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万绿园，空旷，清爽。青绿的草地漫无边际地延伸，各种树木一看就 知栽种期不长，嫩叶稚干，在清润的海风吹拂下和温煦的阳光朗照中，呈露出亚 热带植物随处可见的青春气势。园里偶有花香鸟语，人影却很稀少。几位散步的 老人，几对散落在绿地中石椅上的恋人，勾勒出一幅悠闲、亲密的图画。夏小米 依偎着张化冰的肩头，活脱脱一副懒散赖皮的样子，有一步没一步地往海边走去。
他们刚从三亚度假回来。新世纪第一个春节，他们是在一起过的，这让张化 冰稍稍有了点安慰。但是，再过两天，夏小米真的要启程了，他真是恋恋不舍。
万绿园自向市民开放以来，夏小米这是第二次来。前年初海口换花节时，她 和在海口过年的父母亲来看换花的盛况，三伢子和他的姑妈、妻子玫也来作陪， 三伢子拉着玫拼命往人群中钻，好不容易换出来几枝花，他们将花分送给两位老 人。人实在太多，几万十几万人一个劲地往万绿园赶，马路上汽车都无法通过， 不少人怨声载道，说不应该将换花节移到万绿园来——以往是在府城换花的。换 花节的风俗由来已久，这是个节中节，每到元宵节的晚上，全城人就为了与某一 个自己心仪的人，或看得顺心的陌生人换朵花而疯狂地赶赴这个盛会，真正是万 人空巷的壮观啊。夏小米弄不明白，为什么看上去相当淳朴的海南男人和温驯的 海南女人会演化出这么一个浪漫色彩浓郁的节日来。看着如潮的人流，人们兴奋 莫名的表情，夏小米心里涌起了一阵酸涩与孤独，她知道，在这人流中，她是找 不到换花的对象的。她默默地回忆，在这个万绿园的某一角，当这还是海滩和小
树林的时候，她和她所爱的人有过浪漫的夜晚，如今，它已不再。
没料到还能与张化冰重新踏上这块地方，尽管它已变了模样，踩不到沙滩， 听不到潮声，可他们知道，他们的爱还在。人真是奇怪透顶的动物，人类的爱也 是奇怪透顶的。很多事都会成过眼烟云，唯有爱情却会在心里日益沉积，愈久弥 深。但是，现在的现实是，爱情的发生越来越频繁了，爱情的破裂也越来越快捷， 此外，还有许多并没有掺杂爱的成分的感情游戏，爱情的分量时常无足轻重了。 男人四处追寻女人，女人也无所顾忌地更换男人。想到这，夏小米不寒而栗。她 双手紧紧撑在张化冰的手掌里，为自己与他持久的爱情而感动不已。她以为多年 的离别会使双方改变，她以为这爱情不会影响到自己对事业的选择，可她现在知 道了，她与他默契依旧，温存依旧，深情依旧，爱依旧！她几乎理解了，什么是 刻骨铭心！
一瞬间，她在走与留的问题上又犹豫了。海口有她值得留恋的一面，她人生 中最坎坷最精彩的一段，是在海口发生的，她的爱情、家庭、事业也都是在这里 沉沉浮浮。但仅仅是一瞬间，她的心又坚定不移了。在这个岛上，曾与她紧密相 关的人，来往密切的人，并不是很多了。关鹏走了，赵霖走了，李亿军正处在人 生最大的危机当中，他的案子牵扯的官员越来越多，已成了全国关注的大案了。 三伢子早已结婚生子，成家立业，生意日益红火。爱情的创伤、家庭的裂变、友 谊中人格的分裂，人际中虚伪欺诈、丑恶肮脏的一面常常藏匿在心的一隅，在她 孤寂与艰难的时候，魔鬼般地蠕动时，她就想逃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认识 一些陌生的面孔，接近一些新鲜的文明。尽管她明白，这世上是不会有一个绝对 明净单纯的人文环境的，世外桃源永远是古人构想出来的虚幻境界。但是，当现 实不尽如人意时，逃离是人本能的欲望，只是有些人有能力逃离，有些人不能而 已。事隔经年，张化冰又回到这块土地，他不也是逃离吗？在国外，他找不到自 己真正的价值所在，所以他要回来，回到海南来实现自己的梦想。一个人有一个 梦想，他们的梦想有一致的地方，但总是擦肩而过，只能永远处于独立状态。如 果没有多年的离合悲伤，夏小米会毫无怨言地跟随在张化冰的身旁，与他同甘共 苦，共建未来。但现在不同了，她早已在生活的风风雨雨中独立，具有了独自承 载一切苦难的能力，她必须完成自己的既定目标。她是多么渴望有一份爱情包围 着的生活啊，这些，只有张化冰能给予她，可他回来得真不是时候！也许自己坚 持移民的做法，根本就在于泄心头之气？张化冰，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她要 让他也经受一番等待与思念与绝望的煎熬。夏小米矛盾至极，不知何去何从何是 对。
张化冰感受到了小米的情感信息变化。他不再劝她留下来，他只是用更多的
爱来补偿这十几年的怀恋，营造出一份浓酽的爱的氛围，包围住她。他停住脚步， 在草地上坐下来，将小米揽在怀里。
“我爱你，米儿。”他属于那种善于用身体和语言表达感情的男人，适时适地 的表达总能让小米体验到温情与爱。
“我爱你。”他继续喃喃耳语道。
“我知道。”她应着，迷茫地仰视着他，思绪好像还没回来。
“你知道的只是一点点。”他说。他的手柔情地抚在她宽阔得显得高傲的额上， 话语不像是说出来的，而是一字一字地从心尖上流出来的。在哥伦比亚，在一出 门就有美女接待的日子里，在面对倩倩美丽的身体而心无涟漪的时候，他醒悟到 夏小米对他的影响是多么深刻。如今，张化冰更确信，小米改变了他整个情感的 一生，她让他认识到真正的爱情是一生一世的这样一个事实，它不是传奇，它存 在于许多懂得真爱并奉献了真爱的人们的心里。他的脑海里时常浮现出《鸳梦重 温》那部电影故事，并一次次被它感动。如果不是刻骨铭心的真爱，那史密斯和 波拉就不会在经历十二年的痛苦后重新走到一起。史密斯失去了记忆，可冥冥之 中那份爱情控制了他一切感情行为，而波拉，是真爱使她一直怀抱着希望。这就 是爱情，一生一世的爱情。他之所以回到这里，不仅仅是为了事业的建树，这里 更有他遗落的信念，他失散多年的亲人——他的至爱和他的儿子。回到海南的这 一阵子，张化冰有时很羞愧，为自己曾经那么深地伤害过他们，作为男人，他理 应保护她，保护小米和儿子，可他远离了她，他甚至不知道有个儿子，更不要说 责任了！现在，他希望自己能加倍地补偿给他们，与他们共同生活，相亲相爱， 永不分离。“可是，我也明白，真的爱情不只是彼此的占有，它必须相互尊重。好 吧，既然你坚持要离开这里，我不再要求你留下来，知道你仍然深爱我，这就够 了。当然，这是非常遗憾的事，这不是完美的爱情。”
夏小米静静地注视着他。没有激动，也没有哀怨。张化冰沉浸在理性的平静 之中，脸部轮廓映在太阳光里，柔和而温情。他嘴唇轻闭，下巴上一条浅平的沟 纹这时明显了一些，这使他看上去具有一种高贵的气质。当年那个放荡不羁的青 年如今变得睿智而稳健了，浑身散发出中年男人的魅力。她明白，他此刻的倾诉 毫无矫饰的成分，对她的爱情，是刻在他的骨子里的。
她的心里一阵刺痛。她迷恋这个男人，迷恋他的身体、他的思想、他激烈的 一面和平和的一面。她甚至觉得，随着自己比以前更了解他，这种迷恋更甚。恍 惚中，她觉得自己的意志已被撼动。她站起来，慢慢往前走。
张化冰跟上来。夏小米开始谈气候，海南的阳光，远处海水的颜色，话题躲 避着爱情，心境渐渐开阔：“我也许是属于海洋的，注定要在有海的地方生活。每
当我望到大海，就觉得生活中的一切都简单化了，在极其苦恼的时候，只要看看 海，就轻松了。亲爱的，你就在这海边住着吧，我累了，就飞回来看海，看你。”
“加拿大也有海啊。”
“但那里没有你。”说着说着，她发现话题很快又回到了他们之间，连忙止 住了。
张化冰拥着她，内心涌动着感动，舌头有些僵硬：“宝贝，我唱一支歌给你听， 歌名叫《旧金山》，你也许看过一部同名美国电影，这是那部电影里的主题歌。我 在外面老想唱它。如果你想我，想海南了，你就唱一唱它吧，你还可以将其中的 歌词修改一下。比如将‘ 旧金山 ’改成‘海南岛 ’。”
张化冰轻轻唱起来：
旧金山快敲开你的金门 莫让客人在门外等待
旧金山你的游子归来 说我不再流浪
在他乡只能使我对你更加热爱 你是整个金色西部的心脏
旧金山欢迎我归来
回到家乡我不再徘徊
歌的旋律是欢快的，可张化冰的唱腔却不无忧伤。夏小米默默地靠紧他。
海风吹起她齐肩的柔发。下午的海风，有些腥涩了。他们沉默着，相握的手 心里，传递着心灵的感应。
他们手拉着手向前漫步。这里已是万绿园尽头了，海风明显地大了一些，夏 小米红色的棉质长裙顺风向后飘摆，如一团火。窄袖的黑色紧身上衣裹出了她的 身材轮廓，使她浑身上下透出一个成熟女人的风韵，性感而不失温婉，妖媚而不 失端庄。
“天啊，宝贝，你多么美丽！”张化冰惊呼道。他退后几步，欣赏着小米在海 风中宛如一幅充满动感的油画般的丽姿。春天的背景，夏天的神韵，秋天的灿笑， 冬天的冷媚，四季的内容囊括其中，层次丰富，色泽艳丽，一种震荡经久不息。
夏小米笑着，恣肆，生动，脸上洋溢着爱情的光芒。
他们相拥着在一棵尚未长高的椰子树下坐下，十指相缠，四目相对，一切爱 情的信息在沉默中到达彼此的心灵。
“你是我生命中的太阳。”张化冰深情地凝看着小米。
“嗬，你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你看，太阳正要落山呢！”夏小米诙谐地指指西
天。他这才注意到，太阳西沉了，天际是灰蓝的，被一些白色的光线划成各种各 样毫无规则的图案，而不是那种常见的满天红霞飞挂的景象。是啊，这个时节的 太阳早已失却了夏天烈火般的锋芒。
张化冰毫不在意：“但太阳还是那颗太阳，明早它又会升起……”
是的，可不知它会不会有绚丽的彩霞。夏小米在心里说。她突然想起了自己 曾经看到过的白色太阳的景象以及感受。那还是在内地时，十月里，那种阴不阴、 阳不阳的天气，早晨大多会起雾，太阳在大雾里穿行，被茫茫白雾蒙住了光辉， 洒给大地的，是潮湿与寒冷。她和化冰一起看到的香岭上的日出不也是如此吗？
夜幕很快就垂挂下来。这不是夏天，太阳落去以后不再会有长时间的光亮。 海潮的节奏渐渐明朗。
“我已经不知多久没有听过海潮声了。”夏小米感叹道。世事就如太阳沉浮， 如海潮涨落，在起起伏伏的生活中，她听到的是更为激烈更为惊心的海潮声。再 过几天，她就走了，踏上另一片土地，融入另一群人潮，真不知会有怎样的心境。 天空中的太阳是一样的，而那里的海水与这里的海水也是相连的，可人群与风俗 就完全不同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习惯，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唱《旧金山》……
夏小米伤感起来。她的记忆一下子穿过悠长的岁月，回到第一次与张化冰在一起 的那个晚上。一夜的浪漫，而后是一个季节的狂热，然后就是无休无止地磨难和爱恨 交加地思念。那是张化冰造成的，而现在，是自己要去延续这份长相忆长分离的历史。 曾经幻想过与相爱的人荣衰与共过一生，可是注定要做分飞雁，在生活的天空中擦翅 飞过。飞翔的痕迹却是落在心空之中，让彼此牢记飞翔的英姿，期待再一次相遇吧， 但相遇了，天空中哪有停歇之地？自己的选择或许是错误的？
她紧紧拥住张化冰，忽然失声痛哭。湿润的海风将她沾泪的脸儿吹得沁凉。
张化冰将小米整个儿搂在怀抱里，他背朝大海，高大的身躯挡住海风。“别难 过，宝贝。相信我，分离是短暂的，听懂了吗？我再不会让我们长时间分离了。” 他温柔地吻她的泪眼，“月亮好转时，你就回来，带着儿子回来。你要是实在不能 回，我就放弃这里的……”
夏小米伸手捂拄了他的嘴唇。点点头，又摇摇头。也许生命中有很多东西是 注定的，逃不掉。她逃不掉与他的爱情了，终有一天，相思了尽，他们就能完完 全全地走到一起，生活在一起。
“好，现在我们回家吧。”张化冰的声音低沉柔哑，几乎被海潮声淹没。 “不，我们在这儿坐到天明好吗？我想看早晨的太阳升起来。”
“傻瓜，那样会冻病的。海风太大，太凉了。回家吧，啊……我保证，我们 会看到明天的日出。”
张化冰哄着她，声音摩擦着她的耳垂，透着一份浓酽的爱意，引诱着她……
她心中涌起一种深深的依恋之情。她喃喃道：“其实，我内心最大的愿望是想 搞电视。我出去的最终目的，是想做一个真正的国际意义上的节目主持人，当然， 这个想法尚未成熟。就这一点来说，我出去是完全必要的。但是，亲爱的，我不 想离开你……”
张化冰一阵惊喜：“那就太好了！你看，如果我们一起，力量岂不是更大，发 展岂不是更快！米儿，我亲爱的，先别急，我们再好好策划策划好吗？ ”他拥抱 着她，心中激动万分。如果小米真的选择电视，他完全可以说服她留下来了，她 在这块土地上，也能实现心中理想的……
她转过身，靠在爱人的臂弯里，缓缓往回走。草地是如此柔软，空气是如此 沁凉，而她的心被爱情蛊荡着，感动得发酸发烫，一双脉脉的眼睛在远处射来的 灯光映衬下盈满波涛，晶莹美丽。他们就这么相依相拥着默默朝前走着，灯光越 来越明亮。体育馆、宝华、黄金……这些海口著名的建筑，像一颗颗明珠嵌在城 市的夜色之中，光华闪烁。而高大、葱郁的椰子树夹护着的海滨大道，朝东西方 漫无尽头地延伸着，道旁的路灯明亮炽烈，形成了一道光的长河，往来穿梭的汽 车在长河中流动，给海口的夜晚注入了无限生机与活力……都说海口的夜晚比白 天更美丽，是因为夜色遮蔽了白天的浮躁，灯光编织出繁华，南国特有的风景又 为夜晚营造着温情与浪漫的情致……
沿着来时的路，他们牵手穿过遍布灯饰的夜色，爬上高楼。
还在楼梯口，他们就听到了电话铃声。张化冰拽住小米，飞快地往上爬。“我 接电话！”夏小米打开门，嘻嘻地笑着抢着拿起了话筒。
“嗨！”她愉快地问候着对方。 “噢，你已经回来了？！”
“是吗？这简直是个奇迹！”
“她要带他来度假？天啊，我的心激动得要跳出来了！”
张化冰在忙乎着泡茶，听着小米一惊一乍的说话声，笑着摇头。
“亲爱的，你猜是谁来的电话？ ”夏小米放下电话，扑过来，用身子缠绕 着他。
张化冰想不出是谁，她那么多朋友，他还来不及都认识呢。
“宝贝，月亮要带我们的小望回来度假！赵霖在电话里说，月亮已恢复了记 忆了！赵霖今天已经回国了，他说，他陪她聊天，有一次聊到我们去环岛、在香 岭看日出，月亮就突然什么都记起来了！”夏小米激动得不知怎么才能表述清楚了， 张化冰一个劲地让她慢慢说。
“月亮的腿还没好利索，但她就想回来看看，看你看我。”小米说着，眼角闪 出了泪花。
“My Gad！”张化冰高呼道，紧紧地拥着小米，好半天才撒手。
他们被月亮恢复记忆、并要带小望来海南度假的消息激动着，度过了一个不 眠之夜。 他们反复讨论如何安排这次度假，要让月亮在腿伤未愈的情况下玩好， 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们谈得更多的是怎么让小望开口叫“爸爸 ”。兴奋之中，天 色已发亮。
“走，我们到阳台上去，我让你看太阳升起来！”夏小米牵着化冰，来到阳台 上。她几乎每天都要在这儿坐一会儿。
太阳很快就升起来了，周边洁白的云彩浸染着太阳的光芒，呈现出淡金色的 光晕，整个天空显得空阔、明亮。海面上风平浪静，波光万顷，一个美好的、明 朗的一天已经来临。
伴着《快乐老家》的乐曲声，清脆的门铃响了起来。
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小米从化冰的怀里起身，愉快地去开门。 “夏小米女士吧？我们找张化冰。”
门口站着三个男人。一个穿着制服的中国警察，两个穿便装的是外国人。中 国警察介绍说，他们一个是国际缉毒警察，一个哥伦比亚缉毒警察。
张化冰闻声来到客厅。 他刹那间明白了一切。
“张化冰先生，你让我们找得好苦。”哥伦比亚警察戏谑了一句，站到张化冰 的旁边，那架势好像怕他逃跑。
张化冰平静地指了指自己的睡衣：“请允许我换身衣服好吗？ ”
警察们点头同意。一个警察跟着他走进卧室，一会儿又跟着他走了出来。
“你被指控犯有制毒、组建哥伦比亚国际毒品网络罪。你可以保持沉默，从 现在起，你所说的一切话都将作为呈堂证供。”国际缉毒警察用英语先说了一遍， 中国警察又用中文翻说了一遍。
“对不起，我可以问一下吗，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的？ ”张化冰盯着那个哥籍 警察，脑海中掠过卡乌罗迷人的笑脸和张一沙问他“你究竟是什么人 ”时狐疑的 表情。
“ 国际缉毒组织收到过一张匿名邮寄的软盘，上面是哥伦比亚国际毒品网络 的主要成员，但上面并没有你的名字。我们后来在调查中发现了还有你这样一个 重要人物。”
“卡乌罗呢？ ”
“他当然是比你更重要的人物。对付他很困难，但我们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 据。” 哥伦比亚警察自负地说。
“唔。”张化冰轻轻吁了口气。
“现在请你跟我们走。”他们亮出了手铐。
张化冰在他们的挟持中往门外走。
也许是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夏小米一直没有反应过来。看她的眼睛，张化冰 知道她处在一种深度迷惑的状态中。
“米儿！”在楼梯口，张化冰叫道。
夏小米如梦方醒，冲了过去。她扑到张化冰怀里，孱弱地问道：“为什么……”
“亲爱的，告诉儿子，你是我的太阳。”张化冰耳语着。
夏小米仍然孱弱无力：“为什么……”
警察将她拉开，带着张化冰下楼。
“等一等，请你们等一等！”夏小米突然高声喊道。他们站住了。
夏小米飞快地跑进家中，又飞快地跑出来。
她搂住张化冰，将他们在香岭亲吻的照片和她与小望的合影放进他衬衣的口 袋，然后吻他。泪水不由控制地涌流而下，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揪紧了她的心。
警察给了他们几分钟后，咳嗽了一声，示意他们分开。
“……告诉月亮，给我请全世界最好的律师…… ”张化冰附在小米的耳边， 低语道。
警察催促他走。
夏小米站在那儿，看着她的化冰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脑袋里一片空白。
“米儿，相信我！”张化冰隔了一层楼梯，忽然喊道。
夏小米木然地回到家中，感觉自己置身于一场噩梦之中。直到听到警车的声 音，她才奔到阳台上，往下边的道上看。警车拐了个弯，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她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明白了张化冰对她隐瞒了什么经历。
她痛苦不堪地坐在阳台上。就在刚才，她与化冰还相依相偎坐在这儿看太阳 东升。
太阳光热烈了一些，可是夏小米却感到有一种冷袭上来，寒彻心扉。 她告诉自己要坚强。
迷迷蒙蒙之中，她听见张化冰的誓言：
“小米，我爱你。我对这天空、大地、海洋，对着这初升的太阳发誓：我 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