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一生能够走完几段铁轨
有一个系列是印象派作品:
一个人转过身来,直直望着车站前方,微温的阳光投射他以最后的照耀。
他在铁路上奔跑,跑向奔腾着的红河,激情的翅膀因渴望而再生。
蒲公英的花序升腾在向晚的风中,蟋蟀走出沙土的城堡,远村的炊烟拂蓝暮空,娓娓红河自白云诞生的地方直奔而下,淌过它胸膛上的高原,一路蜿蜒而下。
他在燃烧,在渴慕里俯身红河,看见轻盈的河沙随风起舞,粼粼波光像金子斑斓灿亮,前方是两条虚幻的铁路。
最后一幅画的下方配了一首看不懂的诗:来日要穿越星空,晓月一弯如你的新眉,它引领我走向激情的大水,或者八月的汛期。时间重新装点,逝水奔腾,永远的渔火照耀在红河,搏击的姿态迎向心中的巨澜——献给林诗贤。
恍然明白画家这番注脚的深意,想来他坐在站台旁的石阶上,凝视夕阳照耀下的蚂蝗堡车站,挥笔描绘这幅景致之际,胸臆中脑海中全是那个叫林诗贤的女子。
被一个男人深爱至此,该是幸福的吧。
站台伫立在夕阳光灿灿的余辉里,画家在他生命所剩下的日子里,在铁路的指向以及车站的命题中,蘸着心中浓情的爱,以长奔万里的激越心情,在画布上涂鸦出各种绚丽的色彩。
一个人一生能够走完几段铁轨?画家在画面上忽而浩然呼喊,抑或细语喃喃:我在车站,永远等你。
5,身后,有站台隐隐的哭泣
面对苍凉荒芜的站台,想象被再次剥离。
落日向蚂蝗堡车站亲近,景色迷离成一副凄美的画面,词语在这个时候变成了蹩足的蝌蚪,惟有驻足凝望。
我臆想着车站应是个港湾,而铁轨却荡漾开一路清波。我犹如船夫般随性梭行于河流之上,将意念凝聚在大海,在痛苦彷徨的日子里一遍遍阅读河床的心波,在回眸之际扬帆起航。
那位痴情的画家还在等他的诗贤吗?如果等待的时间要穿过冰川纪,从孢子植物开始萌发绿叶,或者花朵,其实一万年并不算太长。一场爱情的辉煌,开始于这个沉寂厚重的车站,飞舞在木棉飘飞的风里,飘飞在他奋力挥洒的油画笔端。
落日沉向红河,渐渐与水相拥,渐渐溶化掉最最辉煌的一天。
凝望站台的时间飞逝得总是那么快,景物已然沉溺在时间里,出发的路径像排在玄色的菜单上。所有的序列其实早被风儿编排好,唯有落日是一份不可知的机缘。站台、铁路、铁轨似乎总要与落日交相辉映成某道风景的,但他们又总是天然相遇,从没有定数。
月亮从东山升起又落向浩渺银河,铁轨毅然绝然地选择了未来,站台最终落入幽深的沉寂。
我沿着铁轨的足迹行进,以不再回首的姿态行进,凝目看着沿途为我点亮的一座座灯盏。
身后,有站台隐隐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