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里气氛凝重,重重幔帐掩不住腾腾杀气。一百名刀斧手,隐伏 在黑帐之后,他们只等李普胜摔杯为号,就要一拥冲出,把赴宴的朱元璋 碎尸万段。李普胜又叫来十名美女,吩咐她们届时歌舞陪酒。尤其要陪 好朱元璋同行的将领,以免对其下手时多费周折。
桑世杰到了朱元璋的大帐,见礼之后说:“副元帅,我家寨主设下酒 宴,一者为副帅庆功,二者要商议一下太平府缴获物资的分配。”
朱元璋推辞道:“打下太平,是大家的功劳,我朱元璋也未上阵冲 杀,庆功酒宴大可不必。”
“全仗副元帅运筹,理当摆酒庆贺。”桑世杰态度诚恳,“再说,物资 之事总要议上一议。”
“也好,有道是盛情难却。”朱元璋却不过情面,便应承下来,“二寨 主先请返回,我随后即到。”
李善长在桑世杰走后,立即提醒说:“副元帅,常言说宴无好宴,还 应提防他们做手脚。”
“不要把人想得太坏,我们在一个城里,虽说他们的兵力大过我们, 但我手下的大将随便挑出一个,他们也不是对手。不信他们就敢贸然 行事。”
李善长还是不放心:“副元帅,你命常遇春带队在城中巡逻,禁止抢 掠,已使李普胜他们非常不满,我看得出李普胜是强忍怒火。害人之心 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先生既是如此小心,本帅也不好一意孤行。”朱元璋作了妥协,“这 样吧,让徐达、常遇春二将陪我赴宴,他二人好比当年的秦琼、敬德,足以 震慑李普胜的部下。”
“副帅,还是不去为上,”李善长建议,“由在下代劳如何?”
“本帅已当面应允,岂有反悔之理? 不能叫李普胜小看我。”朱元璋 主意拿定,“徐达、常遇春二将随同本帅前往。”
二人响亮地回答:“领元帅军令! 李军师和众将放心,我二人管保 元帅不会少一根毫毛。”
朱元璋在前,徐达、常遇春在后,三个人从容不迫向李普胜大帐走 去。桑世杰回到大帐,感到气氛有些异样。李普胜冲他奸笑着问:“怎 么样,朱元璋可来赴宴?”
“大哥,他已当面应允。”
“好,这一回管叫他朱元璋有来无回。” “大哥,你此话何意?”
“二弟,朱元璋他欺人太甚。 当面羞辱我们的部下不说,还几次三 番戏耍我们。 口头说打下太平任我们随意行动,可他竟派常遇春在街头 张贴告示,限制我军弟兄的行动。为兄我已是忍无可忍,请他赴宴是计, 已在帐后埋伏下刀斧手,他进了这营帐,就休想活着出去。”
“啊!”桑世杰惊呆了,他实在不敢想象,这一歹毒的暗杀计划,竟是 他最尊敬的大哥李普胜精心策划。桑世杰由于惊惧,言语已是有些结 巴:“大哥,这样做是万万不可以的,朱副帅是来帮我们的,我们不能恩 将仇报。”
“这就怪不得为兄了,是他自作自受。”李普胜是万分得意,“贤弟, 除去朱元璋,这太平府的缴获便全归我军所有了。”
“你这样做会遭报应的。”桑世杰转身就走。 “站住,你到哪里去?”
“我要给朱副帅报信,”桑世杰倒是明说了,“我去请他赴宴,你却暗 害于他,这岂非陷我于不义?”
“哼! 我的二寨主,胳膊肘往外扭。”李普胜呼唤一声,“来人!”
亲兵队长应声走上:“寨主有何吩咐?”
“把二寨主送到上房暂时关押起来,待到朱元璋死后,再放他出 来。”李普胜关照道,“要好生对待,不可无礼。”
队长答道:“小人遵命。”
桑世杰被押出了大帐,路上队长对他说道:“二寨主,你是对的。那 朱副帅手下勇将如云,寨主真要坏了他的性命,他手下的将领岂能罢休? 只怕我们都难得活命,您快去报个信,叫朱副帅别来赴宴,这样也就彼此 相安无事了。”
“好,难得你有这样的见识。”桑世杰双脚如飞,去迎朱元璋。
途中,恰与朱元璋迎头相遇。朱元璋先打招呼:“二寨主,这样慌慌 张张意欲何往?”
“副元帅,快快返回,不要赴宴。” 朱元璋一怔:“这是为何?”
“咳,一言难尽,副元帅不要参加宴会就是。” “莫非有何意外?”
“怎么说呢,”桑世杰不好明言,“总之,请副元帅返回驻地,派个人 来声称突然身体不适即可。”
“我身为副元帅自当言而有信,怎可失信于李寨主? 本帅还是要赴 宴。”朱元璋心说,看来李善长所虑有理。
桑世杰见朱元璋一再坚持,逼得他只得吐露真情:“副元帅,李普胜 他,他没安好心。”
“噢,”朱元璋心说,果然如此,但他表面上还是否认,“李寨主怎会 这样? 怕是二寨主误会了。”
“副元帅,我是认真的,所言绝非虚妄。”桑世杰有些着急了,“万万 不可涉险啊!”
“多谢二寨主提醒报信,本帅 日后定当厚报。”朱元璋依然十分自 信,“不过,我还真不相信李普胜能奈我何。”
“副元帅,李普胜埋伏了一百名刀斧手呀!”
“便是有一千伏兵,又何惧哉?”朱元璋一身凛然正气,“桑寨主,我
有一事相求。”
“副元帅但请吩咐无妨。”
“烦你去到我的军营,将这一情况告知军师李善长,他得到消息,自 会安排好一切。”
“小人遵命。”桑世杰还不放心,“只是副元帅切不可掉以轻心。”
“放心,有徐达、常遇春二将在身边,本帅定会安然无恙。”朱元璋是 一副自信的表情。
桑世杰如飞离开,去向李善长报信,而朱元璋则是轻松自如地步入 了李普胜的大帐。李普胜一见喜出望外,忙不迭地迎上前去:“副元帅 大驾光临,令在下的营帐蓬荜生辉,快请上坐。”
“李寨主盛情相邀,却之岂非不恭。”朱元璋大大方方在正面入座, 徐达与常遇春便在他身后侍立左右。
“二位将军本是有名上将,岂有侍立之理,也已备好坐席,”李普胜 伸手相让,“也请入座。”
“不劳寨主费心了,他二人不会入席的。”朱元璋催促,“如若准备 好,即请开席吧。”
“也好,”李普胜拍拍手,“歌舞上来。”
十名美女翩翩舞上,每人手中一柄团扇,身着袒胸露背的薄纱,婀娜 多姿,边舞边唱:
香艳美娇娘, 款款舞霓裳。 玉腕明翠袖, 金莲映红装。 引吭歌一曲, 余音更绕梁。
……
李普胜对舞女们使个眼色:“不要唱了跳了,且到席间给副元帅和
二位将军把盏陪酒。”
众舞女像一群花蝴蝶飞到朱元璋身边,又是拉手,又是搂腰,又是扳 脖子,极尽献媚之能事:“来呀,副元帅,这陈年美酒,又有美人相伴,您 是英雄海量,可要开怀畅饮啊!”
朱元璋只是微笑,他却不端酒杯。
四名舞女还去拉扯徐达、常遇春:“二位将军,也请入座,这站客可 是难答对的,也没法饮酒啊。”
徐达怒斥一声:“靠后。”
常遇春更不客气,腰间宝剑半出鞘:“滚开,再若纠缠,小心你们的 脸蛋子上多出几个血口子。”
舞女们吓得战战兢兢,不敢上前。李普胜已是有些不耐烦,举起酒 杯:“副元帅,请满饮此杯。”
朱元璋笑着把酒转送身边的舞女:“美人儿,难得你适才歌舞助兴, 这杯酒就赏予你了。”
舞女不肯接下:“副元帅的酒,奴家怎敢领受?”
“副元帅,既来赴宴,岂有不饮酒的道理?”李普胜已经不客气了, “快些喝了吧。”
“这酒莫非有蹊跷,李寨主恨不得我立刻干杯?”朱元璋反问。
“姓朱的,本想让你留个全尸,可你不识好歹,死活不肯饮酒。这就 怪不得我了,活该你成为刀下之鬼。”李普胜将手中杯狠狠一摔,“刀斧 手,给我杀出来,把他们剁成肉酱!”
帐幔后的一百名刀斧手应声齐出,同时向朱元璋三人扑过来。徐 达、常遇春和朱元璋三人立刻三面向外,成三角形防御态势,手中刀剑飞 舞,转眼间便有十数个刀斧手躺倒在地。
“上,上。”李普胜恨不能立时将朱元璋三人碎尸万段。
他的话音刚落,汤和、胡大海等大将领着数百精兵已冲进大帐,这些 刀斧手怎禁得他们追杀。没多久,一个个即已身首异处。李普胜见状便 要溜走,徐达早已领受朱元璋的命令,跟上去一剑刺过,将李普胜刺个透 心凉。
大帐外,桑世杰高声宣告:“弟兄们,愿意归顺朱元帅者,一律免死, 发白银五两。”
大寨主已死,二寨主归降,几万喽啰自然是统统归顺。这样,朱元璋 又凭空得到了三万多人马,而这次得到的还是他缺少的水军,使得他的 实力更加壮大了,郭天叙想要不给他兵力,置他于死地的阴谋彻底落空。
太平府里的喜庆气氛还没有消退,新的危机就已经出现。集庆的元 军统帅蛮子海牙,带领五万大军气势汹汹向太平杀来。而且,方山寨的 地主武装陈埜先,也奉命亲领五万大军向太平府合围。朱元璋不足四万 兵力,要抵御十万敌军的进攻,显然是形势危急。战前的军事会议上,朱 元璋召集谋士和武将,共同商讨御敌之策。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莫 衷一是。
朱元璋还是比较看重李善长,便请他发表看法:“李先生,请直陈 高见。”
李善长业已思考良久:“副元帅,太平府城池不够坚固,三万对十 万,实属困难较大。依在下愚见,应作战略退却,不与敌人在此作一城一 地的争夺,退到巢湖水寨,保存实力为上。”
朱元璋未置可否,又问徐达:“将军之意如何?”
“退守水寨,若敌人再跟进合围,我军再退又退向何处?”徐达态度 明确,“退总不是个上策,还当进取才是。”
“敌强我弱,会吃亏的。”李善长不改初衷,“兵法云避实就虚,不能 与强敌硬拼。”
朱元璋笑了:“避实就虚甚是有理,我们不作退却,而要固守太平, 还要出击消灭敌人。”
“出击,”李善长实在费解,“就凭我们的兵力,固守已属万分不易, 还谈出击?”
“众将和李先生,”朱元璋展开说了他的想法,“敌强我弱,但我们有 我们的打法,我军三万人,只留五千守城,而两万五千人出城去迎击陈埜 先的地主武装。老太太吃柿子,专拣软的捏。相对来说,陈埜先的部队 战斗力较弱,我们集中兵力,先把这伙敌人吃掉。”
“副元帅,以两万五千兵力去打对方五万人马,还要把人家吃掉,这 不是一厢情愿吗?”
“不然,”朱元璋自有他的看法,“我军实力不如敌军,陈埜先绝对想 不到我军会主动出击,他也就更加想不到我军会设伏兵,我们再大造声 势,打他个措手不及,还是有胜利把握的。”
“副元帅意欲在何处设伏?” “姑孰口。”
李善长精神为之一振,看起来朱元璋早有算计:“这里确为绝佳的 地形,适于伏击歼敌。可是,太平城不高池不深,五千人守城实在是过于 冒险,一旦失守,岂不是前功尽弃?”
“因而,我决定亲自带兵守城。”朱元璋决心已下,“用太平府牵制五 万元军,确保姑孰口全歼五万敌人。”
“副元帅,你这太冒险了。”
朱元璋淡然一笑:“其实,打仗就和赌博一样,总是要冒风险的,只 要我两天内守住太平,先生那里尽快结束战斗,然后带兵回援,也许我们 就能内外夹击,打败蛮子海牙的元军。”
“副元帅的意思是,要我领兵去同陈埜先的部队作战?”
“正是,”朱元璋安慰他,“我把徐达、常遇春、胡大海等一班能征善 战之将,全都派给你使用。”
“副元帅,这如何使得?”李善长急忙提议,“我要留在城中,与副元 帅一起坚守太平,与副元帅共担风险。”
“先生此言差矣,”朱元璋点明要害,“只有你带队同陈埜先交战,我 才会放心,因为你会尽快解决战斗,也好返回增援。若是晚了一步,说不 定我就会落入敌人之手。”
“副元帅,属下明白了,我一定抢时间速战速决。”李善长带着队伍, 向姑孰口飞快进发。
临近长江的姑孰口,在浪花的拍打下显现出狭长的沙滩,一面是起 伏的山峦,一面是密麻麻的树丛。五月天气,下午时分的太阳,如射下万 道金针,人都难以睁开眼睛。陈埜先的五万大军不成队形拖拖拉拉地向
前行进。进入姑孰口后,陈埜先部的副元帅康茂才看看两面险峻的地 形,提醒陈埜先道:“陈大帅,此处地势险要,万一敌人有伏兵,我们可要 吃大亏呀。”
“伏兵?”陈埜先笑个不停,“你真是个榆木疙瘩脑袋,就朱元璋那点 人马,他顾头顾不了腚,还伏兵呢,依我看恐怕早就开溜了。”
“大帅,朱元璋不比常人,惯会出奇制胜,我看还是向两侧搜索 一 下,没有伏兵岂不更好?”
陈埜先有些不情愿地:“那就派一个小队试试。”
言犹未了,突然间号炮连天,紧接着火炮齐发,落在密集的队形中, 兵士成片地倒下,无不哭爹叫娘。炮火还未停歇,箭雨又同飞蝗一样袭 来,江边沙滩上的士兵无处躲藏,纷纷中箭。他们一个个抱头鼠窜,真像 是热汤浇进了蚂蚁窝,大火烧着了黄蜂巢。山坡上,草丛中,上百面朱字 大旗高高举起,呐喊声如同沉雷从空中滚过:“投降不杀! 陈埜先,快快 缴械。”
陈埜先与康茂才对视一眼:“副帅,听这喊杀声惊天动地,朱元璋的 人马得有十万,我们已被包围,为了活命,还是投降吧。”
康茂才心中犹疑:“朱元璋本没有这许多人马啊,他还要守城,哪里 会有十万大军?”
徐达、常遇春等勇将已率军冲杀下来,陈埜先的地主兵毫无抵抗能 力,只是任凭红巾军砍杀。胡大海一马当先,业已冲到陈埜先身边,金刀 一道寒光,猛地劈杀过来。陈埜先已是发傻,怔在了那里。康茂才见状, 用手中的开山斧架开了金刀,陈埜先才没有被腰斩两段。
胡大海又复一刀砍向陈埜先的马头:“拿命来!”一股马血喷溅,那 马头应声落地,陈埜先也被掀落于尘埃。
胡大海跟进一刀:“回家去吧。”
陈埜先手中还有长枪,坐在地上拼力架起:“将军手下留情,我投降 便是,千万千万别要了我性命。”
胡大海怒喝一声:“放下武器。”
陈埜先将枪丢掉,举起了双手:“将军,可不要下手啊。”
“命令你的部下全都投降。”胡大海发出指令。
“弟兄们,都缴械投降吧。”陈埜先声嘶力竭地叫喊,“我是大帅,命 令你们不要再抵抗。”
几万队伍,顷刻间齐刷刷举起了双手,前后不过一刻钟,陈埜先这支 五万人的地主武装,除去死伤数百人外,其余全都成了俘虏。
李善长吩咐胡大海:“胡将军,给你一万人马,看押投降的敌人。谁 敢乱说乱动,格杀勿论。”
“军师放心,我有五千人足矣。” “陈埜先,你是要死还是要活?”
“要活,当然要活,”陈埜先是从内心里怕死,“我率部投降,就是为 了能够活命。”
“想要活命容易,必须听从我的指挥调遣,把你的人马带上两千,跟 我火速去往太平府。”
“到那里做什么?”
“不要问,只管走就是,到时我会告诉你如何做。”李善长并不预先 说明,而是振臂一挥,几万人马跑步前进。
太平府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蛮子海牙指挥元军正在全力攻 城,朱元璋和仅有少得可怜的战士在竭尽全力守卫城池。元军的云梯几 度架上城头,都被守城的战士掀翻。朱元璋亲自在城头上指挥,他的身 上脸上已是一片狼藉,可以看出战斗的残酷和激烈程度。守城的战士业 已死伤过半,城墙脚下也堆满了元军的尸体。
元军副帅福寿对主帅蛮子海牙发出劝告:“大帅,这样打下去死伤 过大,是否暂停攻击,等陈埜先的五万大军一到,何愁太平府攻不下?”
“不,朱元璋已是强弩之末,我们不能前功尽弃。陈埜先迟迟不到, 说不定遇到了麻烦。”蛮子海牙坚持一鼓作气,“胜利已是在望,不能给 守敌喘息之机,还要加大攻势。”
元军的进攻更加猛烈了,投入的兵力也更大了。城头处处都出现了 危机,朱元璋已是穷于招架。马秀英和郭惠儿在关键时刻来到了战火纷 飞的城头。她们共有几百名青壮妇女,抬着一百多个箩筐,里面装满了
数不清的金银财宝,那珍珠、翡翠耀人眼目,金条元宝也是光闪闪。
“你们这是做甚?”朱元璋顾不得多说,“快快离开,看乱箭流矢横飞 伤到你们。”
马秀英且不与朱元璋分辩,而是大声呼喊:“守城的弟兄们,看,这 些金银财宝全都是给你们的。”
将士们回头一看,无不大为惊讶:“夫人,这些当真给我们了?”
“这还有假。但你们一定要守住城池,若是太平失守,这些连同整 座太平城,不全都成为元军囊中物了?”
“夫人放心,我们一定守住太平城。”将士们的斗志被激励起来,都 更加勇猛地投入了战斗。
“好了,感谢夫人上城助战,你们可以下去了,这城头上随时都有生 命危险,不可久留。”朱元璋担心夫人有失。
马秀英却是出人意料地:“不,我们也要参加战斗。虽说是女流之 辈,多个人总还多份力量嘛。”
“这万万不可,快些离开。”
马秀英却是振臂一呼:“姐妹们,上前杀敌啊!”
郭惠儿抢先冲向女墙,她拿起筐中的火把,将其点燃,然后又逐一将 蘸满火油的火把点着,居高临下,将火把投向了攻城的元军。这熊熊的 火把,将元军烧得遍身起火,有的眉毛胡子也被烧着,起到了比箭矢还要 强大的作用。元军的云梯也被烧毁了,攻城的元军哭喊着摔到了地上。
朱元璋兴奋了:“夫人,你真了不起,这关键时刻,多亏你了。”
“别这么说,要是城丢了,我不也跟着受辱吗?”马秀英鼓励丈夫, “元璋,战争往往就是胜负决定呼吸之间。哪一方咬咬牙坚持住了,哪 一方就得到了胜利。你一定要咬紧牙关,说不定李先生他们就要回 援了。”
“好,夫人言之有理,我们一定咬牙挺住。”朱元璋回头激励手下的 将士,“弟兄们,一定要坚持下去,我们的援兵就要到了。”
蛮子海牙眼看得手,不料被守军一阵火攻败下阵来,心下大为懊恼。 正要重新组织兵力,福寿万分惊喜地喊道:“大帅,我们的援兵来了。”
攻城部队后方,一片黑压压的大军以急行军的速度赶来。蛮子海牙 手搭凉棚向前望去,他要辨别真伪。
福寿指点说:“大帅,绝对是我们的援兵,那前面的人不就是陈埜先 吗? 不会有错。”
蛮子海牙也认出了陈埜先:“不错,果然是他,这一来我们攻城又添 五万援军,他朱元璋只能束手就擒。”
眼看着陈埜先的队伍来到近前,突然间发一声喊,几万红巾军冲杀 过来,陈埜先的人马也向他们举起了刀枪。
福寿大惊失色:“大帅,这……陈埜先难道投降变节了?”
“我们失算了。肯定是陈埜先和红巾军联手了,我们不能吃这眼前 亏,立即撤走方为上策。”蛮子海牙下令元军停止攻城,全军撤退。
在李善长指挥部队的攻击下,元军以死伤数千人的代价,紧急撤离 太平城下,回到集庆城去了。
太平府化险为夷,朱元璋大获全胜。当晚他在府衙设宴,为陈埜先 的投诚摆酒庆功。陈埜先在席间表示,他在方山寨还有一万人马,要全 部招来归朱元璋调遣。
不几日后,攻打方山寨的张天佑大军和方山寨的人马全都来到了太 平府。一时间,太平城内大军云集,已有十万之众。
随之,郭天叙也将都元帅的行辕迁到了太平府。待到在府衙坐定, 部下众将参见,他对这几大胜仗并无片言只语奖励,而是对朱元璋劈头 就训:“左副帅,你知罪吗?”
“末将愚钝,请元帅训教。” “你不遵将令,该当何罪?”
“元帅是说末将未曾带兵攻打集庆。” “不遵将令,就当问斩。”
“末将有下情回禀。” “讲。”
“集庆为敌军重兵屯聚之地,兵力不足强攻,只能是飞蛾扑火,末将 是想取下太平,扩大兵力之后再去进攻集庆。”朱元璋说得有板有眼,
“如今我军已有足够兵力,末将这就准备攻占集庆。请大帅稳坐太平 府,一个月后听末将的捷报。若不能攻取集庆,愿提头来见。”
“哼!本帅还信不过你了。”郭天叙脸上没有好模样,“念你打下太 平有功,这次且不追究你违抗军令之罪。至于攻打集庆,本帅要亲自领 兵,由新归顺的陈将军辅佐,你留下守卫太平。”
朱元璋沉吟一下:“末将遵令。” “陈埜先听封。”
“末将在。”陈埜先出列跪倒。
“将军归顺有功,本帅封你为兵马都统之职,仍领原有本部人马。 康茂才将军为兵马副都统,仍在陈都统麾下听用。”
“谢大帅恩典。”
朱元璋看看郭天叙,欲言又止。李善长拉了拉他的袖子,朱元璋佯 作不知,不予理睬。待到走出府衙,李善长叫住朱元璋:“副帅,适才你 为何对我的动作故作不知。”
“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郭天叙不该将原有队伍仍然交由他和康 茂才统领,这样做万一有意外,那就不得了。”
“副帅看得出就好,”李善长表示出他的担忧,“陈埜先的归顺,我觉 得并不可信,在向元军进攻时,他有意靠后不肯上前,此人当时我就感到 不可信,日后怕他会有二心。”
“是啊,理当对他加以警惕。”
“副元帅,有件大事,你应当作出决策了。” “先生尽请赐教。”
“郭天叙对副帅不怀好意,说不定何时寻你一个过错,治你的罪还 不容易,不能不防啊!”
“对此我心中有数。”
“副帅不可再这样延宕下去,”李善长直言,“要成大事,这样的人不 足以为帅,副帅理当取而代之。凭我们现在的实力,凭副帅的威望,为长 久计,为弟兄们的前程计,都应该除掉他。”
朱元璋先是叹息一声:“谁让他是郭大帅之子? 郭大帅有恩于我,
无论如何也不能做这种恩将仇报之事。宁可他郭天叙负我,我也不能负 他,我也对得起郭大帅的在天之灵。”
“男子汉大丈夫,如此优柔寡断,何以成大事,”李善长颇为不满, “我所担心的是,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寻个过错,将你军法从事,那就悔 之晚矣。”
“先生所虑极是,”朱元璋心中底气十足,“但我也不是任人宰割的 羔羊,手下的这帮弟兄,也不会任由他为所欲为。”
“依副帅之见,就这样得过且过?”
“顺其自然吧。”朱元璋似乎信命了,“命中有的,赶都赶不走,命中 无的莫强求。”
这个话题,李善长也不好再说下去,他又建议:“副帅,应当将陈埜 先的情况告诫郭天叙,免得日后吃亏,我们跟着受连累。”
“这倒是有必要提醒他。”朱元璋掉转身,“我这就去向他谏言。” 郭天叙的亲兵队长将朱元璋拦在了门外:“副元帅留步。”
“我见都元帅,有军情大事。”
“郭帅和陈都统还在议事,还请稍候。”
朱元璋无奈,只得在门外驻足。但他心中盘算,陈埜先与郭天叙在 议论何事,看起来还真得明确提醒郭天叙,不可被陈埜先迷惑。
室内,陈埜先正在向郭天叙表忠心:“大帅待我天高地厚,恩同再 造,此番攻打集庆,我定不惜肝脑涂地,报效大帅。”
“本帅此番定要拿下集庆城,也免得被朱元璋和他的部下小瞧,以 树起我郭天叙的威望。”
“大帅放心,末将包你一战成功。”陈埜先又说,“若是大帅信得过 我,也许兵不血刃,就能活捉蛮子海牙。”
“有这种可能?”
“当然有,只要大帅相信我。”
“俗话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本帅封你为兵马都统,原班人马不动 交你指挥,这还不是最大的信任?”
“那,末将就用用这个纳降之计。”陈埜先煞有介事,“大帅,元军的
副帅福寿与末将是八拜之交,我有把握劝他归顺大帅,让他献出城池,他 手下的几万大军全都归大帅所有,蛮子海牙也就成为大帅的俘虏,集庆 城和全城的财物亦全归大帅,这岂不是大获全胜?”
“若能如此,本帅定会加封你为副元帅。”郭天叙心中乐开了花,他 认为集庆城已是囊中之物。但他哪里想到,凶险已向他步步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