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海口的路上,夏小米心血来潮,说要去看割胶。张化冰想了想,带她们到 他熟悉的一个农场住了一晚,第二天清早,看完割胶,才往回赶。谁知这一耽搁, 竟遇上了台风。
狂风夹着暴雨,开始肆虐着大地。
出了农场,大约在乡间马路上行驶了十来公里,汽车刚刚开过一座小桥,就 听车后一声巨响。那座桥被奔流而下的山洪冲垮了。
“好险!逃过了一劫,我们还算运气好。”张化冰轻松地说,心里却为前面的 路捏了一把汗。
“这台风来,怎么也不见预报? ”月亮奇怪地问。
“有,可能农场的人没想到我们看割胶会花那么长时间。这里到海口,也就 两个小时的路程,不耽搁的话,这时已快到府城了。而越靠近海口,台风越小。”
“都怪我,看什么割胶,还要刨根问底知道个所以然。”小米满怀歉意地自 责道。
“这可怪不上你。要求归要求,但决定是大伙儿做的。再说,又没有后悔药 吃。要不,我吃得比你快。”张化冰眼睛紧盯路面,安慰着小米。
月亮反倒有些开心:“这也好,让我感受一下在台风中前行的滋味。旅行遇上 热带风暴,对于我来说,可是第一次。”
其实谁都是第一次。张化冰第一次在台风中开车,难免有些紧张。但他不能 在她们面前显露不安。他全神贯注地握着方向盘,不敢有一丝的马虎。
车子总算上了国家公路。滂沱的雨水在路面溅起高高的水花,刮雨器急速地 摇摆,可根本起不了作用。汽车顶风冒雨,艰难地前进着。
经过一片橡胶林的时候,夏小米震惊了。一棵一棵高大挺拔的橡树,却经不 起狂风的摧残,当腰折断,发出凄厉的响声。断裂处,大雨一冲,流淌出乳白色 的汁液。她无法相信,在诗人笔下形象完美的橡胶树,竟会如此脆弱!
张化冰来了个急刹车,夏小米和月亮身子与前面的坐椅背撞了个正着。
“报告你们一个好消息,我们可以休息一下了:轮胎爆了一个。”张化冰不急 不慢地说。见她们并不惊慌,更是松了口气,“坐一会儿再说吧,我抽支烟。”
“给我也来一支。”月亮说,她有点冷,双手捂着肚子。
小米一个劲地往窗外的橡胶林看,她眼中的忧伤引起了张化冰的注意。他往 窗外望了一眼,明白了。
“每年台风一来,海南就损失惨重。不说别的,光橡胶树,就不知道要断掉 多少。”他手搭在椅背上,头转向后座的月亮与小米。
“ 以前人们常说‘人定胜天 ’,但事实上,大自然的规律是谁也奈何不了的。” 月亮接下了话头。
他们俩聊了一会儿,见夏小米还在发愣,月亮推了小米一把:“喂,你在想什 么想出了神? ”
“想那橡树。”小米惆怅地应了一句。
“……‘而我是你身旁的一棵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舒婷的诗, 是不是这样写的? ”张化冰微笑着看着小米,轻轻吐着烟圈。
夏小米惊喜地瞪大了眼睛,想不到张化冰知道舒婷的《致橡树》!
她与张化冰谈起了舒婷的诗,谈起了现代诗对于他们这一代人心灵的影响。 更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张化冰对当今诗坛了如指掌!
看着小米困惑的样子,张化冰又笑了:“没想到吧,我这么个俗人还懂诗歌这 么高雅的东西?告诉你吧,我大学念的是当代文学。而且,我还发表过朦胧诗呢, 我们教授都读不懂。”
夏小米涩涩地一笑,仍然有些神情恍惚。但她心里,要防备他的心理又降 温了。
“天哪,你们俩可真够浪漫的了,被困在台风之中,却还诗兴大发,探讨起 当代诗歌来了!不过不准再说这个话题,它会引起我的自卑感的。要知道,我自 从离开讲台,就再也没有光顾过什么诗歌小说!”月亮挖苦道。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好吧,不谈诗歌。月亮,我看你又感冒了,你坐前面来吧,这里有点热气。” 张化冰重重地吸一口烟,将烟头扔出窗外。开窗的时候,大家听到了更为响亮的 风雨声。
“去吧,别得病了,回去我怎么向保罗交差。”小米催着月亮,又从旅行袋里
找出一条浴巾给她披上。
“你们别动,我去换轮胎。”张化冰吩咐道。
“这么大雨,你不要命了? ”小米关切地阻拦。
“困在这里,时间一久,我们都会冻病的。也不知这雨何时能停。”张化冰开 了车门,下车了,一股风夹着雨水灌了进来。
“你别说,这小子还真是个男子汉。”月亮赞叹着。“好好把握住他。”
夏小米没料到月亮会在这时候说这件事,一时不知怎么回答。而且她也不想 解释在香岭月亮鼓掌的那一幕是张化冰强加给她的, 自己只是一时迷茫。思索半 天,蹦出来一句:“他有老婆。”
月亮愣住了。沉默了好久,才说:“他告诉你的? ”
“他没有,赵霖说的。还有个孩子。”
“他们关系怎么样? ”
“不知道,听说一直分居。”
月亮不吱声了。她本来想说那不重要,可她知道,那很重要,尤其对小米来 说。保罗如果没有家室, 自己的爱情怎么会那么痛苦!
“小米,你去给他打打伞吧,我下去方便一下。”
小米应声而出。她站在车后,尽力给张化冰多一点遮拦。
张化冰正吃力地在轮子下面垫千斤顶。见到小米,厉声说:“你快回车里去, 我这儿不需要你!”
小米心事重重,不理睬他。张化冰奇怪地看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更用 劲地摇着千斤顶。
终于换好了轮胎。小米的伞没起到作用,两个人都成了落汤鸡。
“你看你,这么大的雨,伞有什么用。你这个不听话的小傻瓜。”张化冰把工 具放到车厢里,嗔爱地说道。他正要拉小米上车,小米的伞却被骤起的一阵大风 吹翻了顶,并借着风力将小米拉出了好远。
“快放手!快把伞扔掉!”张化冰一面追,一面焦急地喊道。他知道如果她一 直不放手,那风不知道会将她刮到哪里去。
夏小米手一松,那把伞在风中飞舞着被刮得老远。好几次要着地了,又被旋 了上去。夏小米看呆了,身子随着风力,往前踉跄了几步。
张化冰冲到她的身边,一把抱住了她。
“你想吓死我吗? ”他恶狠狠地说,带她上了车。夏小米自知有错,缄 口不语。
月亮忙递上干毛巾,让他们擦干身子,自己坐到了司机的位置上。“你们先休
息片刻,我来与台风搏斗一阵。”她幽默地说着,发动了车子。她还放起了音乐, 强烈的迪斯科节奏冲淡了大家对台风的恐惧,气氛轻松许多了。
汽车在平坦宽阔的公路上扭起了秧歌。前进两步,退一步,方向盘好像不是 由月亮控制,而是任凭狂风摆布。月亮大声说道:“好玩得很!”
张化冰笑了。这个月亮,这种时候还这么开心,也算是一种境界了。
“你开吧,照这个速度,我们用不着两个小时就可到海口了!”而实际上,要 在平时,顶多四十几分钟就可以了。
月亮忙乎着,不再感到冷。倒是夏小米被雨那么一淋,受了点凉,在车里打 起了喷嚏。张化冰不由分说地将她揽到怀里,为她擦拭着脸上头上的雨水。
“听话好吗?将衣服换了,要不你会感冒的。”他温柔地哄道。 夏小米凝视了他一会儿,温顺地点点头:“你不要看。”
张化冰转过头去。
“好了,你也该换衣服了。”夏小米换好衣服,扯了扯张化冰湿透了的上衣。
“遵命。”张化冰迅速脱下上衣,露出结实的胸肌和粗壮的胳膊。夏小米望着 他,脸上飞起了一片红云。
张化冰换了衣服,看到小米红扑扑的脸上羞涩的神态,情不自禁地将她拉到 怀里,低头吻她。夏小米也不知着了什么魔,身子紧紧地附着他。他感觉到她的 胸部的起伏,吻得更凶了。
月亮从后视镜里看到他们接吻,很高兴。这个夏小米呀,刚才还提到他的 老婆呢,但在爱情面前,还不是老老实实就范?说真的,她都有些喜欢张化冰 了。她认为他是个真诚的、智慧的、大气的男人。这一路他表现的就是这样, 还有勇敢。
一走神,车子拐到路基边。月亮还没来得及往路中间打方向盘,车子就被强 劲的风势顶到了路旁,撞到了一棵小树,往回倒的时候,一只轮胎陷落在一个小 泥坑里。车子熄火了。张化冰和小米受了惊,分开了。
“怎么了? ”张化冰急忙问。
月亮指指后视镜:“你们俩的过错。”她打趣着,朝小米调皮地眨眨眼。小米 吐了吐舌头,回敬了她一个鬼脸。
“唉,人生旅途多坎坷。”张化冰调侃了一句,放开了拥抱小米的手。他往车 外看看,感觉雨小了一些,风却仍在呼呼地刮着。
“你发动车子,我下去推车。”张化冰冲月亮说道,拉开车门,又嘱咐小米一 句,“你乖乖地坐着,不要再犯傻了。”
折腾了半天,车子才出了泥坑。张化冰上了车,满身都是泥浆,额上有一个
隆起的包。
“你这是怎么啦? ”夏小米伸手抚摸着那个包,火急火燎地问。
“不小心被车屁股亲了一下,没事的。”他抓着小米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眼 里又是柔情万千,但他马上移开了目光。
“我们还是胜利了。”月亮换了一盘流行音乐带。
“我的姑奶奶,还是我来掌舵吧,这车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要是将车搞坏 了,赵霖可就惨了。”张化冰让月亮让位,抬腿从座位间跨了过去。
“现在谁也不许说话,让我一心一意开车!”张化冰霸道地说。
刚走了十几分钟,月亮又叫停车:“不好意思,我要方便一下。”
“咦,我说月亮小姐,你今天成尿壶了怎么的,没几分钟又喊方便。”张化冰 找了个树多的路段停了车,嘟囔着取笑月亮。
月亮笑着回敬道:“你才尿壶呢。水喝多了,还有身体虚。”
不过月亮自己也奇怪,今天不知方便多少次了。
她找了棵榕树,蹲了下去,小米为她撑着雨伞。张化冰趁机抽了支烟。
月亮回到车里,刚坐下,就“哎哟 ”一声弯下身子。小米紧张地问:“月亮, 怎么啦? ”与此同时,张化冰扔掉烟头,探询地转过头来。
“这里疼得厉害。”月亮捂着右腹部。
“要不先休息一下? ”张化冰关切地说。
“不,没事,还是开车吧,趁着现在雨小风轻了。”月亮摆摆手。
张化冰慢慢往前开车,可开不到两公里,月亮就不行了。
“啊,疼死我了。”月亮紧紧抓住小米的手,额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
“化冰,这怎么办? ”夏小米焦急得要哭了。
张化冰停住车,扭头看着月亮:“我的天,不会是急性阑尾炎吧? ”
“我不知道。”月亮痛苦不堪地应了一声。
“你别急,月亮。我知道这附近有个农场,要走半小时左右。月亮,你能坚 持吗?我们只能往农场的医院去了。”张化冰冷静地说。
“好,我尽力。”月亮脆弱地点点头。
张化冰全神贯注地开车上路。二十多分钟后,就看见了农场场部。
然而,就在离场部近两百米远的地方,路被风折断了的树枝覆盖了,要清理 它得花上不少时间。张化冰停了车,招呼小米扶月亮下车。
他们搀扶着月亮绕过那堆树枝。
“小米,这样太慢了,不行。这样吧,你在车里等着我们,我背月亮走。”张 化冰说着就蹲下身子,叫月亮趴到他背上。
“乖一点。”他不放心地叮嘱小米。也不等小米回答,背起月亮就跑。 农场医院的急诊室里,只有一个医生和一个护士。
月亮按着疼痛的部位,描述了一下病情。女医生撩开检查室的门帘,面无表 情地说:“进来。”
张化冰靠在门口,刚掏出烟,就被护士小姐制止了:“到外面抽去。”
他正要走,听见检查室传来了说话声。
“你结婚了没有? ”听口音,女医生是湖北人。
“没有。”月亮毫无底气地答道。
“没结婚怎么会怀孕!”
“什么? ”
“什么什么!有没有男朋友? ”
“我就是他男朋友!”张化冰冲着检查室大声说。
一会儿,医生和月亮出来了。医生坐到办公桌前,一面开处方,一面教训张 化冰:“她不是病,是太累了,动了胎气。你一个大男人,就知道乱搞!搞出崽伢 子来要还是不要? ”
“要,要。”月亮满脸喜气地抢过话头。
“要,要。他有一天不要你了怎么办? ”医生白了月亮一眼,“小姐呀,要孩 子赶快结婚。别就知道跟男人搞,不知道保护自己。”
“男人要是靠得住,除非河里没了沙。”医生意犹未尽,似乎要借此机会将对 男人的看法表现出来。
“是,是。我一回去就和他结婚。”月亮头点得像鸡啄米。
张化冰上前搂住月亮,嘿嘿干笑两声。
医生让月亮去取药,并嘱咐她马上吃两片索米痛片,然后又瞪着张化冰:“以 后别光顾自己快活,搞出崽伢子来你自己也麻烦。”
“好,好。”张化冰嬉皮笑脸地笑着。
月亮吃了药,挽着张化冰的胳膊,对医生道了谢,满面春风地往外走。
夏小米乖乖地坐在车里,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看见张化冰和月亮出来。等他 们走近了些,她发现月亮已全然不像个病人了,笑得很是开心。而张化冰呢,跟 揽夏小米似的揽着她的腰身。夏小米揉了揉眼睛,简直不敢相信。如果不是出了 重大变故,就是张化冰天性如此,揽哪个女孩子都像揽情人!
夏小米有一种被两个最亲爱的人耍弄了的感觉。她飞快地下了车,一个劲地 往前走。
张化冰和月亮来到车旁,才发现小米独自在路上走。虽然雨已停了,但空气
很阴冷,天空中仍堆积着乌云,随时有可能风雨大作。
张化冰让月亮等着, 自己去追小米。 夏小米听到喊声,反而走得更快了。
“快回车里去!”张化冰追上小米,欲拉她。 “你别碰我!”夏小米一甩手,气呼呼地说。 “你怎么了? ”
“你是个流氓!”夏小米想起他曾经亲吻过、抚摸过自己,气不择词。 张化冰站住了。这夏小米,像是被魔鬼灌了迷魂药,转瞬就不认人了。 张化冰正在犯迷糊,月亮开着车赶上来了。
张化冰上了车,说:“你去劝她吧,也不知哪根神经短路了,她居然骂我流氓。” 月亮想了想,笑了:“她肯定是看到我们刚才的情景,误会了。”
“你和她那么好,不相信我还不相信你呀?吃的哪门子醋!我最烦女人吃醋!” “这就是你们男人不懂女人心了,吃醋说明她很在乎你哟。她是反感你,不
是吃我的醋。”月亮心情很好,“你与她说了检查的事没有? ” “没有。我被她气晕了,还没有人骂过我‘流氓’呢。” “好男不与女斗。快去吧!”月亮推着他。
张化冰磨蹭着下了车,想想,突然撒腿朝小米追了上去。 小米一边走一边抹着眼泪,鼻尖红红的。
张化冰拦住她,笑道:“你呀,连好朋友的醋也吃,太没气量了!” “谁吃醋了? ”小米绕过他。
“告诉你,月亮怀孕了!”
夏小米站住了。她抹了抹眼角,不好意思地看着路面。
“刚才我为了给月亮解围,扮着她的男友,被那个女大夫很凶地训了一顿。” “活该!”夏小米幸灾乐祸地说。
“狠心的家伙……你知道她怎么训的吗?‘你一个大男人,就知道乱搞!搞 出崽伢子来要还是不要? ’”张化冰学着医生的腔调,让夏小米听得红了脸。
张化冰趁机拉着她往回走,俯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宝贝,其实我想搞的 是你。”
夏小米勃然色变,她在他的手上重重地打了一下,挣脱他,凶巴巴地说:“张 化冰,你真让我恶心!”
张化冰没想到夏小米连这样的话也承受不了, 自知玩笑开得不是时候,讪讪 地赔着笑脸,死乞白赖地抓住夏小米的手往自己嘴巴上扇:“这个该死的张化冰,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掌嘴、掌嘴!”
夏小米开始由着他打自己的嘴巴,可见他是真用力,又有些不忍了。
“你这个人,脸皮真厚。”她骂着,抚摸了一下他的嘴巴,“痛不痛?不痛 再打。”
张化冰一把拥住她,指着她的心窝:“好呀,坏东西,这么打我,这里居 然不疼? ”
这么一说,夏小米心一酸,眼睛又红了。她突然伏到他的肩上,不作声了。 “好了,我们回车里去。”张化冰哄道,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你背我。”夏小米赖皮地说。
“不,我才不背你呢。”张化冰故意说,话音未落,却一把将她抱起,“我抱 你不行吗? ”
夏小米一直柔情地看着他。
坐回车里,月亮嗔了一句:“小气鬼。”
夏小米含羞微笑着。
“要是我爱上化冰了,你让不让我? ”月亮追问道。
“不让。”小米柔柔地看了月亮一眼。
“真是个小气鬼。”月亮又嗔了一句,抓过她的手握放在自己的腹部,“小气 鬼,恭喜你,你要当姨妈了。”
“你还真要呀? ”小米甚感意外。
“当然。这是个意外,保罗会高兴得发疯的。”
张化冰检查了一遍车子轮胎,坐进了驾驶室。他使劲看了看小米,吸了吸鼻 子,打趣道:“什么味儿呀,酸溜溜的。”
“去你的,快开车吧!”月亮与小米异口同声地嚷起来。
“遵命,小姐们!”张化冰愉快地吹了声口哨。
一路上,除了偶尔经过一二辆大卡车外,几乎没有什么车像他们一样在台风 天气里赶路。仿佛一个脚步蹒跚的老人,一步三摇地,他们总算回到了海口。给 赵霖打电话时,他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说真担心你们在路上出事了。车子事 小,你们三个才是最要紧的。三个人大乐起来:“唔,这赵霖关键时刻见真情,良 心大大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