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承乾宫的严秀英心情大好,临摹完了《兰亭序》,便放下宫制斑管狼毫笔,走到画廊下亲自教鹦鹉学语,忽听宫门外一声传呼:“皇上驾到!”
随着这一声传呼,在承乾宫前院中所有的宫女和太监都慌忙跑去,跪在甬路两边接驾,肃静无声。严秀英来不及更换冠服,赶快走到承乾门内接驾。
舒遒愐在严秀英的陪侍下一边看花一边往里走去,画廊下又发出一声喧呼:“万岁驾到!”舒遒愐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只红嘴绿鹦鹉在鎏金亮架上学话,不觉莞尔:“承乾宫中当真是处处有趣,连花鸟也解人意,所以朕于万几之暇,总想来此走走。”
“皇上恩宠如此,不惟臣妾铭骨不忘,连花鸟亦知感激。”严秀英话刚说完,那鹦鹉又叫道:“谢恩!”
舒遒愐忍俊不禁,严秀英则一边领着他参观自己新布置的承乾宫一边在心底盘算着应该如何进一步为自己及家族巩固这失而复得的圣宠——她曾嫌承乾宫过于高大,不适合居住,便独出心裁,将廊房改成小房间,安装曲折的朱红栏杆,雕花隔扇,里面陈设着从扬州采办的精巧家具和新颖什物,墙上挂着西洋八音自鸣钟;也曾嫌宫灯不亮,而将周围护灯的金丝去掉了三分之一,遮以轻绡,使之变得加倍明亮。她是如此地冰雪聪明,总能用尽各种心思讨得舒遒愐的喜欢,使他每次来承乾宫都感到新鲜适意。
屋角,一张用螺钿、翡翠和桃花红玛瑙镶嵌成采莲图的黑漆红木茶几上放着一个金猊香炉,一缕轻烟自狮子口中吐出,袅袅上升,满屋异香,令舒遒愐忽觉神清气爽。
严秀英常常揣摸舒遒愐的心理,据其变换承乾宫的布置。今天,舒遒愐在靠窗的一张桌子上看见了一个出自苏州名手的盆景,虽然宜兴紫砂盆长不盈尺,里面却奇峰突兀,怪石嶙峋,磴道盘曲,古木寒泉,梵寺半隐,下临一泓清水,白石粼粼。桌上另外放着一块南唐龙尾砚,上有北宋欧阳修的题字。砚旁放着半截光素大锭墨,上有“大宁正德年制”六个金字,“制”字已经磨去了大半。砚旁放着一个北宋汝窑秘色笔洗,一个永乐年制的剔红嵌玉笔筒,嵌的图画是东坡月夜游赤壁。桌上还放着一小幅宣德五年造的素馨贡笺,画着一枝墨梅,尚未画成。
舒遒愐向桌子上望了望,对那紫檀木座上的盆景特别感兴趣,端详片刻后建议:“倘若水中有几条游鱼就更好了。”
“水里确实有几条小鱼,只是皇上没发现。”严秀英将盆景轻扣一下,果然有几条躲在悬崖下边、被一些绿色鱼草遮蔽的小鱼受到惊动游了出来。
“原来如此。”舒遒愐恍然大悟。
严秀英所生的三个皇子都被带了过来,舒遒愐的面前顿时热闹非凡。
九岁的舒慈炤与七岁的舒慈焕都已经懂得礼节,被宫廷教育弄得有些呆板,他们胆怯地跪下向舒遒愐叩首请安,然后默默地侍立一旁。还不满五周岁的舒慈灿天真烂漫,根本不懂什么是君臣父子之礼,对着舒遒愐欢快地拍起了小手:“父皇!父皇……万岁!”奶娘将舒慈灿从怀里放到了红毡上,要他拜,他就拜,因为腿软,在红毡上摔了一跤,但他并不懂跪拜是礼节,只当作玩耍,所以在跌倒了还咯咯地笑着。舒遒愐慈爱地将舒慈灿抱在膝上,亲了一下他那红扑扑的脸颊。
棠传芳本有要事禀报,急匆匆地跑来见到这一幕,不忍打搅,舒遒愐却抬眸望向他:“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