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点。另一条提示音,打断了潘瑟长久的目光,是崔布兰的朋友圈。
“这到底是什么怪力乱神的生活,我为什么要经历这些?”潘瑟心中默默崩溃。按理来说,红色感叹号代表了两人无好友关系或者是拉黑的状态,怎么会收到对方朋友圈的提醒。当然,如今的状况,傻子才会按理来说。
不管如何,我看便是。
潘瑟点开了崔布兰更新的朋友圈,一张简单的自拍,比任何鬼片还要吓人。崔布兰扎着低马尾,大大的五官被石墙挤压的变形,鼻小柱和鼻孔被压成了正常人想象不到的样子,她俯视的角度对着镜头看去,眼神发直发阴。潘瑟知道她在看她。
恶心至极。
潘瑟反复观看后心中只有这句评价。
“你到底要做什么?”潘瑟忍无可忍发送信息,结果仍然是发送失败,红色感叹号。潘瑟颤抖着声音看着崔布兰,叹了一口气。她又像刚才一样看着窗外崔布兰的头顶,看着看着流出了眼泪。
接着,潘瑟突然认命般站了起来,她一步步朝着卧室走去朝着崔布兰走去,期间,她的眼泪一直细细的流淌。
也许,这是她本人的意愿,她真的认命,去靠近崔布兰,不再躲着她,又也许,是崔布兰控制着她一定要她去靠近,潘瑟觉得自己分不清,又或许二者早已混淆在一起,变成现在的结果。
潘瑟走到窗边,那么近,即使她不戴眼镜,都能看得清,崔布兰又细又软的发丝,每一根那样清晰,发际线处白白的额头肤如凝脂,可是到了这一步,潘瑟又好害怕,因为她发现她只敢看她的头顶,她不敢再动,她也怕崔布兰突然动。
一个畏缩,潘瑟已经瘫坐在了窗台脚下,她用手颤抖着抚摸着墙壁,两人只有一墙之隔,自己摸着的地方,在窗外也许是崔布兰的鼻子,或者嘴唇。
头痛欲裂。
潘瑟痛苦极了,她的眼泪无法止住,又不敢发出声音来,其实说到底,她是多么的害怕真正的面对崔布兰。
“2014年10月20日。今天怎么没来上课?发烧了。去过医院了吗?嗯去了,早上太着急,忘告诉你了。我说呢,白等你那么久了!对不起呜呜,我打了一天吊瓶了。今天放学路上遇到你同桌,他好像跟二班的张楚娇谈恋爱了。啊真的吗,我靠……哎呀,那明天早上一起走吗?一起一起!老地方等你。”
“2014年10月25日。来了吗?等会,吹头发呢,我找好要看的电影了,他们说特搞笑,快来!哈哈,你想吃什么吗,顺道带过去。不不不,快来吧,要不然看不完一部电影了。”
“2014年11月1日。这个博主笑死我了。哈哈。你在干嘛?看漫画呢。他俩好甜!对呀,看入迷了。”
……
崔布兰的声音就这样又近又清晰地在潘瑟耳边响起,像机器人一样毫无抑扬顿挫的开始讲个不停。
一开始潘瑟没有听懂她在说些什么,后来随着一些特定的词汇出现,潘瑟一下反应过来,崔布兰在念她们好多年前,学生时代的聊天记录,但这些往事的点点滴滴,对于潘瑟而言更像是一种吟唱魔咒,打开了她太想太想忘掉,悔不当初的记忆魔盒。
潘瑟绝望地靠在墙上,崔布兰还在继续,潘瑟想她会讲到什么时候,地老天荒吗。
“2015年1月2日。这头像好看吗?好看,情侣的啊,这不是我看的漫画那俩主角吗?对呀,我换这张,你用另一个。好~”
“2015年2月10日。你咋还不回来呀,我想你了。我还得待几天。我想你了……我能去看你吗?啊,可以啊,我奶奶家有空房!嘿嘿,那我明天晚上打车找你去,我下几个电影咱俩一起看。”
“2015年3月3日。你最近为什么总跟2班那个女的说话,她有我好看吗?额,跟这有什么关系……”
“2015年5月17日。你说以后万一咱俩不在一个学校了,我还是你最好最好的朋友吗?肯定啊,肯定的。”
“2016年2月6日。在家呢吗?在呢,放假了。我去你家找你啊明天,我给你带以前你爱吃那个巧克力饼。行啊行啊爱你!”
“2016年7月10日。放暑假了吗?放了。咱俩去看电影呀?行。看这个不,记得吗这个第一部也是咱俩一起看的。行OK呀,电影院见吧。”
“2017年2月17日。我过两天要去我妈那了,走之前陪我做个美甲去吗?Okok。”
终于听到了这里,潘瑟疲惫地缓缓说:“念完了吧。”
对方没有回应。
“为什么天还不亮,崔布兰。你念叨完这些天早该亮了啊,为什么还是三点?”潘瑟轻抬下巴向窗子上看了一眼,崔布兰的小头就像镌刻在那里,不会再消失了。
潘瑟站了起来,朝外走去。
走到厨房,潘瑟在刀架上扫视了一阵儿,挑选了一把锯齿刀,平时妈妈用它来切又厚又长的吐司面包。
穿上拖鞋,潘瑟头也不回的打开了大门,走了出去,这个时间,是太早还是太晚呢,外面的街道上冷冷清清,每家每户的灯都是熄灭的,即使是最能熬夜的小孩子也应该关了电动沉进梦乡了吧。
潘瑟慢慢地走,绕着房子,来到了房后的一条窄窄的小巷里,远远的就看到崔布兰的侧身,笔直地镶嵌在潘瑟家的外墙上,潘瑟慢慢走近,眼前的场景怪诞无比,无法言喻。
崔布兰似乎感应到了潘瑟来到了她身边,她双手按住外墙,将自己拔了出来,像机器人一样的僵硬转身,面对潘瑟。
她被压扁的鼻头上嵌着密密麻麻的灰白色小石粒,尖长的大眼睛怒视着潘瑟,完全不似真人,更像是逼近卡通人物双眼的比例,几道手术刀口留下的疤痕牵扯着她的脸,显得很是狰狞。
你为什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潘瑟痛心地想问,但这个问题事到如今根本不重要,崔布兰变成什么样子,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她有什么资格去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