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外,警戒线重又拉起,线外挤满了百姓。
里正出去,找到两个与死者亲近的女街坊,叫她们进来把小孩抱走,暂时照顾着。
两个女街坊双脚发软,浑身发抖,磨磨蹭蹭走进来,不敢看院子中间,一边走一边哭诉:“唉,他们一家三口都是好人,怎么就死得这么惨?唉,这孩子,父母和外婆都不在了,怎么办?也不知老家还有谁,还能靠谁?唉呀!”
里正说:“唉,别絮絮叨叨了,先抱走吧,别耽误官府勘查。”
“唉,只能先抱走再说了。唉,可怜的孩子!”
两个女街坊将孩子抱出去。
这时,楚亭君早已下令验尸。
两个仵作走上前,一边验尸一边禀报。
其中一个仵作一边翻着豆腐老板,一边说:“男死者,四十岁上下,被某利器从左眼划过,一直划到右肩。左肩膀还有一处砍伤伤口。太阳穴有伤口。肚脐受伤。”
“能不能看出是哪个伤口致命?”楚亭君问。
“应该是肚脐。凶器从肚脐处捅入,破坏了内脏。”仵作说着摇头,“太残忍了!还当着孩子的面!”
另一个仵作是婆子,负责验老板娘,这时禀报说:“女性死者,四十岁上下,膝盖有擦伤,被钝器击碎头盖骨,因不便检查全身,目前只发现这两个伤口。”
毋庸置疑,老板娘因头部受重伤而殒命。
仵作婆子又去验老板娘母亲的尸体:“老年女性死者,六十岁左右,从二楼跌下身亡。耳鼻口皆有渗血现象。推测为高处坠落,内受重伤而死。”
这时捕快已经将各处搜查完毕,没有发现异常,更没有发现凶器。
楚亭君走回老板的尸体旁,蹲下来,与少尹一起仔细观察其脸上的伤口,问仵作:“这些伤口是什么利器造成?”
“从左眼划到右肩,伤口极深,推测凶手使用刀剑之类的凶器。”
楚亭君摇摇头:“准确地说,应是用匕首。”
对于出入沙场、身经百战的他来说,刀剑及匕首造成的伤口,还是能够区分的。
再看看死者血肉糊糊的肚子,伤口外翻,里面的肠子也有被割断的。
“这肚子上的致命伤,应该也是匕首所为。”楚亭君说。
“大公子明鉴!”仵作认同。
第一件凶器——匕首,可惜没有在现场发现。
而老板娘的头盖骨被砸碎,一时也看不出用的什么凶器。
仵作分析说:“伤口受伤面较大,呈破碎状,应该是被钝器猛烈击打。”
法曹参军问:“什么钝器?”
两个仵作齐齐摇头:“一时看不出。”
“那,她膝盖上的擦伤又是怎么回事?”
仵作说:“这应该是跑动的时候摔跤,膝盖摩擦地面而受的伤。”
法曹参军站起,看着女死者的姿势,分析说:“这姿势表明,她是看见丈夫遇袭,立刻跑来救援,慌乱之中摔跤,未及爬起,就被凶手打碎天灵盖。”
楚亭君及少尹点头认可。
书记官飞快挥毫,将现场化成图示,很快描述完毕。
楚亭君下令捕快将尸体运回府衙验症房,又将现场楼上楼下走了一遍,这才上车撤回衙门。
回到衙门,三人顾不上午饭,立即开碰头会。
少尹说:“从现场惨烈程度来看,凶手出手极其狠毒,很大可能为仇杀。查出被害人有哪些仇家?不难破案。”
楚亭君却提出疑问:“仇杀讲究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凶手为何又放过屋檐下的小男孩?”
“这......”少尹语塞。
楚亭君又说:“倘若是仇杀,凶手应该会长期做准备,但从其所用凶器来看,又像随机杀人,手边捞到什么就用什么做凶器。而凶手杀人之后,又把凶器全部带走,不在现场留下任何痕迹,这又像早有预谋,不像随机杀人。”
“大公子说的是!”少尹认同,又提出众人都有的疑问,“从现场看,男死者曾经与凶手有过短暂的搏斗,同时女死者也冲过来救护丈夫。几乎同时,女死者的母亲在楼上看见,应该也会呼救。这瞬间虽短,却也有个过程,这么大的响动,邻居应该有所觉察。”
刚说到这句,负责查问邻居的府丞回来,禀报说:“此案乃老板的一个主顾临时增加豆腐,前来拍门,久拍不见应声,从门缝里看到院子似乎有血迹,大叫起来。街坊撞开门看到一家三口都被杀了。”
“那,也就是说,凶手杀人过程中,邻居丝毫没有察觉?”
少尹问。
府丞说:“是的。跟据时间推测,案件应该发生在四个时辰之前。此时刚下着蒙蒙细雨,街上行人不多,故而没有人发觉凶手杀人。”
楚亭君却从另一面看:“四个时辰之前,左右街坊早已起床营生;路上行人少,环境安静,街坊不更应该听到响动么?被害人与凶手有过短暂搏斗,应该会呼救,为何左邻右舍没有听到?”
少尹也觉得蹊跷:“利器划面部,凶器捅腹部,击打面部,以及老婆子从楼上跌下,即使这些响动不足以惊动邻居,呼救也会传出去。”
“你确定,”他问府丞,“邻居没有听到呼救声?”
“卑职查问了当时在家的所有邻居,包括小孩子,都说没有听到呼救声。”府丞说。
少尹不明白了:“莫非,凶手行凶前先点了他们的哑穴?”
楚亭君起身:“我们到验症房看看。”
四人来到验症房。
三具尸体直挺挺躺在台上,楚亭君命仵作再次比对老板夫妻身上的伤痕。
这次不受现场干扰,仵作终于确定,夫妻脸上的划伤为匕首所致。
再仔细察看,男死者肚脐处的伤口亦为匕首所致。
“结论:男死者被匕首划脸,伤;被匕首剖腹,死。”少尹吩咐书记官记下来,又问,“女死者头上伤口,为何种凶器造成?”
男女两个仵作都摇头:“一时难以确定。”
“除了膝盖及头上伤口,女死者身上有无其他伤口?”
“没有。”仵作婆子很肯定地说。
看来女死者因头部受伤致死无疑。
只是这凶器到底是什么?
进验症房后就一直沉默的楚亭君开口了:“两位仵作仔细看,女死者头上的伤口可否有竹屑、木屑之类的细毛。”
“遵命!”两个仵作开始用镊子仔细翻找女死者的伤口。
“看,这是什么?”男仵作忽然夹起一段头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