以做到,实际上,绝大部分的人还不具备这种能力。”
在他人遭遇痛苦时,我们通常会急着给对方一些建议、安慰,或 表达我们的态度与感受, 试图让对方好受一点儿。但这并不是共情,在安慰他人或者提建议之前, 我们需要看看那是不是对方想要的?
当一个女孩对你说“我觉得自己长得很丑”时,如果你对她说 “你需要客观评价自己”“你长得并不丑”,她会觉得你根本没有 听见她在说什么,也没有理解她真正的感受。真正的共情是,你要 让她知道,你听见了她的声音: “你对自己的形象感到很失望,是这样吗?”
其实,不只是普通人会选择在周围人感到痛苦时急于采取行动,不少从事心理咨询或热线服务的人员也会这样做。马歇尔·卢森堡 博士在《非暴力沟通》中提到, 他曾经在一次研讨班中, 询问过 23 位心理医生同一个问题:如果向他们求助的人说“我要崩溃了,我 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你会有怎样的反应?在所有的回答中,最 常见的反应是“这种想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不难理解,这 些心理医生是希望通过收集更多的信息来分析和解决问题,可事实 上,这样的反应妨碍了与对方的联系。当我们只关心别人说什么,并考虑他的情况符合哪种理论时,我们并没有在倾听们。
共情式倾听,需要放下已有的想法和判断,全神贯注地体会他 人的信息。有一句格言恰如其分地描述了这种状态——“不要急着 做什么,站在那里”。收起以自我为中心的表达欲,停止让下面的这些言行妨碍我们体会他人的处境:
·否定:“别这么悲观,想开点儿。”
·同情:“真是太可怜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建议:“我觉得,你应该……”
·说教:“你这是在重蹈覆辙,人不能总是犯同样的错误。”
·比惨:“跟你说吧,我那时候比你更倒霉……”
·询问:“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辩解: “我是想早点问问你的情况, 但这段时间一直有事。”
·纠正:“事情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
集中注意力,全心全意地去倾听
有句话你一定听过: “上天给了我们两只耳朵一张嘴,就是让 我们多听少说。”然而,置身在真实的沟通情境中,且不说能否做 到共情式倾听,单就“听比说多”这一点,很多人都未能做到,要么完全不给人留耳朵,要么只留给对方一只耳朵。
萱儿在一家文化公司上班,公司的整个氛围还是不错的,并没 有很难相处的同事。可是,大家都不太喜欢萱儿,因为她总是以自我为中心,开口闭口都是“我”,眼里心里都没有别人。
午休时间,几个同事正聚在一起分享各自的假期生活。萱儿在 黄金周和家人去了一趟青海湖,她觉得这是一次很有价值的旅游, 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期间发生的趣事。说到美食,同事小柯想要 分享自己的“新发现”,才开口说了几句,萱儿就把话抢了过去, 说起自己打卡过的网红餐厅。同事的脸上有一些不悦,可萱儿毫不在意,继续滔滔不绝。
为了缓和小柯的不悦与尴尬,另一位同事趁机问小柯: “你做 美食博主有半年了吧?上次看你都开始在线上举办训练营了,真不 错。”小柯每天分享早餐的制作方法,并拍摄静物美图,把业余爱 好变成了副业,这份努力得到了认可,自然是很开心的。可就在这时,萱儿又不合时宜地插话进来: “对,我看小红书上也有不少人分享静物照片, 真的很有感觉, 我还关注了几个, 我打开给你们看看……” 说着,就开始翻弄手机。没有人想看萱儿的关注与分享,毕竟那与自己无关。于是,同事们就各自找了借口,默默地回了工位。
哥伦比亚大学校长尼古拉斯·巴特斯博士说: “只谈论自己的 人, 所想的也只有自己。这是不可救药的无知者, 他没有受过教育, 不论他曾上过多好的学校。”像萱儿这样的人,就属于一只耳朵都 不肯给对方的人,她连最基本的沟通原则都不懂,更不要谈共情力 了。或许她不是故意为之,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太以自我为中心,缺少换位思考的能力。
若只是日常闲聊,像萱儿这样的人,充其量就是抢占话题上演 “独角戏”,终结融洽美妙的氛围。但若是深入交往,萱儿就很难 与他人建立情感上的联结,所有的关系都需要有共情的融入才能变 得亲密,而她在沟通中一直以自我为中心,这就意味着她只想获得
关注,只想表达自己,根本接收不到别人想要传达的信息。
与萱儿相比,多数人是可以做到在沟通中不轻易打断对方、不 随意插话的,但这依然不意味着实现了共情式倾听,因为他们在听 的过程中可能只用了“一只耳朵”。对照一下下面的这几种情形,大家可能会更容易理解这种状态:
“我该怎么回应他呢?”
看似是在安静地聆听对方说话,不打断、不插话,实则是在等着什么时候轮到自己说话,内心在构思自己想要说的话。
“两个人家境相差太多,分开是必然的。”
对方还没有把事情讲完,就已经作出了带有倾向性的论断。
“和我那时候的情况差不多。”
带着同情心去听,把对方说的事情和自己的经验关联起来。
在共情所需要的所有技巧中,最需要集中注意力的就是倾听。 然而,我们内心的声音和想法会分散我们的注意力,让我们没有办 法全然地投入另一个人的体验中。要做到共情式倾听,就必须停止 以自我为中心,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对方身上,关注他们所说 的话、身体的位置、面部的表情、手势动作;同时还要放下倾向性, 学会与他们的情绪产生连接;更重要的是,允许自己没有能力给所有的问题找到答案或解决方案。
在心理咨询室里,一位 40 岁的女性正在向咨询师倾诉她的痛 苦。她很希望有个孩子, 可是每次怀孕都胎停, 这已经是第 4 次了。 她向咨询师哭诉: “我太难受了,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能不能有孩 子,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缺憾。”说这些话时,她已经忍不 住开始抽泣,声音几乎是哽咽的, “您告诉我,我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好过一点?”
在这样的时刻,我们可能惯常会说一些安慰人的套话: “我知道这对您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这让您多痛苦”“会好起来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最好的安排”“不要放弃希望,您还有机会的”……
可惜,这些话对她而言,伤害多过于安慰。
咨询师是一位 10 岁孩子的母亲,她不知道没有孩子是什么感 受,也不知道一个特别渴望有孩子却无法正常孕育的女人是什么感 受?她可以想象到对方的感受,但无法确认;她能够感觉到对方的痛苦,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解决她的问题,或是减轻她的痛苦?
所以,当对方祈求她给予答案的时候,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就 坐在那里看着她,全心全意地听着她说,眼睛里噙满了泪水。过了 一会儿,女来访者做了一个深呼吸,对咨询师说:“谢谢你……让我说出了自己的痛苦。”
当一个人诉说自己遭遇的苦难或挫败时,如果我们不假思索地 表示“我理解你现在的处境”“我完全懂你的感受”,会让对方觉 得我们不够真诚,因为我们并未投入其中去体会他们的感受,而是 在给予一种机械性的回答。事实也的确如此,我们不是对方,也不 可能马上就知道对方的感受。只有真正地重视眼前的这个人,真正地重视这个人的感受, 与他的感受同在, 才能真正建立沟通与连接。
共情式倾听的目的是倾听,不是为对方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 当你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对方身上,他们会在倾诉的过程中,因 为感受到了被理解而渐渐恢复平静。当他们感觉到被重视与安全时, 现实生活中的困境所带来的心理困惑会慢慢解开,而他们也会找到走出现实困境的办法,不需要我们越俎代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