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石的假山奇特突兀,盈盈碧水环绕着湖心小岛,黄瓦朱檐的宫 殿也透出皇家的威严。尽管徐寿辉这个天完国的皇帝所辖的地盘很小, 但他也要尽享皇家的尊荣与奢华。身边有数十名美女环绕,身后有十数 个带刀的护卫保驾,徐寿辉的心情也和这万里晴空一样。他没有想何时 能一统天下,他想的只是如何尽情享受这眼前的幸福。
御前太监匆匆走上:“万岁爷,梅香来了。”
“噢,”徐寿辉一惊,这个梅香本是他的宠妃,半年前被他赐予倪文 俊为妾,为的是安个眼线,二人约定,非有重大事情,梅香不会冒着暴露 的危险相见,这是发生了何等大事? 他即刻传旨,“快宣她觐见。”
梅香行色匆匆,气喘吁吁:“万岁,臣妾有大事奏闻。”
“不需多礼,只管奏来。”
“倪文俊先后在家与陈友仁,还有元朝的大将察罕帖木儿在密室中 密谋,可以断定他已有二心。”
“是这样?”徐寿辉犯了思忖。
“万岁,”梅香接着奏报,“据悉,倪文俊要以赏花为名,请万岁过府 赴宴,常言道宴无好宴,万岁切不可前往,以免为他所害。”
“好个梅香,不枉朕疼爱你一场,赏你黄金千两,速速回去,以免倪 文俊生疑。继续留心他的举动,如有异常,速报朕知。”
梅香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徐寿辉皱起眉头,思考着对策。一刻钟 后,宰相府的管家拿着名帖来到,御前太监将他引来,站在一旁侍立。
管家递上名帖:“万岁,我家相爷新近得到一百盆极品兰花,都是难 得一见。特来请圣驾前往观赏,并在相府用膳。 以示我家相爷的忠心, 也可让万岁在操劳国事中少许放松一下。”
“好,倪丞相是朕的股肱之臣,一向忠心耿耿,回复他,朕少许准备 一下,即前去赏花赴宴。”
“遵旨。”管家满心欢喜地离去。
御前太监疑惑地问:“万岁爷,适才梅香再三叮嘱于您,千万不可赴 宴。您却为何应承了?”
徐寿辉冷笑一声:“朕这是稳兵之计,叫他倪相先高高兴兴地等着 吧。公公,你立即调集一千名御林军,由内卫大将军统率,立即包围宰相 府,将倪文俊绑来见朕。”
御前太监眼珠一转:“奴才遵旨。”
徐寿辉暗暗得意,我让你倪文俊设毒计害我! 岂料我在你身边安下 卧底,不仅你的阴谋走漏风声,还断送了你的性命。
御前太监离开了徐寿辉,在去传旨之前,急忙写了一个纸条,叫过自 己的亲信小太监,命他骑马从后门送给倪文俊。原来,这个御前太监早 已被倪文俊买通,每个月要拿一百两银子的好处。俗话说花人钱财替人 消灾,再者说为他自己安全计,也要知会倪文俊逃跑,不然落到徐寿辉之 手,一旦咬出他来,不是连带也得丢命吗?
小太监飞马到了倪府后门,按约定打门。家人开了后门,见是宫里 的人不敢怠慢:“公公何事?”
“将相爷唤出,我这儿有给他的重要信件。” “小人就去通禀。”家人匆匆去了。
倪文俊正在布置刀斧手埋伏事宜,闻报快步来到后门,认出是御前 太监的亲信,客气地问:“公公有信给我。”
“相爷请看。”小太监催促,“看过奴才还要将原信带回。” 倪文俊接过看罢,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 … …”
小太监伸手夺过纸条:“相爷快作打算吧,奴才还要回去交差。”他 上马加鞭离去。
倪文俊这个恨啊,没想到梅香竟是徐寿辉的眼线!要不是自己早有 防范,全家人的性命休矣。此刻也顾不得多想,他返回内宅,径入梅香卧 房,手提龙泉宝剑满脸杀气。
梅香有些胆怯地问:“相爷为何怒气不息?”
“小贱人,你还有脸问,竟然向徐寿辉告密,且不论我们全家生死, 我且先把你送进地狱。”
“相爷饶命!”梅香情知自己已是暴露。
倪文俊情急,哪还顾得多说,挺剑便刺,直插入梅香的胸膛,“噗 ”的 一声鲜血喷出,死尸怦然倒地。
倪文俊急将全家老小送上三辆马车,匆匆带些金银,直向北门而去。 夫人问他:“老爷,是去投奔元帝吗?”
“混话,”倪文俊明白,“我现在一无所有,既没除去徐寿辉,也没有 将天完国的军马钱粮带给元帝,孑然一身落荒而逃,对元帝无一分价值, 若去投奔,连臭狗屎都不如啊。”
“那,你这向北,不是去元大都吗?”
“这只不过是障眼法而已。”倪文俊告知,“我们马上就拐向东方,前 往陈友谅处,也许他能收留我们。”
“他的弟弟不是刚刚给你送过礼吗,肯定错不了。”
“妇人之见,”倪文俊叹口气,“此一时彼一时也,我身为宰相,他有 利用之处,而今我是逃犯,他的态度就难说了。不过我们也无处投奔,只 能到他那里碰碰运气了。”
御前太监磨蹭良久,才找到内卫大将军,待点齐人马,到了相府,倪 文俊全家已离府半个时辰了。 出城门向北方追了一阵,自然是一无所 获,空手而归。徐寿辉得知扑空,而且梅香已经身死,万分懊恼,但也无 可奈何。他虽然对御前太监有所怀疑,但毕竟没有真凭实据,也只能是 暗中留意详加观察。而太监自会小心谨慎,一时间此事不了了之。
倪文俊吃尽千辛万苦,总算到了陈友谅的驻地黄州。陈友谅闻听倪 文俊来投,半晌没有吭声。陈友信见状试探着说:“大哥,倪文俊而今已 是丧家之犬,手下无兵无粮,收下他就会开罪徐寿辉,干脆拒之门外。”
“这样做不妥,”陈友谅想得更深一层,“我们同徐寿辉决裂只是早 晚的事,要想取而代之,就要广交各方,广结善缘。现在我们对倪文俊冷 淡,就会堵住别人的投奔之路。 还当以礼相待,等日后人不知鬼不觉再 徐缓图之。”
“大哥想得还是比我远。”陈友信也知恭维。 “二弟,代我出迎。”
倪文俊一家千恩万谢地在黄州住下了,陈友谅优厚拨给倪文俊日常 用度,使得倪文俊感激涕零。
夜深了,倪文俊辗转反侧不能入睡,夫人有些烦了:“你放着觉不 睡,这是折腾个啥呀?”
“你倒是心大,看你呼噜打得像牛一样。”倪文俊狠狠地说,“也不怕 睡梦中把你的脑袋割下来。”
“难道徐寿辉还能派刺客到这黄州来?”
“干吗徐寿辉? 陈友谅杀你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对咱不是挺好吗?你不必杞人忧天。”
“你就是个老娘们儿,头发长见识短。 咱们在这儿白吃白喝,人家 把你当祖宗一样供着,你说犯得上吗? 啥时不痛快,还不是说杀你就杀 你。”倪文俊还有担忧,“再说,说不定哪天,徐寿辉给陈友谅下道圣旨, 或者是给他重金许以高官为条件,让他杀了咱全家,人家还不是举手之 劳的事。”
这一番话,把夫人吓得不敢睡觉了:“老爷,那咱可怎么办哪? 要不 然明天咱换换地方吧,省得在这儿担惊受怕的。”
“换地方,咱们已是走投无路。”倪文俊长叹一声,“就和丧家犬 一样。”
“那就听天由命等死吧。”
“我倪文俊好歹也是一国的宰相,岂有坐以待毙之理?”倪文俊来了 精神,“我要自己掌握一支军队,有了兵便谁也不怕了。”
“说梦话,你现在是仰人鼻息,不然连饭都没得吃,还要执掌军队, 太阳是不会从西边出来的。”
“你懂什么?”倪文俊自有算计,“我在汉阳时,已经将一半的军队控 制在手,只因我走得匆忙,对他们未及通知,我派家人回去暗中联络,不 愁不能把他们拉来。那时我五万大军在手,对陈友谅又何惧哉!”
“那,陈友谅会同意?”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就说为他收拢旧部,陈友谅自然高兴,等人 马到齐后,就由不得他了。”
“你这算盘是打得挺精,但愿不要弄巧成拙,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 惹来杀身之祸。”
“只能这样主动掌握自己的命运,不然就是任人宰割。”倪文俊信心 十足,“明天我就向陈友谅提起此事。”
次日,倪文俊主动去拜会陈友谅:“大元帅,我一家人已来多 日,承 蒙照顾,心中颇感不安。”
“这就是相爷的家,何须如此过谦,若有招待不周之处,尽管提出, 陈某定当改正。”
“元帅这样说,更让我无地自容了。”倪文俊转入正题,“我想总要为 元帅做点有益的事,汉阳那边还有我的旧部,派出人去,估计还能招回几 万人马,统归元帅调遣,我也算没有白吃干饭。”
“如此甚好,我出马匹钱粮,相爷招回多少算多少,不要太当真。”陈 友谅还宽慰他。
倪文俊走后,陈友信提出质疑:“大哥,你这样做失策了,倘若他真 的招回几万人马,我们这黄州还不成了他的天下,只怕就难以控制了。”
陈友谅微微一笑:“这一点我何曾没有想到? 只是这几万人马也是 很大的本钱哪,这也是个绝好的机会。至于他有了兵马想要自行其是, 那就看我们是如何对付了,到时我自有办法。”
倪文俊还真的仍有号召力,不过月余,便相继有五万人马前来投奔, 使得他兴高采烈欢喜异常。
这一日他设下了酒宴,将十数员为首的大将召集到自 己的房中,为 每人斟上一杯酒:“各位,这酒是黄州有名的黄阳酒,窖藏五十年以上, 大家要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是啊,我们好不容易又重新相聚,有相爷统领,就有了方向,也就 有了远大的前程。”
“以往我是寄人篱下,那个滋味可真是不好受啊。要看人脸色行 事,和讨饭吃无异。这下好了,我们有了自 己的人马,再也不受窝囊气 了,可以扬眉吐气了。”倪文俊举起杯,“弟兄们,干!”
十数人同时饮下杯中美酒,也就是转眼的工夫,他们无不腹内如同 刀绞。倪文俊先说:“不好,这酒内怕是有毒。”
“哈哈哈”,伴随着一阵冷笑,陈友谅、陈友信兄弟走进房中。陈友 谅阴沉地奸笑着,“看来相爷并不糊涂,还明白酒中有毒。不错,是我事 先在酒内放进了砒霜,你们已是生存无望了。”
陈友信加了一句:“也别想和我大哥分庭抗礼了,你们的人马,我大 哥全都收下了,放心地走吧。”
“陈友谅,你,你好狠心,你比徐寿辉还要狠毒。”倪文俊手按肚腹, 已是出言无力,“要我性命也就是了,为何将我部下这些无辜全都 加害?”
“这可就怨不得我了,不是你召他们前来,他们怎会来黄州送死?” 陈友谅又是奸笑几声,“我又怎能添上五万人马?”
倪文俊等人说话间相继倒地身亡,陈友信问:“大哥,倪文俊的家小 如何处置,是否也打发了?”
“有了这些陪死的,就不要学徐寿辉斩草除根了,”陈友谅吩咐,“把 他们全都轰出城去,死活听天由命。”
就这样,倪文俊的家小被逐出了黄州,流落在外,不知所终。
徐寿辉获悉倪文俊被陈友谅所除,特地颁旨嘉勉,在天下兵马大元 帅衔上又加宰相职。这倒成了亘古未有的奇事,一个人位兼将相,可称 是文武大权集于一身。其实,这也是徐寿辉无奈之举,因为在天完国,他 的地位已仅仅是象征性的了,陈友谅的实力坐大,而今只有安庆的赵普 胜元帅可以同他制衡。
朱元璋密切关注着徐寿辉的动向,见他们内部发生纷争,实力大为 削弱,便按刘基的战略,向池州发起进攻。常遇春本是勇将,以往池州受
到攻击,汉阳都会派兵增援,对进攻者两面夹击,天完军便可获胜。眼下 一半兵力去了黄州,徐寿辉无兵可调,致使池州被常遇春轻易攻破。在 此基础上,朱元璋又加派两万大军,由徐达统领,与常遇春合兵,摆出了 到汉阳用兵的态势。徐寿辉极度紧张,连发三道圣旨,要求陈友谅发兵 救驾。朱元璋的人马已经在池州出动,徐寿辉又发出了第四道圣旨。
陈友谅手捧圣旨,对着弟弟只是微微冷笑。陈友信问:“大哥,是否 眼下就与徐寿辉分道扬镳?”
“不,还不到时候。”
“那你就得做做样子,派出一支救援人马。”陈友信提醒,“若不然就 是抗旨不遵。”
“他就是连发十二道金牌,我也不会给他一兵一卒。”
“大哥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 “二弟就要辛苦一遭了。”
“让我去汉阳?” “正是。”
“你不是说不派援兵吗? 我去你给几万兵马?” “你单人独骑。”
“怎么,让我去送死呀?”
“你去汉阳亲自把徐寿辉接来,以示我们的诚意。”
“他肯来吗? 这不明摆着,在汉阳他是皇帝,来到这儿他是逃亡。 再说,他的嫔妃和金银财宝怎么办?”
“他一定会来。”陈友谅笃定,“如不来,他就得等着做俘虏,哪头轻 哪头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何苦还去救他? 让朱元璋收拾了他,我们就宣布称帝,那有多 省事!”
“不,现在他还有利用价值。”陈友谅启发弟弟,“后汉三国时的曹操 把个汉献帝养在身边,不也有用吗?”
“大哥是说挟天子以令诸侯?”
“对了,别忘了在天完国中,我们还有个劲敌赵普胜。”陈友谅面授
机宜,“只有把徐寿辉逼到黄州,我们才能玩弄这个皇帝于股掌之中。 否则,他是不会听我们摆布的。”
“明白了,”陈友信由衷地赞佩,“还是大哥深谋远虑。” “好吧,即刻启程,快去快回。”
陈友信到了汉阳,徐寿辉大失所望,盼了半个多月,只盼来一个人。 他舍不得汉阳的宫殿,深知寄人篱下的凄凉。陈友信见他迟迟不下决 心,就使出了最后一招:“万岁不肯移驾,臣也不敢勉强。我就快马返回 黄州报信去了,请万岁快些安排人马守城,准备抵抗徐达、常遇春二将的 进攻。”
徐寿辉一听就慌了:“二元帅你不能丢下我,这汉阳城内兵微将寡, 谁能抵挡徐达和常遇春啊!”
“我可不愿被俘做阶下囚,要跟我走那就抓紧。”
万般无奈之下,徐寿辉连嫔妃带金银财宝装了一百辆大车,跟着陈 友信迁都到了黄州。陈友谅亲自出城迎接,并恭恭敬敬跟在徐寿辉的驷 马高车后面,进入了大元帅府。
陈友谅当殿跪倒,声泪俱下:“万岁,是微臣无能,致使陛下颠沛流 离,臣罪该万死。”
徐寿辉反倒难为情了:“元帅切莫如此自责,都是倪文俊与元贼勾 结,致使朱元璋乘虚而入。”
“万岁,黄州不比汉阳,没有皇宫御苑,臣将这元帅府腾出,望万岁 暂且安身。待有了足够的金银,臣再为万岁盖一处胜过当年长安城的皇 宫,让万岁逍遥自在安享太平。”
“占了元帅的府邸,倒叫朕心不安。”
“万岁不嫌局促,便是臣的造化。”陈友谅又施一礼,“臣还有一事 奏闻。”
“大元帅尽请直言。”
“万岁撤离汉阳半日之后,徐达便带人马兵不血刃占领了国都。 臣 想,汉阳乃龙兴之地,不能让敌人轻易据有。安庆大元帅赵普胜兵多粮
足,能征善战,当派他出兵将汉阳夺回,也给朱元璋一点颜色看看,我天 完国也不是好欺负的!”
“陈元帅是说,赵普胜能够战胜徐达?” “那是自然。”
“好,就依元帅所奏。”
在陈友谅的把持下,徐寿辉给赵普胜发去了攻打汉阳的圣旨。赵普 胜不敢抗旨,便点齐部下十万人马,向汉阳进发。兵到汉阳之后,赵普胜 并不急于进攻,而是按兵不动,这令徐达好生费解。赵普胜可称是天完 国的开国功臣,论资历要比陈友谅高得多。在他任元帅时,陈友谅不过 是个统领。而且赵普胜曾打败过胡大海、花云,与常遇春战成平手。对 这样一个敌人,徐达也不敢轻视,并未出城迎敌,而是加强防守,日夜不 敢懈怠。
镇守池州的常遇春获悉赵普胜十万大军围攻汉阳,留下副将守城, 自带两万人马前往救援。二更时分,常遇春的部队到达了汉阳城下,他 要给徐达一个惊喜,带领人马向敌人营寨悄悄靠近,他要偷营劫寨。但 见敌营灯笼高悬,梆子声声。常遇春断定敌人都在梦中,发一声喊,一马 当先冲杀过去。可是,敌营竟是一座空寨。待徐达闻信赶到会合,他们 大为诧异,这赵普胜大军去了何处呢?
二人正在疑惑间,镇守池州的副将盔甲凌乱全身是血地跑来:“大 帅,大事不好,池州失守了。”
“怎么,难道是赵普胜偷袭池州?”
“正是他,十万大军,末将实在是敌他不过呀。”副将悲声连连,“我 拼死冲杀,才勉强逃得性命。”
徐达安慰他说:“好了,池州失守非你之过,是我大意让赵普胜钻了 空子。”又转脸说道,“常元帅,你来镇守汉阳,待我回兵收复池州。”
徐达的数万大军向池州进发,大约一半路程时,到达一个狭长的地 段名曰兔子沟,这里两山耸立,山谷悠长,地势险要。徐达并未在意,催 军继续前行。待到进入沟中,赵普胜的伏兵尽起,好在徐达兵马平时训 练有素,双方在硝烟炮火中,展开了短兵相接的激战。徐达毕竟是中了
埋伏,好一阵冲杀,他才领得半数人马杀出了重围。这一战,又让赵普胜 得胜。
消息传到应天,朱元璋半晌无言。 良久,他对刘基说:“我军一向每 战必胜,已滋生了骄傲之心,吃几场败仗也是好事,使将士们的头脑清醒 一些,敌人并非全是豆腐渣。”
“赵普胜能征善战,对这样的敌人还当用计,不能与其硬拼,可以保 存我军的实力。”刘基提议。
快马前来报信:“平章,赵普胜率军攻占了汉阳,常遇春大元帅中箭 受伤,现已从池州退兵,与徐达大元帅合兵。”
朱元璋连声叹息:“果然是个厉害的对手。”
朱元璋已有主张:“我决定亲自带兵增援,会会这个天完国的大元 帅,看他是不是有三头六臂!”
“要两条战线同时进行。”刘基言道,“我这里派人去他的安庆老巢, 从他的内部下手做做文章。”
“军师要用反间计不成?” “且试上一试。”
次日清晨,朱元璋率三万人马前往汉阳增援。部队出发之时,天边 尚有一钩残月并几点疏星。朱元璋在马上,望着欲曙的天色,不觉来了 诗兴,他在马上吟道:
忙着征衣快着鞭, 回头月挂柳梢边。 两三点露不为雨, 七八个星尚在天。 茅店鸡鸣人过语, 竹篱犬吠客惊眠。 等闲拥出扶桑 日, 社稷山河在眼前。
一旁的刘基不禁赞道:“我主不但马上能征善战,而且诗文亦佳,诚 乃文武双全之真主也。”
“先生过奖,胡诌而已,见笑。”朱元璋问:“安庆已然派人了?” “去了,想来数日后便会有消息。”刘基倒是蛮有信心。
安庆的元帅府人来人往进进出出,迎门右侧一家茶楼里,刘基的侍 从刘永眼盯着大门,终于发现了要找的人。这人三十多岁,是赵府的管 家,名叫刘成,与刘永是个远亲。他快步奔出,迎住刘成:“三哥一向 可好?”
“是你?”刘成认出来,“五弟,何时来到安庆?” “三哥,小弟是今日刚到。”
“敢问找我可是有事?”
“特为寻找三哥,”刘永四外看看,“请借一步到茶楼里叙话。” “也好。”刘成跟随刘永进了茶楼。
二人在一处雅间落座,泡了一壶香片,刘永斟上茶:“三哥,我是为 您的前程而来。”
“我,现在不是很好吗?”
“三哥,徐寿辉胸无点墨目光短浅,跟着他不会有好结果。小弟劝 你另择贤能之主侍之,日后也好图个锦绣前程。”
“五弟之意,何人能成大事?” “朱元璋。”
刘成沉吟片刻:“这人我也有耳闻,近来确是声名鹊起,徐寿辉难望 其项背,只是我一个小小管家,不过是个下人,便投靠朱元璋,又能有何 前程? 还不是侍候人的活。”
“不然,”刘永耐心相劝,“常言道宰相家人七品官,你如今改换门 庭,为朱元璋出力,他日朱元璋成就大事,定会封你个官职。”
“但不知要我做何事?”
“去黄州给徐寿辉送信。” “但不知是何信件?”
刘永打开随身携带的包裹,里面不只有一封信,还有黄澄澄亮闪闪
的金锭:“三哥,这是五百两黄金,是朱平章送给你的。事成之后,还有 重谢。”
刘成这时已是急着问:“这信如何送法?”
“你只要这样做便可以了。”刘永详细教导一番,“事情办妥,还有五 百两黄金相赠。朱平章还答应,以后地盘大了,给你个四品知府做。”
刘成眼睛都圆了:“真的?”
“决无戏言。”刘永告诉他,“咱们的本家大哥已给朱平章当了军师, 往后这好事少不了咱们的。”
“好,我即刻去办。”刘成已是急不可耐。
黄州的元帅府,而今已是徐寿辉的皇宫。大权在握的陈友谅对徐寿 辉极其恭敬,每日晨昏必去问安,平常不断地送猪送羊送水果。而且仅 仅半个多月,就进献了十名绝色美女。哄得徐寿辉喜得合不拢嘴,一再 称赞陈友谅是本朝的大忠臣,并加封他平南王。
这一日,徐寿辉正在花园中同几位嫔妃乘船游水。陈友谅匆匆来 到,跪拜之后奏道:“万岁,今有赵普胜元帅府的管家刘成,他特地从安 庆赶来,称有机密事奏闻。”
“机密事?”徐寿辉不免犯了嘀咕。
“万岁,据刘成讲,此事关乎江山社稷和陛下的性命。” “有这样严重? 宣他觐见。”
刘成近前,行三拜九叩之礼:“万岁万万岁!” “你有机密事要奏报,讲。”
“万岁,请屏退左右。” “你这是故弄玄虚。”
“万岁,委实事关重大,只能陈元帅一人在场。” 徐寿辉挥手:“你们退下。”
“说吧。”陈友谅催促。
“万岁,赵普胜投朱元璋了。”
“什么?”徐寿辉大惊,他不相信,“你敢离间朕同赵元帅的君臣关 系?说,受了何人指使? 得了多少好处?”
“万岁不信,这儿有朱元璋的亲笔信为证。”刘成递上一封书信。
徐寿辉接过从头看过,然后无言地递到陈友谅手中。陈友谅看过, 抖抖手中书信:“万岁,赵普胜通敌铁证如山。”
徐寿辉叹息着:“朕原以为赵元帅是天完国的柱石之臣,他打败了 徐达、常遇春两员大将,想不到竟是他们假败装样子的。”
陈友谅把赵普胜看成自己篡夺天完国政权的最大障碍,所以对于赵 普胜投敌,他是宁可信其有,而且正可借此机会除去这个心腹大患,便 说:“万岁,对于这种败类决不能手软,若不是刘成报信,你我君臣二人 都要遭他的毒手。”
刘成见陈友谅帮他说话,越发努力要把事情坐实:“万岁,朱元璋信 中说,等赵普胜假意活捉他之后,请您到安庆庆功时把万岁和陈元帅一 网打尽,他这也太歹毒了。”
“万岁,常言道先下手为强,传旨调赵普胜到黄州。” “他,若是抗旨不遵呢?”
“那就连下十二道金牌,也要把他调回来。”陈友谅说,“谅他也不敢 有违圣命。”
刘成也说:“朱元璋的信被我献给万岁,赵普胜并不知情,想来他也 不会生疑,当会奉旨来朝。”
陈友谅已有些不耐烦了:“万岁,你管他会不会听旨,只管派人传旨 就是,何须如此犹豫不决?”
“就依平南王。”徐寿辉不是在他的汉阳,如今身在陈友谅的地盘, 还得看其眼色行事。
在汉阳前线连战连捷的赵普胜,接到徐寿辉的圣旨,不禁连连跺脚: “前功尽弃了!”
副帅问他:“元帅何出此言?” “你看看圣旨便知。”
副帅看过大声疾呼:“我们不能撤军,好不容易有了这大好局面。”
“抗旨不遵,是要祸及九族的。”赵普胜尽管不愿意,也只能撤军回 了黄州。
踏上“皇宫”的金殿,赵普胜就觉得气氛不对。不等他说话叩拜,徐 寿辉便传旨:“将反贼赵普胜绑了!”
武士们早已做好准备,不由分说将赵普胜上了绑绳。赵普胜高呼: “万岁,臣冤枉!”
陈友谅不等徐寿辉表态即发布命令:“这个内奸,丧心病狂,竟然要 谋害本王,推出去砍了。”
“万岁,臣冤枉啊。”赵普胜疾呼。
殿上武士将他推出,不一刻将其人头呈上,交陈友谅验看。
宝座上的徐寿辉显得甚为难堪,忍不住说:“平南王,这赵元帅说杀 就杀呀?”
“卖主求荣之人,不杀还留他做甚!” “即便当杀,也该朕降旨才是。”
“你还想传旨?”陈友谅冷笑几声。
陈友信接话道:“徐寿辉,你也活到头了。” 徐寿辉大吃一惊:“这 … …”
陈友信拔出剑来,向徐寿辉当胸便刺:“回老家去吧。”
可怜徐寿辉这个皇帝,一句话未能说出便被刺穿心房,鲜血涌出,倒 地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