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很恨,恨死自己了。
我从手术室里出来后,一直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两眼无神地望着医院里的天花板,我真希望这一块天花板能够掉下来砸死自己算了。可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我身心交瘁才是真实。
为什么啊?老天竟爱如此捉弄人,既然给了我希望,却又要让我失望,这不是自相矛盾吗,还是它本性如此,就是那么喜欢玩弄人啊?
泪无声从眼角落下,我无动于衷,早已心死。本来还想到因为这个孩子,未来可期,可是现在连孩子都没了,谢冬霖还不生不死地躺在床上,我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值得我继续坚持下去的了。
“我真不该让你一个人回去的。”胡妈在一旁遗憾,又责备自己地说。
但我能怪谁呢?她遗憾,我何尝不是?我还想一头撞死算了。
“小夫人,你要是想哭,就大声地哭出来吧,你这样一动不动,眼泪一直流。我害怕啊。”没想到,已是半徐老娘的她,可谓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呢?竟会害怕我这副想死的模样。
其实我何尝不想大声地哭出来,但是内心已痛苦到极致,嘴上早已无法出声,就像哑巴吃黄连一样,有苦说不出,还如何哭得出来,能有眼泪流出来,已是老天对我最大的恩赐了。
“我已通知你爸妈了,他们估计今晚就会到。”胡妈说,她大概也不知道怎么办,以为让我父母到场或许能安慰到我吧,只是我更多的是不想让他们担心,既然胡妈已经告诉了他们,他们不来一趟,估计也难以安心。
但是不管谁来了,事实已定,再也不可能挽回了,我的孩子,和最爱的人的第一个孩子,就那样一摔一滚给流走了。多么可悲的事实啊,大人未醒,小人已没,徒留我在人间慢慢品味着失去的痛苦,这样的人生何其悲哀?
再回想我的这一生,年未半百,竟是如此的可笑。
当初年幼无知,和闺蜜李小燕信誓旦旦,要一起去看遍世界美景,吃遍天下美食,说得通俗又带点浪漫感的话就是周游世界,可无论说得多么好听,我始终被情之一字缠身,丢不开,放不开,又看不开,如何能够豁达地一走了之?可笑,可笑啊,当然可笑的只有我,李小燕早已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了。
既然丢不下的,那么就留下来,那就好好地爱一场,好好地生活吧。岂知,我和初恋的确是爱得轰轰烈烈,结果却是被抛弃得莫名其妙,也被伤得遍体鳞伤,最终得知竟是天人永隔的结局。
我这一生被情之一字缠身,却无法真正拥有一份长久的爱情,虽然爱是真的,情也是真的,但都是昙花一现,轰烈,耀眼,迷人,却短暂。
原本以为把我从过去的深渊里捞出来的谢冬霖,会和我一生平安,白头偕老,没想到进入谢家后,才知道战争不过是刚刚开始。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爱情显得太苍白无力了,我拼命地去磨练自己,想成为一把利剑,哪怕帮不上忙,也能守护吧,没想到的是我想得太简单了,我连守护都显得吃力,最终还是躲不过战争中带来的后遗症,大人成了活死人,小人还没出生,没见得上一面,就没了。
可笑吧,这可笑可悲可叹的人生。心很痛,眼泪再也无法流出,我两眼无神,一动不动,已与躺在病床上的谢冬霖无异。
大致已到晚上了,周围的人陆陆续续吵吵闹闹地过来。
“菲儿大姨,你千万不要有事啊。”我耳边响起大雁的声音,可是这熟悉的声音仍然提不起我生存的欲望,我承认她曾经是我深陷在过去的泥潭里唯一的活物,是我曾努力坚持生存的理由,可是,当她被接到谢家的时候,她得到更好的守护了。没有得到守护的,反而是我最爱的人,以及还能来得及见上一面的孩子,既然都是孩子,这次我想自私一回,不去看大雁,不去搭理她,只想自己的孩子,想着她长到大雁这么大的时候,那副可爱迷人既像谢冬霖也像我的模样。
“阿嫂......”这是潘思晴的声音,她在说什么,我根本听不进去,脑袋想的全是孩子与谢冬霖。
“阿姐......”夏琪也来了,她来了,康斌一定也会在她身边的。
“......”很多人来了,熙熙囔囔,你一句我一句,我仍然无动于衷,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沈小倩母女好像也来了,但好像被阿爹叫到病房外去问话了,至于沈小倩会说什么,我无用多想,也知道她最狡辩了,她故意绊了我的脚,才导致我滚下楼的,但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说这是她做的。在阿爹面前,她永远是乖巧懂事的,阿爹让她去学插花,好好享受生活,她便去了,她是不会承认她故意绊倒了我的。
至于沈小倩会怎么说,我已经觉得不重要了。一切已成定局,再去责怪他人,都没有意义了。何况你又不能杀了她来偿命。
可是,阿爹不知是发现了什么,还是为了什么,在门口处与沈小倩吵了起来。声音很大,很吵,我知道他们争得很厉害,吵得很大声,但我仍然听不清他们争吵的内容。可能心不在此,即便听到了声音,也无法将内容听进心里。
接着他们父女俩的争吵声吸引了很多人过去,就连一直待病房里的人都到门外去观看,到底怎么回事了。我虽然看起来神志不清,其实心里还是清醒的,清醒得很清楚自己内心的想法:我不想活了。
“阿霖,我快支撑不下去了。”我呐呐地说,然后转头朝谢冬霖望去。依然裹着纱布的他像个木乃伊一样躺着。昔日他那张帅气的面容,如今也苍白得像一张白纸,许久未进食,单靠输液维持生命的他瘦了很多,往日的风采已一去不复返。
“阿霖......”我起来,扑到他的跟前,拉着他的手,说:“阿霖,我活不下去了......呜呜......”
我终于哭出声了,哭得撕心裂肺,最后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