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百年沧桑
百年河口，可谓历经沧桑。翻开史书，便看到这些曾经的往昔：
1885年的中法战争，刘永福率领黑旗军在河口一带打败入侵的法国殖民军。
1908年孙 中山领导的同盟会在河口发动起义
抗日战争期间，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和天津南开大学南迁昆明，成立“西南联合大学”。其中大部分师生是经广州、香港乘船到越南海防港，再从滇越铁路进入河口，然后来到昆明
1942年10月，日本侵略军飞机滥炸河口，鼎盛一时的河口霎时变成一摊瓦砾场。
1949年12月28日，河口和平解放。
1992年，河口被国务院确定为国家一类口岸，河口从改 革开放的末端走向改 革开放的前沿。
1993年5月18日，中国河口—越南老街口岸恢复开通。
伫立在河口的历史长河面前，我试着去了解一桩最最令人扼腕叹息的事件——孙 中山领导的河口起义。
河口是滇越铁路的交通孔道，在镇南关起义同时，孙 中山亦筹划在河口起义，以此为依托，以图云南。
1908年（光绪三十四年三月），孙 中山派黄明堂、王和顺率领从镇南关撤出的起义军100余人，开赴云南边境，汇合当地会党、游勇，在孟坝寨设立前敌指挥部，伺机发难。4月30日（光绪三十四年四月初一）凌晨，黄明堂受孙 中山委派，率义军二百余人从越南边界渡河向河口进攻。清军防营一部闻讯，击毙其管带蔡正钧，起义响应。革 命军与反清义军会合，胜利攻占河口，杀河口副督王镇邦，得枪千余支，子弹七万发，黄以“中华国民军南军都督”名义布告安民，
5月1日（四月初二），革 命军又经过激战，毙清边防副督办王镇邦，夺取河口炮台，黄明堂以中华国民军南军都督名义，布告安民，严申军纪。关人甫率义军四百人左趋曼耗，拟取蒙自，一路连克巴河、田防、安定、新街、万河等地。王和顺亦率义军占领南溪。
云南人民久受清政府残酷压榨，纷纷响应起义，清军亦倒戈迎降，革 命军数日内增加至1000余人，声势大振”，遂分兵出击。
至5月3日（四月初四），连克南溪、新街、坝洒，直逼蛮耗、蒙自，队伍扩充到300余人。
5月5日（四月初六），孙 中山委任黄兴为云南民军总司令，节制各军，立即赴前线督师。黄兴赶到河口，投诚清军拒不听从调遣，黄明堂、王和顺亦不服其指挥，黄遂于5月10日（四月十一日）折回河内，拟另组敢死军投入战斗。
7日黄兴衔命前往，促黄明堂沿滇越铁攻昆明。黄明堂担心粮食不继，犹豫迟疑，黄兴遂亲率一军前往，中途队伍溃散。黄兴乃云河内召集钦州起义人员组队再赴前敌，11日行至老街被越南法国殖民当局扣押驱逐出境，当局又封锁中越边关，禁阻起义人员及粮械入滇，河口革 命军陷入孤立无援的困境，锡良得以乘机调清军围攻。
5月12日（四月十三日），黄兴在越南老街遭法警截留，旋被驱逐出境。越南法国殖民当局又应清政府要求，封锁中越边境，阻禁革 命党及粮械进入云南，并迫害、驱逐大批旅越革 命党人，使河口革 命军陷入孤立无援困境。
清云贵总督锡良闻警，一面急调署蒙自关道增厚及开广镇总兵白金柱率军南下救援，一面频电清廷告急，孙 中山见河口起义多为清军变兵，前线又缺得力主将指挥，乃派黄兴为云南国民军怀念，赴前线督师
26日清军攻陷河口，黄明堂率义军六百余人突围撤入越南，被法国殖民当局勒逼缴械，强行遣散，历时一月的河口起义失败。
云贵总督锡良在起义爆发后，一面调兵镇压，一面向清政府告急，清政府即派刘春霖帮办云南边防事务，令广西提督龙济光率防营增援，又命两江总督端方、湖广总督陈夔龙接济饷械，四川、贵州地方亦派军往援。革 命军与清军在老范寨、泥巴黑、羊子街等地相持二十余日，最后被清军击败。5月26日（四月廿七日），清军占领河口。黄明堂率600余人撤至越南境内，嗣被法国殖民当局勒逼缴械，强行遣散。
河口起义虽然失败了，但为辛亥云南起义奠定了良好的群众基础，清风中有仁人义士们细微的叹息。
7，一万次风雨，一万次笃定的心迹
四连山雄踞在河口西北侧，是河口县城最高点，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至今仍然有部队驻守。因为手续办理需要时间，今天无法登上四连山，我们来到大桥旁的古炮台遗址参观。
这里是成就刘永福一世英名的地方。
刘永福（1837—1917），祖籍广西博白，生于广东钦州，自幼随父迁居广西上思。本名刘建业，又名刘义，字渊亭。自幼随叔父习武，武艺高强。父母亡故后，于二十岁参加天地会起义，率众隶吴亚忠部，任旗头。因以七星黑旗为大纛，且与“太平军”有联络，故其部被人称为“黑旗军”，或“黑旗长毛”。驻军归顺州（今广西靖西），抗击清政府军。后战况不利，率三百人跨界退入越南境内。其时，粤人何均昌占据越南保胜。刘永福黑吃黑，取而代之。在胜保，刘氏黑旗设卡厘税，俨然地方长官。
这时法国人开市越南西贡，并垂涎全越。
同治十二年（1873）法人与越南贼首黄崇英勾结，欲以黄氏数万“黄旗军”为前驱，地毯式推进。法将安邺率兵攻破越南河内。越南国王遣使诏谕刘永福归诚，许以功成封爵。刘永福闻命，率黑旗军自保胜南下，越宣黄光大岭，绕驰河内，设伏突袭法军，一战而斩安邺。在战胜的形势下，法越和谈。议和成，越王封刘永福为三宣副提督，辖越境北部的宣光、兴化、山西三省。但刘永福的根据地，仍然选在保胜。
十年间，刘永福两次驰援河内，迎击法军，斩将搴旗，成就了一生功名。
纸桥战斗后，法军反扑，先后攻占越南之富春、顺化、海口，并入据越都河内。法军约一万多人，水陆兼程，气势汹汹，兵锋所向，正是越南山西、兴安各省。大敌当前，刘永福以全军守山西，拼死抵抗。
当年十一月，法军攻破兴安省，又攻破山西省。刘永福黑旗军大溃，退保兴化。从这时起，黑旗军的神话终结了。光绪十年（1884）二月，法军陷扶良，进攻清军重要防地北宁。云贵总督、清军督师岑毓英遣唐景崧率刘永福全军赴援兵至北宁，清防军已溃，北宁失守，刘永福率部重回兴化。后不久，即因军粮不继而退屯文盘洲大滩。岑毓英比较赏识刘永福，北宁失守前，曾允黑旗军扩编至十二营；北宁战后，即光绪十年八月，岑氏又奏言刘永福可供驱策，于是清廷擢刘永福为“提督”（从一品），赏花翎。
至此，绕一个人生的圆弧，刘永福从“造反者”、“流亡者”演变为顶戴花翎的“忠君者”、“爱国者”，可谓功德圆满。
加官晋爵后的刘永福在当年九月的宣光争夺战中，夺法人兵船二十多艘，斩法兵数十级。法人退守宣光城，刘永福乘势收复了宣光、兴化、山西三省的一批州县。这些州、县，法人夺而复弃，故得来容易。到了光绪十一年（1885）春天的谅山大捷，战争主角已经换成了冯子材、扬玉科、苏元春、王德榜诸人，刘永福只能退居偏师地位。
后清廷与法国议和，把刘永福与三千黑旗军调回国，并裁减为千余人，到1886年任刘为广东南澳总兵，逐步裁至三百人，但他仍是砥砺强顽磨利剑。
刘永福终身爱国热情不减，到晚年闻日本向袁世凯提出“二十一条”，仍拍案而起要带兵抗日。到1917年，以八十岁高龄病逝。
穿越历史的尘烟，眼前重现两百多年前种种动人的细节，刘永福的存在拉开了历史的厚重布幕，书写出河口历史上不容忽视的浓墨重彩。
向西眺望，可看见越南黄连山顶的“五指山“，此山五峰并立，恰如巨人伸向天空的五个手指，故名“五指山”，又名“五指向天”，“中指劈日”。
五指山山腰常有白云缭绕，每年在农历腊月之初，小寒节令来后，如果时值晴空万里，则总有那么一天，可以看到“中指劈日”奇观。之间夕阳西下，向远处越南的五指山的中指靠近，夕阳一旦接触峰尖，便见道道金光闪耀，继而霞光映红了大片云天，夕阳继续下沉，不就，中指便将红日劈作两半，闪闪金光迅速变成丛丛的光束。
如今，那炮台惟剩下一个基座，孤独地兀立在城市的飞尘里。
但我仿佛看见了那枚古炮，它立在这里很多年了，任凭风吹雨打，那种漠然的神色，孤高的气象，竟有些像白发斑皤的哲人。
那些伤痕很清楚地挂着，只是整个身躯仍然挺立得笔直，在表皮被撕裂的地方显出第二层的颜色，恍惚在向人说明一种深奥的意义。
一万次风雨，一万次笃定的心迹，这是一种怎样的哲学啊。冷酷的摧残从没有给它带来什么，所有的，只是让世人看到更深一层的坦诚罢了。
在我们都市的森林里，是否也有这样一尊炮台呢？
我不喜欢那些有着平整花圃且群花绽放的小花园，那种对称的布局在我看来似乎是源于某部拙劣小说中的描写。而这个破败颓丧的炮台遗址散发出一股大地深处的气息，令人久久不愿离去。破败，坍塌和荒芜的基地，周围荆棘丛生，杂草疯长，还有从附近原野跑来的羊在那里悠闲地啃着嫩草。
刘永福于我而言是陌生的，那是一则既没有情节也没有穿插的故事，距离非常非常遥远。可是，我仿佛听到历史深深的叹息，我知道，那故事至少感动了当时的人。
然后，我又听到另一声更深的叹息，我知道，那是我自己的。
8，同样的旅途，不一样的脚步
不同的文化程度和人生基调，使同样的旅途迈出不一样的脚步。
旅游的等级并不是所选路线和所付费用决定的，这一点明白的人不太多。有人自诩追求旅游的文化含量，把文化古迹当做主要目标，既把旅行窄化了，也把文化曲解了。
河口展示在眼前的是一幅有关生命和环境厮磨的精神层面，它让我看到了旅行的至高等级。
任何杰出的生命都在不断地寻找环境载体，这种寻找就是冲撞。冲撞之处未必著名，更不必有古迹。既然已经有古人冲撞过，有万人冲撞过，也就很难再发生只属于自己的冲撞。游客需要撷取的是那些高贵灵魂与自己所遇环境的种种对话，特别是这些对话中徘徊于自己和社会、个人和大众、景物和精神之间的思考。
我热衷于旅游，也热衷于对旅行的思考。对旅行的研究可以加深自己对幸福的体验，而这种幸福就是古希腊哲学家所说的“由理性支配的积极生活所带来的幸福”。
灵魂与自己旅行所遇环境的种种对话，揭示出旅行缤纷莫测的深层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