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你师父……杀了你师父……”
那个声音仍在回荡,伊帆的剑悬在眼前,文静好直视剑锋,目光淡然如前。
往日师徒之情历历在目,却抵不过那个声音的一再命令,伊帆手上微颤,心中纠结再三,终于一剑递出。
有人一把擒住她手腕,是蔚千山,他惊道,
“你疯了?那是你师父!”
伊帆也冲他吼,
“那又怎样!他们害我没了孩子!”
原是这些日来她师父用金丝桃叶为她抚平心境,外加戒除毒物,伊帆身上假孕症状退去,她却一心认定是师父们要除掉她肚子里的“孽种”。
“孩子?谁的孩子?!”
蔚千山懵了,他心中浮现出一连串可能,华锦年、伏荣之、成炎坤、吹笛子的人,还是“香满驿”里的某个山贼?
“你跟我走!”
他猛地暴怒,无暇多想多问,扯住伊帆的胳膊就要带她走,却不知伊帆哪来的力气,甩手挣脱,还给他一个大耳刮子,
“我不走!我恨你,恨你们所有人!”
伊帆说完,剑锋又指向她师父,文静好不作争辩,闭目颔首,坦然以对。
忽然天边一声长啸,声如龙破山河,虎啸西风,打断那连绵不绝的笛声,也震掉伊帆手上长剑。
所有人脑壳里都震得嗡嗡响,待伊帆回过神来,只见一高大汉子如铁壁般
挡在跟前,但看那汉子衣着粗陋,人却生得风姿绰约,英气逼人。
华锦年一见这人,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你道是谁?
不正是当年在京城传他水云战气的……那个什么……没衣行者?
“现在的小姑娘,怎么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
那汉子一只大手,便捏住伊帆整条大臂,见她一脸怒容,就劝道,
“小姑娘,听叔一句劝,孩子没了,咱再生一个,男人没了,叔给你再找一个……”
“放开她!”
蔚千山以为他要伤伊帆,又听他说“再找一个”无异火上浇油,当即出手如电,云海折弓手分袭那汉子肘、腕两道关节。
那汉子也不还手,蔚千山手上最得意的关节技施在他胳膊上就如蜉蝣撼树,毕竟再巧的关节技,不过四两拨千斤,若遇上这万斤大树,又能拿他如何?
伊帆和千山,便如两个孩子般揪住那汉子一条胳膊又掐又打,那汉子原地站立,纹丝不动,摇头道,
“啧啧,小伙儿,你这一看就不会讨女孩子欢心,难怪她不跟你。”
那汉子说着说着,心生烦闷,就冲房梁上又一声吼,
“别吹了,吹这么难听,你娘死啦?!”
这一声吼,声不惊人,不似那天上的笛声伤人毁物,却直震人心魄,饱含山川大地之威。
说来也怪,原本那个杀气凌厉的笛声被他一声吼,竟乱了几个调,继而如将停的微雨,渐行渐弱,直至整座云台山都归复平静。
华锦年心中暗惊,
“这家伙……有两下子啊!师父掌门都摆不平的笛声,被他一声吼给吓跑了?”
更惊的还在后边。
三位师祖,成无涛、汪九日、龙茜楠一齐上前,道声——师兄!
那汉子一抬手,将俩孩子撇到一边,也不见外,指着掌门说,
“成无涛,你这掌门当的可以啊,在自家老窝都能叫人给团灭了?”
掌门到底气度不凡,丝毫不怒,只轻摇折扇,淡然说道,
“师兄指教的是,这回多谢师兄施以援手。”
俩人寥寥数语,却有种针尖对麦芒的意味,明眼人便能觉察出这俩高人间必有很深的纠葛。
连掌门都叫他师兄,华锦年掐指算算辈分,这“没衣行者”应该就是祖师爷座下首徒,水云五老中的大师兄,只不知他因何出走?如今混到连身完好衣服都买不起?
“放心,我这一趟不跟你争掌门之位,就是告诉你们一声,大祸临头了。”
那汉子不多客套,从袖口掏出一幅画,抬手钉在墙上。
众人视之,是一幅大棠全境图,上面标记了八个方位和时辰。
“这画,是我在大青山腹地的沼泽洞里拓下来的,原画是一位名叫服部英次的龙樱国旅者所作,这个服部英次当年为声援我大棠狙击死神病魔而来,后因迷恋大棠山河国风而游历四方,因缘际会之下将他所预见之事画在了这个洞中……这上边标记的,就是修罗八将军归位的时辰和方位。”
修罗八将军?!
小爷分明记得那沼泽帮的二哥说里头画的大棠八大绝色名妓,还说要带我体验一把……华锦年心中直骂那二哥不厚道。
但见其他弟子似乎都不意外,只听“没衣行者”将那八个怪物的身世来历一一说来:
第一个,叫血啖,此魔浴血而生,嗜血成性,最喜敲骨吸髓,茹毛饮血,二十年曾在西川汉乐城生啖一城男女老幼,城中流血漂橹,三日未尽。
第二个,叫抑郁,此魔样貌多变,不辩雌雄,且心性狡诈,诡计多端,最喜操控、玩弄人心,以将人折磨至痛不欲生为其爱好。
第三个,叫孤心,相传为天煞孤星下凡,法力高深莫测,爱化作人畜无害的孩童模样,实则凶残暴虐,毫无人之情感,传说凡与他接触过的孩童皆会同他一样丧失所有人性,受他驱使为祸人间。
第四个,叫扶光,是“蝠王”的谐音,这是一只周身剧毒的大蝙蝠,可以号令百虫万兽,播毒于天下,中其毒者不出三日必狂性大发,变为行尸走肉,且一传十,十传百,无人得幸免。
第五个,叫笑媚,人如其名,是个妖媚女子,最善采阳补阴之术,据说天下没有男人能抵挡她的美色诱惑,与她有过肌肤之亲者无不失魂落魄,六亲不认直至最后周身溃烂,家破人亡,
第六个,叫银尘,外貌是个一尘不染的白面书生,为人极度洁癖,最见不得人间肮脏,但凡被他视为不洁之人,都会被他用水银净身而死。
第七个,叫琉璃,此魔浑身柔软至极,可变幻为任意形态,最可怕之处在于他可永无止境地生长繁殖,便如孙猴子的法外分身,法天象地一般。
第八个……此处原画侵蚀磨损严重,我难以辨认他的全貌。
“修罗八将军预示八种人间疾病,也是死神病魔的人间使者,八魔一旦归位,便是死神病魔降临的日子……如果我没猜错,这个杨郁易,就是修罗八将军之一的抑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