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化冰做梦都没想到,就在他报复于小苹的计划一步一步实施的时候,命运 会将夏小米又带到了他的身边。而且,他不再是单纯地想占有她,他是真真切切 地爱上了她!
与夏小米相亲相爱的日子里,他放松了催款的计划,也放弃了动员于小苹在 海南设办事处的想法。他对于利用并报复于小苹的想法再也提不起热情来了,他 甚至觉得自己对于一个女人太没有宽容心了。这样的反思,让他不想再与于小苹 通话,原有的热情,如今再也装不出来。女人是敏感的,于小苹也不例外,她开 始催他北上。见张化冰迟迟不返北京,她威胁说他再不去北京,她就要来海南。 张化冰好说歹说,总算稳住了阵脚。
但是,无论怎么说,花了几个月时间还不能把事情处理好,于小苹再痴,也 不能不怀疑了。她查了一下他的公司,那两百万早已以投资的名义转出去了!而 他那个哥们,不知什么原因刚被公安抓了,他公司的一切资金账户已全被冻结。 于小苹惊出一身冷汗,又不敢声张,害怕查账查来查去查到自己头上,最后还会 牵涉到自己的老子,弄不好整个腐败大案出来,就全完了。她只有拼命给张化冰 打电话催他回北京,说你再不回来,我告你一个诈骗罪!
张化冰这才感到事态的严重性。他那几天如坐针毡,焦头烂额,还冲夏小米 发无名火。他不知该如何做才能不让小米受到伤害。他能把于小苹哄住,却没办 法编造离开夏小米的理由。他一见到夏小米那种迷情的眼睛,那副一分钟也不能 离开他的神态,他就不忍心给她讲这一切无可奈何的事情。何况,他哪里舍得放 弃她呢?上帝啊,你如果稍早一点将她带到我面前,我怎会去到北京并滋生出那 么多的丑陋之事,我现在连悔恨的话都没脸说啊!
真是祸不单行。张化冰的妻子不知从哪儿得知了他与一个女孩子同居的事, 打电话说她要来“看看那位陪伴你的小姑娘 ”!这事比于小苹那边还紧急。妻子是 个急性子,她说到做到,说不定哪天就会跑来海口。他不怕闹,可夏小米的面子 与名誉就扫地了。她那么纯洁,怎能经得起世俗的打击?不,他绝不能使小米受 辱!他狠下了心,不声不响地走了……
一到北京,他就告诉妻子,说自己已经到北京来发展了,你要去海南你尽管 去吧。妻子证实了这一点后,方才安静。但于小苹那儿,他怎么也没有与她游戏 的兴趣了。上次他除了要利用她,还有要报复她的念头,可以让他为自己的行为 找到解释,现在他满脑袋都是夏小米,怎么可能再与于小苹有什么?他担心着夏 小米,可又不敢与她联系。张化冰一天到晚恍恍惚惚,情绪陷在后悔与内疚、 自 责之中。
“小苹,我看我们还是分手吧,只做个生意上的朋友,或许更好。”有一天, 他终于对于小苹谈起了分手,话一出口,他觉得坦然了许多。
“你上次不是还好好的吗? ”于小苹心头冒火,语气还是平和的。
“你我都是有家室的人,特别是你,这事一久,传出去对你的家庭不利……”
张化冰找着理由。
“这个问题你上次没有想到? ”
“小苹,是我昏了头,想报复你当年对我的残忍。请你谅解我,我不想伤害 你,我现在也不恨你,只是希望我们的关系能单纯一些。事实上,我们的情感关 系早在毕业那年,更确切地说是在丰台车站时就已经结束了…… ”张化冰沉痛地 说。他提起丰台,是揭于小苹的短,他希望这能激怒她。
于小苹却没再跟他在这些问题上无休止地谈下去。对于自己在丰台车站之举, 于小苹在婚后不久就开始懊悔了,生活越不如意,她就越觉得对不起张化冰,越 怀念与张化冰在一起的日子,那些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的日子。也正因此,遇到 他后,她想用加倍的爱来补偿当初给他的伤害。所以,张化冰有时说一些伤她自 尊的话,她一般也不去计较。她知道,平复伤痛是需要过程的。
见于小苹没反应,张化冰有些急了,他觉得耗在这样一种生活中实在不值得, 也没有必要再游戏下去,可是,他也不能撇下两百万的事一走了之。
张化冰冥思苦想,无计可施,只得咬着牙发誓:“那两百万,我一定尽快追 回来。”
他这样老把两百万的事放在心上,于小苹以为他是因为那两百万一时无法动 用而提不起精神,便极力讨他的好,可渐渐她发现即使是自己向他求欢,他也没 了兴趣,这才觉得事情并不那么简单了。他并没有把钱的事放在心上,他原本就 只是要把她的钱一点点玩掉!是啊,依他的个性,他不是要女人的钱装自己口袋 的男人。
于小苹真正地醒悟了。联想起张化冰那么快、那么秘密地将两百万转账的事, 她相信了张化冰的坦白。他只是在报复自己,他要洗刷当年她给予他的耻辱的记 忆,现在他良心发现是假,是那笔钱已成功地不再属于她,他达到了报复她的目 的,所以要分手。
于小苹在心里冷冷地哼了一声。她不动声色地操作起要置张化冰于死地的计 划。在这个计划里,张化冰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是永远受制于小苹,俯首帖 耳地为她服务;一是让他永远失去骄傲的资本,在任何女人面前都自惭形秽。
她想在计划实施之前,与张化冰再有一个销魂的夜晚。
那天是张化冰的生日,她满面春风地在为他租住的公寓里点起了蜡烛,端上 了蛋糕。她心怀鬼胎,却又的的确确地想得到他。她劝张化冰喝酒,说什么伸手 不打笑脸人,你要是个男人,今天就与我来个一醉方休,以后就天各一方,永不 相扰!张化冰想想也对,人家给你过生日,你有什么理由那么冷淡呢?他豪气上 升,脖子一仰,就把酒喝了,并劝于小苹也把酒喝了。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也
不知喝了多少法国威士忌,两个人都有点醉态了,还喝。喝着喝着,于小苹就流 泪了。她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说:“张化冰,两百万不算什么,只要你从此以后 跟着我,我就一声不吭了, 日后你能拿出来,也就是你的……”
“这么说,你是真爱我? ”张化冰不信任地撇了撇嘴。
“我说了你可能不信……我一直就爱你,那时离开你,是因为家里对你有看 法……”
“瞎说,明明是你……看不起我!”张化冰将酒杯重重地顿在桌上。
于小苹绕过桌子,一手托着酒杯,一手勾住他的脖子,眼睛红得跟葡萄酒似 的:“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
“你这个臭娘们,你根本就是骗我,看不起我!”张化冰烦躁地指着于小苹, 手指头几乎要戳到她的鼻子,“你知道人受骗是什么滋味吗? ”
于小苹打了个嗝,嘴里喷出浓重的酒气。她涎着脸皮笑了:“我知道,我当然 知道。你……你现在不就在骗我嘛,骗我的情感,利用我来成你的大事……”
“呸!我利用你? ”张化冰瞪着也是血红的眼睛。
于小苹不接他的茬儿,自顾自地说下去:“可是我告诉你,两百万对我来说算 不了什么,我告诉你我的资产,要吓死你这个乡巴佬……所以,只要你从此以后 跟着我,这笔账就一笔勾销……但如果你不依我,我就要废了你!废了你,再让 你一分不少地赔偿我两百万……”
张化冰粗暴地推开了于小苹,跟着起哄:“你是个好样的娘们,我操,怎么会 有你这么毒的女人!”
于小苹在客厅里摇摇晃晃地转着圈子,哈哈大笑:“你不依我,我……就要 废……废……了你,再让你一分不少地赔偿我两百万…… ”她的口齿渐渐不清了。
张化冰听着听着就毛骨悚然,酒都吓醒了。
过了几天,他瞅空去看望那位出了事的哥们,得知前一阵子于小苹查银行账 户的事。那哥们告诉他,于小苹也来找过他,想知道张化冰的合同书是不是真的。 哥们还说,他的事很复杂,别人玩的是丢卒保车的策略, 自己是代人受过,一时 半会儿还出不去,帮不了张化冰,两百万的事暂时只有靠张化冰自己了。
原来她早就清楚了一切。她迟迟不揭穿的原因,是那笔钱尚未启用,还有拿 出来的希望。这样看来,她说的那番醉话不光是喝了酒的缘故,那是她的烂熟于 心的阴谋。于小苹绝不是善良之辈!张化冰想,北京不是久留之地。
“你不能再回那个住处了,切记。最毒妇人心,你没必要用自己的生命再去 验证一次!”铁哥们郑重地告诫他。
张化冰却想再与于小苹好好谈一次,若能化敌为友,不是更好吗?他希望于
小苹念在自己曾是她初恋的分上,能接受他真诚的道歉。他还是要回去。朋友担 心地叹息,嘱他务必注意安全。
快到公寓了。张化冰抬头望了一眼公寓楼,警觉地立定了。在这个住户还没 有几家的公寓里,他一下子就判断出自己的那套房子有些异样——以往,都是灯 光明亮,而今夜,却黑灯瞎火,阒寂无声。
张化冰下意识地感到了危险,他一转身上了一辆出租车。
他的感觉是对的,黑暗中,于小苹和她雇来的打手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只 要他一出现,他们就会把他打个半死,然后按照于小苹的意图让他成为男人中 的废物。
张化冰回到河南。可是很快,他又发现不对头,先是总有人向他的原单位打 听他是否已回来上班,后又是电话打到家里来恐吓他或他的家人。妻子不知道他 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一个劲地埋怨他惹是生非,怀疑他是抢了人家的老婆才招 致麻烦的,并吵嚷着要离开他。张化冰同意了,她又要钱,说没有多少多少钱他 绝对不要想离婚。张化冰担心于小苹的人追到河南来闹事,也忍受不了没完没了 的夫妻战争,他一气之下,离开了家。
张化冰过起了流亡一样的生活。但,不管他去到哪里,隔不久就会引起周围 人的关注与好奇。他明白自己的行动被跟踪了。他回到海南,装扮得像个黑社会 老大,去找“老羊头 ”要钱。“老羊头 ”前一阵被张化冰突然辞职的事弄得很困惑, 现在看他来者不善的架势,不由有些惶恐,再加上张化冰并没有将“小公主 ”的 业务带走,兑现他广告提成款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便开了张六十万的提款单, 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拿到钱后,张化冰忍不住寻找夏小米。可是,电视台的人说,夏小米辞职了, 何去何从,却无人知晓。原来的住处,出出进进的人,也已成了陌生的面孔。他 想象着夏小米可能去的几家文化单位,一个个电话打过去,得到的回答都是“没 这个人 ”。
他给赵霖打电话。赵霖沉默了一阵,出乎意料地冷淡,说了一句“我不知道” 就挂断了电话。张化冰不知道,赵霖刚刚得知夏小米住在月亮家的消息,对于张 化冰的看法大打折扣,他鄙视这个将夏小米置于绝境的男人!
夏小米失落在人海里了。张化冰茫然无措。他不相信她会回内地,她是热爱 海口这个地方的,她一直觉得海口会给她机会。那么,她下海了?
想到“下海 ”,张化冰想起了李亿军。李亿军是夏小米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又 将他尊为兄长,下海的话不可能不请李亿军做高参。张化冰约他见了面。李亿军 的态度与赵霖的态度截然相反,他十分热情,还友好地问及张化冰的近况。他对
张化冰有一种近乎兄弟般的情分,又有一份嫉妒。但关于小米,他的回答和赵霖 是一致的。张化冰不甘心,又打听关鹏,李亿军说,他前天还在会上碰到关鹏了, 听关鹏说,最近也是东跑西颠的,忙得很。
连夏小米最好的同学和朋友都不知道她的下落!张化冰突然醒悟到自己对爱 人的伤害有多深,他感到自己罪不可赦!如果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一辈子都 不会原谅自己!
张化冰花钱弄了张假身份证,怀着沉重而伤痛的心情离开海口,出其不意地 去了云南,隐姓埋名创起了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