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寻陪完夏老太太和姚轻琰,回墨香苑的途中,守护陈府南门口的一名下人迎面走来。
“二少夫人,外面有人前来送请帖,让您亲自去接。”
千里寻纳闷,往常的请帖都是交由陈府下人送进来即可,谁摆这么大谱?竟然让主人家亲自前去?
“可知送帖子的人是谁?”
“是个丫鬟,名叫喜兰。”
“喜兰。”
千里寻重复着喜兰的名字,一定是梦容让她前来,难道梦容已原谅她?她顾不上多问,快速向南门而去。
到达南门外时,喜兰的的确确站在那里。
“梦容……可好?”
喜兰简单行礼:“多谢幽栖居士挂念,仪王妃甚好。明日王妃要在幽林别居举办诗会,只请些闺中密友参加,王妃甚是看重幽栖居士,派我亲自送上请帖,还请幽栖居士届时光临。”
喜兰将请帖递上,苦荞上前接过。
千里寻品味着喜兰刚才的话,梦容只邀请闺中密友参加,说明她依然把她当朋友看待。
“麻烦转告梦容,明日我定按时赴约。”
喜兰提醒道:“幽栖居士今后可别再唤王妃的闺名,她现在是仪王妃,比起以前来身份更加尊贵。”
能被梦容邀请,千里寻喜出望外,根本没有多想喜兰的提醒,仅仅认为她不过是好心嘱咐一下而已,凭自己与梦容以前的关系,不过是个称谓,又何足挂齿?
“感谢提醒,以后我会注意。”
喜兰走后,千里寻从苦荞手中接过请帖,打开认真读着上面的字。
她在幽林别居时,曾瞧过一眼梦容写的字,娟秀轻柔,跟眼前的字迹一模一样。梦容实在有心,亲自提笔为她写下请帖,不是原谅又能是什么?
千里寻舍不得让苦荞帮忙拿请帖,一直小心捏在手掌中往回走,一路上思忖着,如果见到申简辰该如何表现才不会伤害梦容。
爱情已不可能得到,千里寻更加重视她与梦容之间的友情,希望明日的诗会成为她们友情重新开始的契机。
……
话说申简辰带领司理院的人来到竹林的溪水旁,许多竹民站在不远处观看唏嘘,却无一人敢靠近。大家见官府来人,更是远远躲开。
仵作先将女尸查探一番,检查完后向参军汇报:“大人,死者是女子,看上去大约四十岁左右,因匕首插入心脏而致命。”
不等申简辰吩咐,温信已带人在四周寻找凶器。
仵作接着说:“不过还需查验女尸的下 体,我不甚方便……”
话未说完,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我来!我来!”
申简辰循声瞧去,原来是位五十多岁的妇人,她顾不上行礼,将怀里的粗布展开,向旁边的差役说:“麻烦差役大哥帮个忙,扯扯布子。”
两名差役轻车熟路,将布子扯开,挡住大家的视线,他们则将头扭向一边,省得看到不该看的。
妇人来到粗布后面,开始在女尸的下 体检查。
申简辰问:“韩师爷,这位是?”
韩谷回道:“她是九婆,干的是坐婆和稳婆的营生,一般遇到女尸,也会请她前来。她和这位仵作都是咱们司理院的常客。”
温信走过来禀报:“仪王,周围没有发现凶器。”
申简辰点点头,朝村长招招手。
村长小心过来:“参军有何吩咐?”
申简辰问:“这具女尸你应该在报案前见过,不知她可否是你们村的?”
村长说:“竹里村的人我都熟识,死的那人看着面生,肯定不是本村人。”
九婆已查完女尸的下体,收了粗布,前来汇报:“参军大人,女子临死时并未与人发生关系,由此可推断不是情杀。”
申简辰笑了笑:“由此推断不是情杀太过轻率。”接着命令道:“温都头,你派人将尸体先抬回司理院的停尸房,再让仵作认真验尸,也许会有新的发现。韩师爷,你查查近期有没哪家上报过家中有人丢失之事。”
温信和韩谷齐声回道:“是!”
溪水两旁的竹林,让申简辰想起刚到临安时与千里寻不期而遇的情景,那时并不知幽栖居士就是千里寻,两人没说一句话便擦肩而过。此时想起竟也生起美好的情愫来。
申简辰吩咐其他人先回司理院,他想到竹林走走。
申简辰沿着溪流找到第一次见千里寻时的那条小径,盯着千里寻坐过的石头看一会儿,想一会儿,然后顺着小径往村子里走去。
又从村子里走到村口,站在那里回想两人互相点头回应的瞬间……
白风懒得理会王爷的心情,竹林和竹里村的风景不错,上次匆匆来,没好好欣赏,不如趁此机会一饱眼福。
正欣赏着,无意中瞧见一个身影躲在竹子的后面。白风使出轻功迅速抓住那人,把他从竹子后面拽出来一瞧,原来是他曾经抓过的苦蕨,苦荞的弟弟,手不由松开。
“你为何躲在竹子后面鬼鬼祟祟?”
苦蕨还不知道姐姐与白风的关系,小心说:“原来那位是参军大人,你该不会也是当官的吧?”
“我叫白风,难道没听你姐姐提起过我?”
苦蕨摇摇头:“从来没听我姐说起过你,你认识我姐?”
白风倍感失落,苦荞竟然从未向她的家人提起过自己,于是强调道:“你给我记好了,以后我就是你的姐夫,见到我必须叫姐夫。”
苦蕨“嘿嘿”笑道:“没想到我有这么厉害的姐夫,我爹娘要是知道肯定高兴。”
被苦蕨认可,白风不再失落,继续问:“你还没回答我为何鬼鬼祟祟躲在竹子后面?”
苦蕨这才说:“我有要事与参军大人说,是关于死的那人。”
与案情有关,白风不敢怠慢:“跟我过去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向王爷说明。”
“王爷?”苦蕨露出惊讶的表情,“竟然会有王爷来竹里村?王爷身边的人是我姐夫?我是不是做梦?”
白风又体一会儿优越的感觉,才带着苦蕨来到仪王身边:“王爷,关于那具女尸,苦蕨应该知道些什么。”
申简辰不能再继续回忆,转过身,面前站着一位憨憨的小伙子:“你叫苦蕨?苦荞的弟弟?”
苦蕨憨憨一笑,没想到王爷竟然也知道自己的姐姐,姐姐在城里混得好,家人面上也有光,他犹豫要不要也像白风一样称呼眼前的贵人为“王爷”,可这两个字怎么都吐不出口,半天才说:“回参军大人,我是苦荞的弟弟苦蕨,那女的是被人杀死的,用车拉过来,扔在溪水旁。”
刚担任司理参军一职就碰到大案,在溪水旁时,申简辰还在揪心案子怎么个破法。当放下案子,思念心中之人时,就碰到目击者,他顽固地认为是千里寻给他带来的幸运。
“把你看到的从头到尾详细说一遍。”
苦蕨邀请道:“大人可否到我家坐坐?我再慢慢给您讲。”
申简辰也觉村口不合适,时不时有村民经过:“好,就去你的竹屋坐坐。”
苦蕨已成亲,搬进新的竹屋居住,正是千里寻在竹林时住过的竹屋。里面已重新布置,没有了质朴中尽显雅致的美感,反而充满乡间生活的气息。
苦荞带着贵人走了不多会儿,来到竹屋前,竹屋的院子里放着一张用竹子打制的矮桌,四周放着四个竹凳。
“大人,请坐。”
申简辰挑了一个竹凳坐下,抬头满眼是茂密的竹林,为了解案情,他顾不上欣赏:“你与白风都坐下,将你看到的详细道来。”
苦蕨见白风毫不客气把一个竹凳拉到一边坐下,便也大胆坐下,边回忆边说:“我娘想吃鲤鱼,子时抓鲤鱼最合适。竹林外有个池塘,里面有鲤鱼,我便趁天黑出去抓……”
子时,苦蕨成功从池塘里抓好鲤鱼装在竹筐里往村子走,结果听到一阵马车的声音,心想,这个点儿怎么还有人赶马车出去?借着月色仔细一瞧,原来是从外面回来的,便没当回事,继续朝村口走。
走着走着,听不到马车的声音,转身看去,车已停下。苦蕨很纳闷,既然是回村的,为何不继续往村口走?因好奇,躲在一旁偷看。
夜色中一个男子从马车里拽出一个东西来,当他把那东西扛在肩膀上时,苦蕨才看清楚是一个大袋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他一时猜不到。
此人鬼鬼祟祟,引起苦蕨极大的好奇心,便悄悄尾随来到溪水旁,躲在一个石头后面偷看。
当那男人把袋子去掉,趁着月色才看清是一具女尸。苦蕨被吓坏,后悔跟着前来,可此时离开,容易被对方发现,他便继续躲着。
那男的收了布袋,对着女尸开始说话:“你虽是我杀的,但也不能怪我,要怪就怪方计远。”
说完那男人匆匆离开。
回忆完,苦蕨继续说:“那人走后,我到女尸旁看了一眼,被吓坏,赶紧跑回家中,第二天村长也发现,便赶着去报了官。”
申简辰重复着名字:“方计远?虽然不知道是哪三个字,有了这名字,案子向前迈进一大步,都是苦蕨的功劳。”
苦蕨继续憨憨地笑着:“只要大人觉得有用就好。大人认识我姐,应该也认识东家,您要是见到东家,告诉她什么时候有时间再回竹林看看,村子里的人都念着她的好儿,盼着她回来。”
申简辰并不知竹林的东家是谁,疑惑地问:“东家?”
“我姐姐伺候的人,就是朱家姑娘,听说嫁到陈家。这事儿闹得,转了一圈儿,竹林还是归东家,村里人都高兴坏了。”
申简辰虽听不懂苦蕨话中的意思,但也明白,他口中的东家正是他日思夜想之人:“不知朱家姑娘来竹林时住在哪里?”
“东家就住在我的竹屋,她回城里后,我也成了亲,与我娘子就住到这里。”
原来此处正是千里寻曾经住过的地方,申简辰这才看向眼前茂密的竹林,想象她曾住在这里欣赏竹林时的心情。
那时她刚刚成为朱淑真,还未摆脱与林觉的婚姻,来到此处应该是散心。
白风见王爷又陷入个人的情绪中,起身把苦蕨拉到一边,小声问:“我是你未来的姐夫,今儿既然来了,不如带我去见见岳父岳母?”
苦蕨难为情道:“带你见见我爹娘也没什么,只是他们一起去我外公家,我娘子也跟着去认认门。”
白风又是一阵失望:“你娘子都去了,你怎么不跟着?却一个人留在家里?”
苦蕨“嘿嘿”笑道:“家里总得留人干活,我是干活的。”
很快白风不再失望,起码见了未来的小舅子。
他开始关心起王爷,来到竹林,除了办案分走心神外,他的心思基本被幽栖居士带走,往后跟郡主的日子可怎么过?
欣赏完竹林后,申简辰站起来:“白风,把你身上的那袋银子全部给苦蕨。”
给苦荞的家人银两,白风自然乐意,将一袋银子取出送到苦蕨手中:“拿着,王爷赏你的。”
苦蕨是老实人,无功不受禄,况且那么多银子:“不不不!我说的那些话不用给银子!”
申简辰说:“不是因为你对案情有帮助才给你银子,我打算在竹林建竹屋,你帮我找块地方,要风景美的,再找些人,帮我把竹屋建起来。跑腿、选地、找人不得花银子?这些你先拿着,不够我会让白风送过来。”
苦蕨这才放心接到手中:“大人放心,我定帮您办妥。”
白风小声对苦蕨说:“往后我会常来竹林,不愁见不到未来的岳父岳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