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米刚给一位著名的经济学家做完节目,就往家赶。与张化冰同居以来,
她已习惯把他们一起生活的住处也就是张化冰的宿舍叫作“家 ”。节目休息时,她 与这位经济学家闲聊了一会儿,当经济学家得知她曾在《热岛报》干过时,高兴 地说《热岛报》他也很熟,还认识经济部主任张化冰,并说听说张化冰下海了。 她顺口就说,张化冰是我爱人。经济学家高兴得不得了,一个劲地说太好了、太 好了,张化冰是个才子,很有个性和头脑,我很欣赏他,你回去和他讲,我要请 他出来喝茶,与他好好侃侃大山。
夏小米心里美滋滋的。她肯定会讲给他听。以往,每次做节目,她都要与化 冰交流。对这个受访者以什么方式提问,对那个采访对象从什么角度切入;节目 播出时,她会缠着化冰“批语指导 ”或是“欣赏 ”。有时,他提些意见,比如服饰 太沉重啦、讲话过于咬文嚼字啦、姿势不太放松啦……别说,还都很到位。夏小 米节目一期比一期进步、漂亮,也有张化冰的功劳。
一进家门,她就兴高采烈地把这事讲给了张化冰听。满以为张化冰会很高兴, 不料他手一挥,大声说:“去去去,一边待着去,我有事!”看他一副凶神恶煞的 样子,夏小米着实吓了一跳。她没说什么,去洗了洗脸,又到楼下厨房看了一会 儿公司的保姆炒菜,再上楼来,见他并不忙什么事,就蹭在他旁边赖着与他说话。 这张化冰不知哪根神经出了问题,又吼了一句“烦死了 ”!站起来就走。夏小米惊 魂未定,他的摩托车就呼啸着远去了。
夏小米刹那间掠过脑际的想法竟是:他要离开我了!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 凉气。
她像一阵风似的跑下楼,骑了自行车向海边走去。 她来到那片树林环抱着的沙滩。
望着西下的夕阳,被晚霞浸染的海水,她默默地哭了。
就是在这一片沙滩,他吻了她。而自从她与他第一次有了肌肤相亲,她与他 更是心心相印。他给了她太多的快乐、爱情,他使她觉得做女孩子原本这么美好, 谈情说爱是这么美好,性爱是这么美好。她幻想着他们就这样无所隔阂地相亲相 爱一生,可是爱情它却又是如此不可理喻!她回想着化冰怒狮般的神情,心里七 上八下……
被海风吹了一阵,她渐渐平静了。她揩了揩泪眼,又推了自行车往回走。但 她并没回家,径自来到了自己在电视台的宿舍,说是宿舍,其实是一栋民房。因 电视台正在盖职工大楼,好多人只能在外面租房住。这民房就是节目组为组里三 个女性租的,夏小米一个人住楼下,另两个住楼上。 自从与张化冰住到一起后, 她很少来这里。她喊了几声同事,没人应答,知道她们都还没回来,便开了铁门 进了楼。
她打开自己的房门,稍稍收拾了一下床铺,就躺下了,越想越觉得伤心。这 是张化冰第一次向她发火,而且原因不明。
想着想着,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近来她总是这样,时不时地感觉疲倦,在 台里也是,一坐下来就想打瞌睡,同事们开玩笑说你是不是快乐过度了,要注意 哦。她脸红着笑笑,不以为然,她觉得是最近录制节目太投入的缘故。
迷蒙中她听到了摩托车声。她一惊,张化冰来了!他的那辆半新不旧的摩托 车,远远地,像轰炸机过境,轰隆隆地响着,她一听就知道是他。而且,他总是 不减速,一到停车时,就戛然熄火。要是经不起刺激的人,是不敢坐他的车的。
“米儿!”果然是张化冰。他见小米的房间里亮着灯,悬着的一颗心落了地。 夏小米这时反而觉得委屈了,她任由他叫着,就是不出声。
张化冰喊了一阵,见里面没动静,便不顾一切地爬上大铁门,从上面翻跳下 来,擂响了大门。
夏小米听见铁门丁零当啷响,知道这个人的疯劲上来了,待会儿会把邻居们 都给引来的,连忙起来开门。
门一开,张化冰就奔了进来。他一把搂了她,仿佛她是失而复得的一件宝贝。 “亲爱的,我的宝贝,你吓死我了……我到处找你…… ”他使劲揉搓着她。
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夏小米一头钻进他的怀里,嘤嘤地哭了,双手还捏成 拳头,不停地捶打他。一边捶,一边说:“……我以为你不爱我了,你不再要我 了……”
张化冰不哄,也不劝,任她哭,任她捶。
“好了吧?傻瓜蛋,我被你打痛了呢,休息一下再打好不好,你累了我心疼 呢!”过了一阵,他捧住她的脸,慢吞吞地说。
夏小米“扑哧 ”一声笑了。
张化冰就势吻她,两个人缠绵起来。
温存过后,夏小米偎在化冰胸前,撒着娇:“亲爱的,你答应我,我们一天也 不要分开。”
张化冰答应她:“我们一天也不会分开。” “不要离开我,好吗?否则,我会死的。”
张化冰急忙捂住她的嘴巴:“宝贝,我不离开你,我们永远不分开。但你要发 誓,无论如何,你不能想到死字,好吗? ”他伏在她的身上,要她发誓。
“那你告诉我,今天出什么事了? ”夏小米半玩笑半认真。
张化冰迟疑了一阵,说:“其实也没什么。我去《大南方报》了,他娘希匹, 老‘羊头 ’想赖掉我的广告款。害得我与他干了一架。” 老“羊头 ”是《大南方
报》的老总,姓杨,大家叫他“羊头 ”。
以前张化冰说过,他从《大南方报》出来的时候,按原来的广告部承包合同, 他应该有一笔可观的资金。但老“羊头 ”认为,广告部还有许多款尚未到位,张 化冰不能这么早就提款走人,万一以后钱到不了账,他去哪里找人?张化冰觉得 老“羊头”的话在理,也就没有坚持。
“没吵赢? ”想着他今天那么反常,夏小米料他是窝了一肚子气。
“表面上我是赢的,他说等到年底。可看样子除非我回到报社或将他告上法 庭我才能拿到我的钱。”
“那你打算怎么办? ”
“念在当初他那么器重我的分上,再说吧,《大南方报》现在正扩版、建职工 宿舍,资金是有点紧张。”张化冰情绪松懈了些。
“好了,我现在坦白了,你发誓吧。”他又提及刚才的话题,一本正经地强调。
夏小米看他那么严肃,小声说:“我发誓。”
“你爱我吗? ”
“我爱你,或许还超过爱我自己。”
“那好,你以我的生命发誓,永远不言死。”张化冰逼视着她。
“为什么?我发誓就行了。”她不依,“要不,就以我自己的生命发誓好了。”
张化冰沉吟道:“那就依你吧。快发誓。”
“无论如何,我不能想死。”夏小米将手放到张化冰的额上。
两个人因为这次事件而更加亲密了。
这以后,他们真是没有分开过。而且,张化冰事事处处都依着小米的个性, 宠着她。用小米的话说,他是要把她“宠到天上去了 ”。两个月来,他们彼此之间 越来越依恋。爱情是这样美好,夏小米一想到这点,就幸福得心碎。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
阳历新年过后,海南的天气有些微微的冷。其实,海南的冬季也就如此罢了, 穿上一件稍厚一点的毛衣,就可招摇过市。而椰子树的颜色一点也不见黯淡,海 风依然轻轻吹拂,热爱游泳的人们还时不时地下海一显身手。太阳光倒是温柔了 许多,引来了大批大批的外地旅游者,仍然处在热潮中的海南,更见一派欣欣向 荣的气象了。
夏小米与张化冰看了夜间首场电影出来,牵着手,在拥挤的人流中穿行。这 条街处在海口市中心地带, 白天热闹非凡,夜晚更是人山人海。街上摆满了水果 摊、个体书摊、小食摊,还有一些烤鱿鱼的炭火炉摊子,鱿鱼的香味弥漫在空气
中,引诱着人们的味觉。张化冰给小米要了一个烤鱿鱼,鼓励她学着别人的样子 在大街上吃东西。小米东张西望一阵,真就大摇大摆地嚼起了鱿鱼。
穿过马路,他们到三角池旁的超级市场转了一圈,估摸着电影院下一场电影 该开演了,才又散步到那里取了摩托车。小米坐上车,抱住化冰的腰,等待着他 发动车子。张化冰并不急,他把她的手拉起放在胸上捂了一阵,说:“宝贝,我们 回家去,好吗? ”
“好吧,我们回家。”夏小米紧紧地贴着化冰的背。夜晚温煦的风轻撩起她的 秀发。
回到家,张化冰神情肃穆地坐在床沿上,神情有些沉重。他叫小米在对面的 椅子上坐下,拉过她的手,抚摸着,爱怜地问道:“米儿,你怎么从来不问问我的 情况? ”
“什么情况?我知道你非常爱我,还不够吗? ”
“嘿,怎么说呢? ”张化冰叹口气,“米儿,我要告诉你,我有些事隐瞒了你。”
“什么事? ”夏小米心中一紧,表面上却并不惊慌。 自从做主持人以来,她 慢慢地学会了控制情绪。
“我……我是个有婚姻的人。”他显得吞吞吐吐。
“我知道,你们分居有两年了。”
张化冰倒是张开嘴巴良久。见她很平静的样子,他又接着说:“我还有个女儿。”
“我知道,她快四岁了吧,长得还很可爱。”
张化冰不再说什么了。他的一切,她全知道,而且早就知道了。平淡、温和、 冷静,好像事情与她毫无关系一般。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我从五指山回来的时候赵霖告诉我的,当时他说你到处在找我,随便说出 来的,并无什么用意。但知道真的内幕,还是你妻子给你的信…… ”夏小米淡淡 地讲述着。有一次她收拾房间,洗衣服时,发现张化冰口袋里有封已拆读了的信。 出于好奇,她翻看了它。信是他妻子写的,诉说着独自带着女儿的辛苦,希望张 化冰能为女儿的今后着想,她威胁说如果不按她提的条件办的话,她会让张化冰 身败名裂。夏小米很同情她,却也更同情张化冰,明白了他有时候关于“爱情没 有了,婚姻也就丧失了它原有的尊严”的感叹。看样子,如果不是女儿维系,他 们这个家根本就是散了的。读了这封信,夏小米内心也很矛盾,她再一次面对这 样一个事实:张化冰是有家室的人,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了!难过了好几天,见张 化冰也被信的事困扰着,怕增加他的烦恼,终于没有对他说什么。她想她爱的是 他,拥有他的心和身,比起他的妻子来, 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当然,她也
暗暗期待着张化冰能快一点离婚,把家事安排妥当。她想要一个清清爽爽的男人。
这简直不可思议!他一直小心地回避着事情的真相,怕伤害她,她却早已什 么都明了,她什么都没张扬!张化冰忽然感到恼怒。他加重了语气:“我这个人, 在别人眼里可是风流成性,花名在外……”
夏小米嫣然一笑,几乎有些自负:“那是因为没有真正的爱情供你停靠。而现 在不一样了,你有我。我相信你爱我,需要我。如果真能将心剖开,你会看到我 的心全是对你的爱……”
张化冰激动地将她拉到怀里,眼眶蓦地红润潮湿起来。他欲言又止,只叫了 声“我的米儿 ”,泪水就无声地涌出了眼角……
这晚,他们一次又一次疯狂地做爱。
第二天,夏小米快到十点才起床。阳光从窗户映进来,虽然白得晃眼,却因 为隔了厚厚的一层有色玻璃,显得特别柔弱。
楼上楼下都没有见到张化冰,她想他大概是与哪个客户谈业务去了,可转念 一想,不对,今天是星期天,星期天他通常是要睡懒觉的。倏地,一种不祥之感 袭上心来。她探头朝院子里看了一眼,他的摩托车仍在车棚里放着。夏小米返回 屋里,发现桌上有一张便笺,用装着他们俩在香岭上那张合影的镜框压着。
她抓起便笺。
“亲爱的,我不得不走。我有许多事情要办。用不着找我,最好是忘了我。 “你要将摩托车卖了,另外租房住。
“记住你发过的誓,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向前看,一直向前走。”
夏小米立在那里,像生了根。她叫着小保姆的名字,没人应,才想起公司仅 有的员工都在几天前走了,张化冰说是给他们放假了。她试图挪到床上去,但没 能成功。她晕倒在地,全身冰凉。
过了好久,小米才清醒。她蜷缩到床上去,脸色苍白,茫然、疲倦、迷惑。 眼泪慢慢地渗出来,又慢慢地干掉,再渗出来。“这是为什么…… ”偶尔,她会喃 喃几句,绝大部分是沉默着。她细细地回忆起昨晚上的经过,有些明白了。他是 那么反常,一寸寸地吻她的肌肤,温柔、深情,一遍遍地要她,仿佛是要倾尽自 己的精力。她以为是他们的知心谈话加深了彼此的爱,现在想来,一切都是谋划 好了的,昨夜只是最后的温情。小米望着已退到窗外的阳光, 目光散乱。
就这样蜷在家里,直到黄昏,直到深夜,直到天明。
第二天上午,她没去上班。她感到口渴、饥饿,浑身软绵绵的。她喝了杯水, 坐到镜子前,失魂落魄的样子让她自己觉得可怜。她真不愿意出门,但下午要上
节目,她必须去。没办法,她洗脸,化妆,换衣服。
下午的节目录制是不成功的。虽然她强打精神,可那神态与平时完全两样, 不时地分心,不时地散神,令编导和摄像都有几分不快。但他们并没有发火,也 不询问。被采访对象也感觉到了她受了什么刺激,想主动配合她的采访,结果也 弄得很尴尬。说着说着,小米会突然停下来,两眼凝视前方,眼珠子就红了。节 目组几个平常善于开玩笑的同事,一个个见势都谨口慎言,他们从来没见过小米 不快乐,又不好轻易问她什么事,只好一个镜头一个镜头地拍下去。经过精心挑 选和剪辑,小米出镜时仍然是目光呆滞,言辞僵硬,动作机械。
摄制完毕,编导才悄悄走近她,关切地问:“小米,发生什么事了? ”
“……没什么。”夏小米惨淡地咧了一下嘴,拿起提包往外走。
连续几天,夏小米的情绪未能好转。在家里,她更是备受精神折磨。房子里, 全是关于张化冰的回忆。不时地会有电话声响,她也懒得去接。
傍晚的时候,她给赵霖挂了个电话,开始淡淡地聊了几句,最后,她终于按 捺不住地哭了:“赵霖,化冰……化冰他走了!”
“他去哪儿了? ”
“他走了!不再回来了……”
“什么?!”赵霖在那边大惊失色。“小米,你冷静点,我这就过去看你。”
赵霖赶急赶忙地来到小米住处,读着那短短的几句留言,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以他对张化冰的了解,张化冰对小米绝对是真正投入了感情,他爱小米,爱得很 深,有几次还流露出愧疚的感受,因为不能给予小米全部——他有家,有孩子。 家是名存实亡了,可他有女儿,他是父亲。赵霖知道, 自从发生了女孩子席卷家 产事件后,就没有哪个女孩子能与张化冰保持一个星期以上的约会。可就在与夏 小米蜜月般地生活了近半年以后,他就这么一走了之,又让人做何理解?他厌倦 了?他感到了束缚?他有了新欢?赵霖的疑问一一提出,又一一排除了。突然, 他想起几个月前张化冰去浙江出差的事,据说张化冰后来还去了北京。对了,从 北京回来后,他又神秘地辞了职,放着盈利丰厚的报社广告部主任不干,跑出来 开公司。这中间肯定有什么隐情,不可示人。若这个推测是真的,张化冰的出走 就很好解释了,他在躲避什么,或者说,他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赵霖并没有将这些想法说出来。他觉得自己能理解张化冰,无论他选择 什么道路,他都会理解,一个人有一个人的理想嘛。但夏小米,她这么单纯, 设若她经不起这份打击,或者,她只要产生一丝丝的报复念头,就会将张化 冰推入绝境。赵霖转移了话题,安慰小米几句,带她出去吃饭。分手时,小
米的脸色稍稍有了点生气。
隔了几天,在台里大门口,夏小米看见了李亿军。看样子,他是特意等在 那儿的,脸上挂着很焦急的神色。他二话没说将她拉进车里,沙哑着嗓门说:“太 对不起了,我出差今天才回,才看到化冰的信。小米,你瘦了许多。”他体贴地 看着小米。
夏小米心里一颤,张化冰给李亿军写信了?
自从月亮走后,他们就只见过一次面,那是阿菊过生日,请夏小米和张化冰 吃饭。夏小米幸福的样子令李亿军沮丧万分,他明白, 自己只能将对小米的爱深 藏于心了。他有些嫉妒张化冰,但他又很欣赏他的才干,两个男人谈得十分投机。 李亿军送别他们时,对张化冰说:“化冰,小米是个难得一遇的好女孩,你可要珍 惜啊。”张化冰乐滋滋地夸着海口:“你们放心,我会珍惜她的。她已是我的一切。”
这才多少日子过去,张化冰就变卦了,而且是出走,说得白一点,是抛下小 米走了,如此不负责任的行为,什么人才能做得出啊!李亿军直觉得张化冰是有 难言之隐,可他也解释不了其中曲折,张化冰写信托他看顾小米,完全是因为信 赖他。两个人虽然只有两面之交,但男人可靠不可靠,一面就能感觉出来。
李亿军将小米带到家里。阿菊迎上来,亲热得像自家姐姐。小米叫了声“阿 菊 ”,忍了多日的泪水又汩汩地流了出来。阿菊高声嚷道:“不要哭,小米,这世 界上男人多的是,什么样的男人怕找不到么?他张化冰算什么东西,这么不负责 任,没有心肝,始乱终弃的,什么时候照面了,我代你掐断他的脖子!”阿菊一副 抱打不平的女侠气概,好像恨不得立刻将张化冰捉住任她宰割。
吃饭时,看着李亿军开酒瓶,小米突然说:“我也喝点酒。”
“不要喝。”李亿军知道她是不喝酒的,阻止道。
“想喝就尽管喝呗,怕什么,醉了这儿又不是没地方睡。”阿菊却纵容着小米, 给她倒了一杯啤酒。她知道她心里闷得慌,要借酒浇浇愁。
几杯啤酒下去,夏小米话开始多了起来。她阴郁地说:“李大哥,阿菊,你们 说,化冰他爱不爱我? ”
“爱,而且他很爱你。”李亿军朝正要开口说话的阿菊使了个眼色。他知道打 从看了信以后,阿菊对张化冰的态度已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但这个时候态 度偏激,只会让小米更受刺激。
“很爱我? ”小米迷迷蒙蒙地问。 “是的。”
“那他为什么要这样? ”
“……他可能有什么难言之处。”
“我也不能知道吗?他这算什么!”夏小米忽然大哭起来,“他为什么如此残 忍,给我留下一张纸片,就无声无息了……他再也不管我了吗?为什么,为什 么……”
小米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阿菊连忙将她扶到沙发上坐下,给她倒了杯椰子汁。 可她不喝,一挥手差点将杯子扫倒。她自言自语着,念着张化冰的名字,一会儿 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喊,脸上是汗水、泪水,长发散落下来,有几丝贴在湿润 的面颊上,那副彻底被爱情所伤的神态令阿菊心疼,而李亿军,在心疼之余,还 有几分隐隐嫉妒——她是那么痴爱着张化冰,而他对于她的那份感情,她从来就 不曾觉察过。
夏小米好不容易安静了。她去洗手间洗脸,见镜子中的自己眼睛肿成核桃样, 鼻尖发红,满脸泪痕,嘴唇发白,与一个多星期以前相比,真是憔悴得不像个人 样了。她将头发梳清,想着张化冰,泪水又一次涌上眼眶。她忍住了,不哭。她 对自己说:“他根本不爱你。”她知道这是欺骗自己,她还是强迫自己承认这就是 事实,“他如果爱你,就不会因任何理由抛弃你。”
她决定明天就将摩托车卖了,去外面租房住。现在这样子,她不好意思回台 里的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