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见翁头白,独坐瑞云端。银针乘风起,病山枯藤瘫。一丹治百病,通灵不羡仙。世间寻神药,谈古论从前。
扶垚露着后背,背上插着几根银针。他的身体前倾,双手扶着窗口。窗下青草的草香飘溢,仿佛已被丹药之气熏醉,就连草丛中的小虫也懒得叫唤。他的旁边坐着向晚,两臂与头顶插着银针,依旧身体挺直向外望着。向晚旁边坐着霍英,扶垚另一边则是容若。容若是制丹高手,对针灸亦很精通,正在对三人讲解针法。
“针灸起源于廊中地区,相传为泽被氏所创。针法是把毫针按照一定的角度,刺入患者体内,运用捻转与提插等针刺手法,对特定部位进行刺激,达到治疗疾病的目的。
“我倒是想找机会,到隔壁的天宫堂再体会一下。”扶垚说道。
“天宫堂的堂主叫做吴兢,新创了一套拔罐法,利用陶罐吸附体表以达治疗疾病的目的。拨罐法最早由扁雀所创,他是鼎国小林湖雀族人,医术非常精湛,开创了不少医学新法。如今,扁氏后人仍在小林湖镇行医,扁旦的医术名满天下,常有各国君主或贵族前往诊治。”
“我听说鼎国已经并入济国版图,成为魏武大王治下一郡,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扁旦呢?”扶垚问道。
“据采诗府所知,鼎国并入济国,乃是鼎国之主池忠弼暴戾,将长子池天赶出水调城欲除之。鼎国大良充景为保护池天,让儿子充盈保护池天逃去了淝国。池忠弼勃然大怒,命手下杀死充景次子充良,包成了肉馅让充景吃。为了报仇,充景主动将鼎国献给魏武。”
“依目前济国国力而言,魏武已经具备与雷霆决战的能力,不知这廊中旧强与新强,何时会爆发一场真正的决战呢?”霍英问道。
“别看魏武年纪轻轻,但是却行事严谨,若无必胜大胜之把握,绝不会轻易挑起战事,令武、威、坤等国乘虚而入。”扶垚说道。
“容若对扶兄确实佩服。眼下,魏武正在拉拢武安,以便将来尽得武国疆土。武安不愿授人以柄,坐实他通敌卖国的事,所以一直犹豫不决。”容若说道。
“其实,良将择贤君而保并不鲜见,只是武安心志极高,不肯在济国做普通封臣罢了。”扶垚喝了一口茶水说道。
“扶兄真知灼见,容若万分佩服。依扶兄所见,缇维甘愿交出兵权,又是出于什么考虑呢?”
“缇棣作为一国之主,如果不能驾驭臣下,他的王者地位如何体现?即使缇维是他的哥哥,在王座面前亦要低头,否则缇棣会不顾一切,让缇维最终身败名裂。紫金寨兵力不俗,缇维手下众将勇猛,但是与金亭王师相比,无非是以卵击石,缇维不会看不到这一点。”
“缇维是等待时机?”容若问道。
“我虽然不知道缇维的计划,但是他绝对有所打算。如今东方海域正生变化,似乎受到天外陨石影响,不知道采诗府可有何消息?”
“据说金亭与济国都派出船队,前往星海之东的荒海海域,寻找神秘莫测的无畏岛。篷冲本岛的采诗暗站传回消息,称泰 安与不少本岛蕃镇结盟,有意统一篷冲本岛。”
“没想到泰氏两兄弟都有奇能,一个在篷冲本岛声势日高,一个在亚夏大陆开疆拓土。”霍铭感叹着,任由古丹堂施针医者拔去银针。
“如果泰 安再与萨摩联手,依托北靖、望海甚至新崛起的崛兴半岛,就可以打造一条海上通道,成为亚夏大陆东北方不可小视的力量。”
“扶兄似乎对泰 安有所担忧?”容若问道。
“我怕泰 安被权力欲 望冲昏头脑,萌生了回到亚夏争霸的野心,希求泰平与他联手纵横。”
“听说泰平成功偷袭苦桑城后,与当地贵族申由相处融洽,颇有君王贤者大度之风。”
“有时候恰恰是这样的贤者,会成为位高权重者的眼中之钉。”向晚身上的针被拔出来,参与到众人谈话之中。
“向兄此话颇有深意。”扶垚说道。
“墨白能够改姓更国,足见此人心志异常,如果不是大贤之者,或许会做出大恶之事。”向晚的话令扶垚心头一震。
“诸位觉得易教在帝国势大,将来会出现什么局面?”扶垚问道。
“我看孤阳炙野心勃勃,想要取代缇谧称帝之心昭然若揭,恐怕会彻底将帝国带入深渊。也许西北两强与东方双雄,会一起联手进军银夏境内,分享这头帝国之鹿。”
“霍兄此话莫要乱说,否则会被人传至锦衣堂,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向晚一边拉着霍英衣袖,一边向房间外面看去。
“我看再这样下去,锦衣堂也没几天蹦头,早晚与易教一起灰飞烟灭。”
“没有自由,活着完全毫无意义。霍兄的话让我想起兰翎,可见易教与娥帝手下之恶,已经是人神共愤了。”
“兰翎曾是圣子们极为推崇的圣子贤士,如今却听说他信服汲溪圣子全新的圣教新法,意欲同众圣子们创立圣教,摆脱七子之教的限制,在亚夏大陆独开一片天地。”
“没想到仲世纪是群雄风起云涌争霸之纪,亦是诸多新门新派欲扬名世间之纪,看来亚夏大陆的混乱局面,将是无法避免的了。”容若幽幽地说道。
“但愿有朝一日,一位新的伟大王者出现,会将亚夏大陆重新带入和平时代。”扶垚与众人说着,走出了诊屋,来到了古丹堂的庭院。
庭院角落里栽种着梧桐、银杏与银杉,几个鸟 巢立于树冠之巅。院子里铺着青石方砖,摆放着摇椅与炼丹香炉,可以闻到阵阵香气。一条小溪从院落南墙根流进来,蜿蜒流淌,水中漂着几片落叶,还有一条小鱼在游动。一个身高中等偏上的男人头戴斗笠,正拿着一把扫帚清扫院落。
看着那汉子的背影,扶垚似乎觉得有些眼熟,便慢慢地转到汉子身边。这汉子长着卧蚕眉,丹凤眼,留着一大把胡须,大约三十岁左右年纪。扶垚一见不由得大惊:此人正是卧龙谷见到的壮汉朱臻。
“你不是安邦山卧龙谷的朱臻壮士吗?”扶垚叫道。
“原来是扶先生与诸位,实在是太巧了。哎,说到我为何流落至此,真是一言难尽啊!”朱臻将斗笠摘下来,露出了额头一道刀疤,眼中闪过悲哀的神色。
“朱壮士有何事心痛,不妨说出来让我等勉力相助。”
“多谢扶先生好意,可惜如今为时已晚。自从你们离开卧龙谷,谷中倒也平安无事。数月之前,辛晗与钟霖、邹严军队作战,最终取得了胜利。邹严的残部逃出战场,变成了散兵游勇,跑到了安邦山中,亦流窜至卧龙谷内。他们强迫我们供给粮食,霸占了我们的房屋,还对女人动手动脚。后来,叉字军得知这一消息,被人引到卧龙谷,将邹严的败兵赶走。”
“那倒是件好事啊!”
“谁料想叉字军更不是人,不仅掳走了谷中财物,还霸占了谷中女人,污蔑谷中男人是邹严一党,随意地滥杀无辜。”
“什么?难道叉字军没有人管?”霍英气愤地说道。
“辛晗获胜多半功劳少不了叉字军,自然对他们的暴行睁一眼闭一眼,何况辛晗本人也纵容手下抢掠呢!”朱臻一边气鼓鼓地说,一边用手抹了下眼角的泪水。
“我护着妻子逃入深谷,还是被叉字军发现了。妻儿惨死于他们之手,我则被捉住当作奴隶,送到了昭阳城。”
“叉字军中大多数人原就是奴隶,没想到一朝命运改变,竟做出同样的逆天之事。”扶垚说道。
“我被送到昭阳之后,一直思虑逃出魔窟,去找那些叉字军报仇。所幸古丹堂堂主见我可怜,将我带回古丹堂,我便在在此等待时机。”
“你打算做什么?”
“杀死辛晗。”朱臻恨恨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