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米换了一套比较宽松的套裙,将头发随意地一扎,稍稍擦了点口红,就 出门了。
她要去找赵霖。
很意外地,夏小米接到了赵霖的电话。赵霖说,他是前两天与月亮通话时得 知她到了《热岛报》。他早就知道她来了海南,但一直没有她的消息。夏小米去五 指山的事,当初也没有告诉月亮,只在前些日子给月亮写信时才提及,所以尽管 他与月亮不时地保持着联系,对夏小米的行踪却也无法了解。他在南方实业没待 几天,就去了蓝海洋公司。这是一家集团公司,据说在北京的后台硬得很,夏小 米也听说过。赵霖是通过北京的同学介绍进来的,现在企划部当经理。他约小米 见面,老同学叙叙旧,再则,他要给小米介绍一个新闻界的朋友认识,这个人神 通广大,也许能帮小米一些忙。
她骑着单车,慢慢地往前行驶。一路的街景,她已经烂熟于心了,它们在阳 光下感染着大特区热的气息。几个星期以来,她每天上午八点准时从宿舍出发, 骑着自行车去找一个又一个客户,她总是空手而归。有一天,她照样疲惫而沮丧 地往回走,无意中看到一家不太大的商场正在做开业准备,有人正往大门上挂横 幅,招牌,又在招牌上蒙红绸布。有些街坊在看热闹。夏小米下了车,慢慢往前 推着车走。这时来了一辆小车,一个穿着讲究的中年男人从车里走出来,叽里咕 噜地用海南话交代什么,看上去是商场的老板。纯粹是一种碰运气的心情,夏小 米瞅了个空子走过去与那人打了个招呼, 自我介绍了一番,然后显得很随便地问 了一句:“您这儿什么时候能开业? ”
“三天以后。”海南男人用海南普通话答道。 “主要经营什么品种? ”
“空调机,另外像冰箱、电风扇啊。”海南男人兴致很好。他说他叫阿海,是 商场总经理。
“市场打得开吗? ”夏小米虽然没有拉到过广告,但已掌握了不少市场信息。
“应该没问题。这个地段不是很好,但家电嘛,家家都需要。”阿海总经理礼 貌地解释着。他并不反感眼前这个女孩子,他不时地看她几眼,像许多海南人一 样,他认为内陆女孩子皮肤很白。眼下这个女孩子更是有几分特别的神韵,她的 声音也很好听。
这个阿海给人一种很随和的印象。夏小米灵机一动,谈起广告经来:“您为什 么不在报纸上做点广告呢?一来可以招徕顾客,二来也算得上气派。再说,你们 海南人都讲究吉利,开业弄得隆重一些,来个开门红,多好。何况现在天气刚转 热,空调机的需求量肯定一天天增大。而目前海南市场上经营这一类家电的商家 并不多,广而告之是抢占市场的重要手段,尤其对于那些大中型企业和酒店公司 来说,并不会缺乏购买力,让他们对你们有个先入为主的印象,真要配置起空调 来,还不是先上你们这家来。”
阿海饶有兴趣地看着夏小米。他原来是打算做广告的,因为忙没顾上,又有 人劝他等开业后看看行情再说,也就暂且放开了。听夏小米一说,心又有点动了。 并不是广告非做不可,而是对夏小米的好感,使他不由得想赞同她。
“现在要做,能赶得上开业那天吗? ”他问。
“绝对赶得上!”夏小米一下子有了信心。她解释出报规律,并提醒说《热岛 报》是早上出报,而且深受读者喜爱,广告效果会相当不错。她说话不急不慢, 并不流露那种急于将广告拿到手的愿望。
“那好吧,做半个版怎么样? ”阿海爽快地说。
夏小米喜出望外,她在心中盘算了一下,半个版是一万元, 自己可获三千块 钱的提成。三千块,这是一个不小的数目,她自参加工作以来,存折上的数字从 来没有过这个数。
“有回扣的吧? ”阿海压低声音问道。
夏小米脸红了。她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截了当地问这个问题,她也责怪自己忘 了许多人都懂回扣行情的事,就是不懂,他也应该有一份报酬,没有他,就没有 这个广告嘛。
“有,当然有。你可以拿百分之十五的回扣。”她连忙回答。报社的广告提成 是百分之三十,她觉得阿海拿百分之十五是完全应该的。
“好,就这样说定了,夏小姐。”
这是几个星期以来唯一的一次广告。当拿到一千五百元钱的时候,夏小米心 中竟有些酸涩。但她觉悟到这就是机会,看你当时能不能把握住。阿海后来还请 她喝了次茶,对她的建议表示感谢,他说那个广告的效果果然不错,空调机的销 量正在扩大。
想起这件事,夏小米不由轻轻地吁了口气。
街上行人越来越多,喝早茶的人陆陆续续地从茶坊或酒店进去或出来,懒洋 洋的。夏小米骑着车,来到了坐落在滨海大道的蓝海洋公司。嗬,这就是赵霖办 公的地方,多么气派!她抬头仰看着高楼,这是目前为止海南最高层建筑了吧?
赵霖真有几下子。她暗想,突然觉得月亮与赵霖的关系真有些伟大。他们之间, 比友谊多,比爱情少,用月亮的话说,这是最佳状态,它不必为得到得不到爱的 回报而计较,又由于多了一种心的亲近而可以尽情倾诉和绝对信任。夏小米很佩 服他们,换了她,那是达不到这种境界的,她无法想象自己与一个男人恋爱过后, 还能与他像正常朋友一样地交往下去。她说不出理由,觉得这不仅仅是修养或大 度的问题,它是一个人对于情感的态度。
上到十二层,夏小米在过道里站了一会儿。她在人车混杂的大街上绕来绕去 大半个小时,已是满头大汗,来到这开着冷气的写字楼里,她感到舒服极了。她 真希望尽快结束在烈日下奔跑的状况,有一个舒适高雅的工作环境。不是怕苦怕 累,而是觉得这样奔忙对于自己来说,浪费的时间太多了,也意味着自己生活在 底层,这不是她来海南的目的。如果说当初还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来海南,如今她 却是清楚地意识到,她是要干一番大事业的。她看到许多从内地来的人,本来是 平平凡凡,普普通通,到这儿,竟摇身一变,就成了小富翁、大老板、总经理什 么的,难以理喻。有一个原来给她的杂志投过无数次稿却因文理不通从未被采用 过的文学青年,现在居然是日报的记者了,虽然新闻界人士谈到他都摇头不屑一 顾,可人家在报纸上是堂而皇之署名“本报记者”的。鱼龙混杂的局面使得一部 分鱼混成了蛟龙,真正的蛟龙却被浪涛卷入了海底。夏小米内心不甘心就当一个 拉广告的记者,她要凭借自己的智慧与实力做一个人中凤凰。她很清楚,一个事 业成功的女人,要比男人难上十倍。但她已满怀斗志,胸有成竹。她在五指山区 都待了半年,而现在虽然苦累,比起那时来已不知强了多少倍,她坚持下去,不 会没有机会改变生存环境并图谋发展的。她暗忖,将来她一定要有属于自己的写 字楼。
因为是星期天,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办公室很大,足有三四十平方米,用一 些漆成淡黄颜色的三合板隔成四个部分,每张办公桌上摆着一部红色的电话机。 夏小米东张西望,不见赵霖的身影,就坐在一张桌子边翻开一张报纸等他。
不一会儿,赵霖从里面一间办公室里走了出来,见到夏小米,轻快地叫了起 来:“小米,你来了?怎么坐在外面?我没想到你会来得这么早。都怪我,没跟你 说清楚我在企划部的经理办公室。来,快到里面去坐!”夏小米这才发现,里间办 公室门上有一个小牌子写着“经理室 ”字样,因为要穿过大办公室,所以很多人 不大会注意里面还有一间独立的办公室。赵霖听到翻报纸的声音,还以为是哪个 职员来了呢!
夏小米高兴地迎上去。赵霖仍然是一副眼镜先生的斯文样子,看上去比以前 瘦多了,却很精神。她与他握手,感觉非常亲切。
经理办公室与外面相比,要特殊一些。房间的地毯是麻白色的,很厚,室内 的冷气开放着,空气中弥漫着菊花香型的清新剂的味道,沁凉而芬芳。办公桌很 宽大,呈暗红色,一看就很高档,椅子是真皮的,靠背很高。茶几上,花瓶里插 着一束可以乱真的假花。如此的办公条件,在一九八九年的海南,是相当气派的。 淡黄底色缀暗蓝大花的窗帘拉开着,可以看见窗外碧蓝的大海。明亮宽敞,眼界 开阔,夏小米想,将来自己也得选择这样一处可以看得见大海的地方工作或居住。 不知为什么,她今天总是联想自己的未来。
“来,喝茶。”赵霖给小米倒了杯茶,显得有些激动。他有好几年没有与夏小 米见面了,今日在热潮涌动的海南相见,又是家乡人,又是中学同学,再加上月 亮的关系, 自然比以前还亲热几分。他问这问那,恨不得一下子就将数年前的同 窗情谊拾起来。他曾经很反感夏小米,认为她与月亮的友谊影响了他对月亮的追 求。大学毕业后,与月亮重新有了联系,这才对她前嫌尽释。夏小米是公认的才 女,但是高傲,不太容易接近,许多男生都望而生畏,暗地里骂她是老古董。当 月亮告诉他夏小米也来了海南时,他是很惊讶的。但他答应月亮尽自己的能力帮 助小米。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还能与月亮保持亲密友好的关系,按一般人的处世 哲学,既然月亮明确表示不谈及感情的事,他赵霖早应与月亮淡漠下来了,可他 仍然放不下牵挂月亮的心,并由此对夏小米也充满了关切之情。
“小米,我可真没想到你也会来海南。”赵霖将办公椅拖到小米对面,安坐 下来。
“这话怎么讲? ”夏小米饶有兴味地发问。
“你嘛,我们男生一律认为你单纯,但高傲、内向、娇生惯养,这样的人, 哪会扔下一个那么优雅的职业来这儿折腾。这里你看见了,炎热、缺水少电、环 境恶劣、条件艰苦,怎适合你。”赵霖觉得,即使是像许多人那样为了逃避感情, 夏小米也不至于选择海南。在他看来,夏小米的性格里,缺少的就是折腾和闯荡 精神,她太静了。可谁料到呢,这个女孩子居然独自来到海南,而且去五指山待 了那么久,这一点令他困惑不已。当然,如果夏小米当初在《热岛报》找到了自 己的话,她可能是另一种生活态度了。这样想着,赵霖一方面有些歉疚,另一方 面又觉得欣慰。他深知,海南这个地方,对于女人来说,是一个陷阱,也是一种 铺垫。稍不留意或缺乏意志,就会掉落下去或被吞没;但如果经得起磨难,必将 成就一番事业。他庆幸夏小米没有什么改变,也许对于她,苦难的经历才是辉煌 未来的真正铺垫。
夏小米哈哈哈地笑起来。来海南这么久,她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而放肆。
“你们原来都这样看我呀,真是应了那句话‘狐狸吃不到葡萄葡萄就是酸的’
哪!我说呢,在学校里,追月亮的人那么多,我除了收到几首写满了情诗却不敢 署名的信外,几乎是门庭冷落…… ”小米故作伤感了一阵,然后又笑。那些小男 生,对女孩子的了解未免太肤浅了!真是的,不喜欢说话就是高傲吗?不高声大 笑就是不好接近吗?那单纯文静总该是女孩子的优点吧。再说,女孩子的坚强是 潜在骨子里的,只有当挫折来临时,它才表现出来。哪像他们男人,总想在表面 装出一副顶天立地的悍样来。“你们真不像话,以外表看人,太片面了。”夏小米 虽然是责怪的话,可眼睛、嘴角全是轻松的笑意。
他们开怀畅谈往事,本来比较疏淡的友情竟感觉深浓了。人真是奇怪的动物, 对于他人的看法会因场所的改变而转换。同学两年,他们说过的话加起来也不会 有今天这次会面说的话多。因为时间久远的缘故,留在记忆中的总是美好的多, 而优缺点早已明了,用不着刻意发挥或掩饰,谈话就特别坦诚直率,因此也就十 分融洽。
谈到小米目前的工作与生活,赵霖直言不讳地指出,她不适合拉广告。他知 道,许多女孩子在拉广告的过程中,已磨去了纯真,变得唯利是图、精明世故、 舍身取利、俗不可耐。他认为夏小米一时半会儿改变不了,她的纯洁就像她的高 傲一样是潜在骨子里的,改变不了。
夏小米沉思着,一丝忧郁一晃而过。其实她也知道自己不是拉广告的料,不 善谈判,不善磨人,不敢谈钱,去哪里签到协议?但是她更明白,不经过这一段, 她永远也达不到另一个层面。她一直在鼓励自己坚持,权当在建立一个人际关系 网吧,将来某一天,她要与他们有业务往来。 自从有了第一笔广告业务后,她突 然发觉自己也具有经营头脑,她开始思考怎样扭转自己的思维方向。她要朝经济 方面靠,而不是单纯的文化。这些思考并无清晰的条理,今日却不经意地表达出 来了,并且,她还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种踌躇满志的气概。
“你放心,赵霖,我来海南绝不是为了拉几个广告,我要建立自己的事业。” 夏小米笑吟吟地说。
赵霖在与月亮通电话时,他还在为夏小米担心,怕她根本在海南待不下去。 可今天的夏小米已不是几年前的夏小米了,她完全走出了那个小书斋,走出了那 个杂志社的思维模式。他以为她只不过是想逃避感情风波,换个环境,挣些收入, 然后做一个纯粹的文化人,充其量做某家杂志的编辑,再写些小文章,一步一步 进入文化名人的圈子。就说今天,他也只打算给她一个版面的广告帮她一点小忙 而已。因为公司正好在做广告宣传,各家报纸、电台、电视台都要做,而他又刚 好与她联系上了,念及月亮情分和同学缘,算是小米运气吧。另外他想介绍个朋 友给夏小米认识,给她介绍个稳妥点的工作,也是想帮她一把,没想到夏小米来
这一番表述,赵霖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了。
“小米呀,月亮要是知道你现在的变化,肯定会高兴坏了。”
“可不是,月亮总巴不得我从天上掉到地上来,她总以为我太耽于幻想了。”
“什么时候我们邀请月亮来海南玩一玩吧,三个人聚一聚。”
“等我安定一些再说吧,现在我还住集体宿舍,她来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那倒没关系。唉,我们这批人,真应该好好折腾一番才是。”
“当然。而且一定能折腾成。”夏小米应和着。
正谈论着,外面传来了喊赵霖的声音。“肯定是那个朋友来了!”赵霖连忙站 起来往外走。这时,一个身材较为粗壮、看上去十分憨厚实在的男人已穿过大办 公室直朝这经理室走来了。“赵霖,你这小子现在拉起架子来了,让我大星期天的 跑这么远来看你!”他进了门,才发现还有夏小米在,忙摘下墨镜,道歉似的说: “不好意思,有小姐在,打扰了。”他顺势在赵霖肩上擂了一拳,并冲他挤了挤眼。
赵霖知他误会自己和夏小米了,忙给他们俩做介绍:“小米,这就是我想介绍 给你认识的关鹏,我们几个哥们称他‘关神通 ’,《中国商报》驻海南记者站站长。 这是夏小米,我中学同学,现在《热岛报》当记者,来海南快一年了,走了些弯 路,傻乎乎地跑到五指山去做孩子王,结果到现在还在被聘用阶段,拉广告,说 不定广告额完不成还得被炒鱿鱼。你以后罩着点她吧。”
夏小米朝关鹏羞赧地一笑:“认识你很高兴,请多关照。”
关鹏朝夏小米伸出手去,惊叹道:“你的气质真好!”
夏小米矜持地答道:“谢谢你的恭维。”她觉得关鹏握手的感觉很特别,重重 地一握,然后迅速放开,是那种果断爽快的男人,与他的模样不大一样。
“我这人不会恭维人,我说的是实话。”关鹏认真地反驳道。
“好了,别酸了,恭维人又不是坏事。”赵霖愉快地攻击着关鹏。夏小米看出 来他们的关系确实非同一般,笑起来不再矜持。
寒暄了一阵,关鹏说:“好了,赵霖,我们来谈谈演唱会的事吧。”
夏小米提起自己的提包,告辞道:“那你们谈吧,我先走了。”
“走干吗?你要有兴趣,听一听也无妨,待会儿我们一起去吃饭。”关鹏说道, 并拍着身边的座位示意夏小米坐下来。
赵霖也忙挽留道:“别走,刚才我就想动员你也参加我们这个活动呢!” “什么演唱会? ”夏小米没有坚持要走,她在关鹏身边坐下来。
“是这样,我们在策划搞一个大型的明星演唱会,准备邀请刘晓庆、程志、 毛阿敏、阎维文、郁钧剑等当红电影演员、歌星来海南。”关鹏介绍道。
“啊,这么多明星呀!”夏小米显得很兴奋。她还从来没有一次性看到这么多
当红演员一起演出的演唱会。
见夏小米同意留下来,关鹏和赵霖都很高兴。他们很快切入主题,讨论演唱 会具体活动事宜。
在谈到请演员的事情上,关鹏大侃京城演艺界的绯闻趣事,令夏小米洞彻到 另一种人生,纸醉金迷,艺德日下,在演艺界已蔚然成风。关鹏与一个“穴头” 是哥们,请演员的事他拜托哥们就是了,但演员的价码是含糊不得的,所以落到 实处,便是演唱会的资金问题。蓝海洋公司作为这次活动的主办单位,最多能拿 出二十万,省文体厅是当然的主办单位,但他们是不会出资的,而举办这样的演 唱会需要近百万。资金从哪里来?依靠协办单位和赞助商。“这样大型的演出活动 在建省后尚属首次,想来那些有眼光的企业家不会无动于衷的。钱不会是大问题, 关键是时间。演唱会在三个月后开,时间是相当紧张的,所以我们得马上行动起 来。今天我们理出个头绪来,明后天就召开筹备会,分工下去。关于赞助与协办 的事,我们定个五万元做底数,怎么样? ”
关鹏头头道来,确实对举办演唱会具有丰富的经验。
夏小米像是听天文数字。“近百万?怎么会要这么大一笔资金? ”
赵霖朝关鹏一努嘴:“关鹏最懂行情了。”
夏小米将目光投向关鹏。
关鹏就进一步阐述,说这年头兴回扣,像这种活动回扣更高,起码是百分之 二十。演员的出场费已高得吓人,像刘晓庆,一场演出就是八千元以上,其他在 列的几个歌星,出场费差不多都是这个数。另外是一般演员的费用。三场下来是 多少?还有这批人的来回机票、住宿费,还有环岛旅游的开支。此外,租场地、 工作人员劳务费、广告宣传费等等,到处都要花钱啊。按关鹏的意思,几个主要 策划人员每人也得挣个两三万才行。
“不是有门票收入吗? ”夏小米被这些数字弄糊涂了。她这时又觉得自己对 数字反应迟钝,这样的头脑去接触经营,岂不是要犯晕?
“ 门票收入是主办单位的事。像赵霖他们的蓝海洋公司,他们肯定要收回自 己的投资,除了为公司树立形象外,创收才是经营者的目的。如果办一场演出, 主办单位要赔钱的话,谁还会策划这类活动? ”关鹏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夏小米, 似乎没想到她这么没常识。
夏小米则对他满怀钦佩地点头。
“夏小姐,我不知你有多大的能量,但我相信赵霖,你是他的同学,又是他 的好朋友,他推荐你加盟自有他的理由。我们需要得力的合作者。这样,你自己 先看看最适合做什么? ”关鹏温和地问夏小米。
“我……我不知道。”夏小米脸红起来,说话支支吾吾。 关鹏不易觉察地皱起了眉头。
赵霖见状,忙解围道:“我看小米就负责联系演职员们旅游的事情好了,还有 活动的宣传广告。另外,小米可以发挥一下文采好的优势,好好露一手,给晚会 写个精彩的串词,怎么样? ”
“噢,夏小姐还有这一手?那太好了,省得我们还要去求别人了。还有,夏 小姐人在《热岛报》,想必也有不少关系,跑几家赞助应该也没问题吧? ”关鹏神 情又舒展开来。
夏小米暗暗叫苦。还说让他帮我一把呢,他却像给我下任务似的。她正想开 口,赵霖已发话了:“你这老兄,你这么快就忘了呀,刚进门时我怎么给你说的? 人家的广告任务都完不成呢,哪里去弄赞助?再说,又不是就我们三个人操办此 事,她分工这么多别人不干活了?我看,你就怜香惜玉一回吧!”
“好好好,就算我多嘴好不好?看你急的,好像她不拉几个赞助我就会要她 命似的,我哪舍得呢? ”关鹏连连摆手,开着玩笑。
“这还像个大男人。”赵霖挖苦道。
“咦,你得寸进尺了吧,赵霖,这与男人不男人的有什么关联? ”夏小米插 言道。
关鹏得意地笑起来:“啊,想不到夏小姐还有一股仗义之气呢!”
“别‘小姐小姐 ’地叫好不好?多难听呀!”夏小米有些不悦,她早就想抗 议了。
“是,小米同志!保证以后不再叫‘夏小姐’了!”关鹏一本正经地发着誓。
“你今天很反常啊,关神通。”赵霖意味深长地看关鹏一眼,又看夏小米一眼。 以往,关鹏是不太喜欢与女孩子耍嘴皮子的。
“好,不扯了,就这样定了吧,明天我们就召集大家开会。现在我们去填肚 子。”关鹏站起来。
“好。”赵霖将桌子稍稍整理了一下,拿起钥匙往外走。
在电梯边,赵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他把夏小米从电梯里拉出来,冲关鹏说: “你先下去,在楼下等我们一会儿,我有点事对小米说。”
“小米,你还记得那个叫张化冰的吧?你刚来海南时去《热岛报》找我时认 识的那个人,经济部主任。还有印象吧?后来他与我联系上了,一个劲地问我知 不知道你在哪里,并说一旦有你的消息,一定告诉他。他好像很生你的气,说你 不守信用,说好去《热岛报》的,你却不见了。”
张化冰如炬的目光刹那间穿透了小米的记忆。
“他找我什么事? ”她不经意地问,但她的心突突地跳着。
“他说再见到你,决不放过你这个小娘们儿。”赵霖嘻嘻笑着。 “这是什么话,太没教养了。”夏小米羞恼不已。
“这可是他的原话……我猜想他是爱上你了,我了解张化冰,从来没见过他 那种神魂颠倒的样子。”赵霖认真地说。
“你了解他,那他是什么情况? ”
“他是恢复高考那年考上的北大。毕业后分配回河南,结婚已五年,有一个 三岁多的女孩。”
“他都有家有室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这种混账话? ”
“也是。不过听说他们夫妻关系不好,正闹离婚。反正我相信他是真的爱上 你了。”
“说故事呢,别取笑我了。”夏小米不相信地摇晃着脑袋,伸手按亮了电梯的 电钮。
在电梯里,赵霖又说:“本来这次要拉他一起搞演出策划的,但他去浙江谈一 笔大广告业务去了,可能要过一阵才回来。这家伙现在在《大南方报》当广告发 行部的头,很火。等他回来,我们聚一聚。”
夏小米心又突突地跳起来:“好啊。我们会有机会见面的,都在做广告这一行, 还怕碰不到一块儿? ”
“那也不一定,你在广告部也有一阵了,碰到过没有?他自己根本就不做具 体的事,只有一些大广告他才出山。还有,他要知道你这种拉广告的水平,会笑 死你。”
夏小米正要说什么,电梯门开了。关鹏神态悠闲地站在大厅里等着。 “去哪里吃饭? ”关鹏征询着夏小米。
“这个可不要问我。”小米推诿着。对于吃饭的地方,她确实不太熟。 “去小铃铛吧,那里的文昌鸡很好吃。”赵霖建议道。
“那得骑车。”关鹏转身朝车棚走去,赵霖招呼夏小米跟在后面。 “赵霖,我的车不见了!”
赵霖与关鹏正欲往外推单车,听到夏小米的惊呼,都停住了。他们支好车, 朝小米这边走来。
“是新车吧? ”赵霖问。
“是的,到广告部才买的。”
赵霖领着夏小米在车棚周围转了转,最后两手一摊,找不到。
“我们这儿,不知丢了多少辆单车了,尤其是新车,一放就没有了。都怪我,
忘了提醒你了。”
“怪你干什么,偷车贼那么多,防不胜防,算我倒霉呗。”
“嘿,这也没什么。来海南的人,有几个人没被偷过单车?我都买三辆了。 一辆是全新的,用铁链子锁了都没用。”关鹏安慰道。不过丢车的事也实在让人恼 火。他建议夏小米以后去东湖那儿或别的一些修自行车的地方买二手车——所谓 的二手车,就是贼偷了去的或用旧了的车。如果是偷的,那卖车的也就等于是销 赃的,大家明知如此,也没有办法。海口太乱,丢单车的问题还算不上是大问题, 却时时困扰着人们。
“你坐关鹏的车吧,我这车太小了,坐起来不舒服。”赵霖让夏小米在单车后 座上试了试,说。
“那好吧。”夏小米朝关鹏走去。
关鹏连忙将车后座擦拭了一下:“来吧。你别急,吃完饭我陪你去东湖买车。” “搂着我,路不好走,别颠着了。”关鹏关照着小米。
“不用。我手抓着架子就行了。”小米一手抓住后座架子上的铁条,一手抬起 来搁在额上遮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