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与必然的乌铜走银
乌铜走银是十多种金属炼造成合金铜为胎,錾刻上花纹图案,将银熔化或金融化,填入錾刻好的花纹图案中。冷却后.进行加工打磨,最终底铜为乌黑色,整个器物呈现黑白色或黑黄色,给人以朴素典雅的感觉。成品中白银作品居多,故称“乌铜走银”。
据史料记载,乌铜走银发源于清朝雍正年间云南省石屏县异龙镇岳家湾村,至今已有280多年历史。现今云南乌铜走银的制作技艺,仅存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石屏县异龙镇冒合岳家湾村、坝心镇和昆明市晋宁县晋城镇两个地方。
关于乌铜走银的起源,有着这样的一个传说:清朝雍正年间,岳家湾村的银匠岳富炼铜时,金戒指掉在的锅中,戒指一瞬问就熔化了。他生气地把锅旁周围的东西扔下锅。待冷却后,却发现了一种颜色黑亮的特别合金铜,上有些若隐若现的金黄和银白色的线条。于是他便试着用这种合金铜来制作工艺品.后逐渐形成了如今云南独有的“乌铜走银”。
从这个传说中我们可以得到一个信息,就是铜液中“偶然”加入了金和其它金属成分。但传说中的“……待冷却后,由此发现了一种颜色黑亮的特别合金铜”,与流传下来的乌铜走银工艺不符。流传下来的乌铜走银工艺中的“乌铜”效果,不是冶炼出来的色泽,是用手“焐”出来的。是后续加工成色的。
再看看另一个传说版本:正值秋季,作坊(岳氏家族金工作坊)接了一批手烘炉的活儿,此时在作坊里还有其他工人在给浇铸完毕的关圣像贴金箔。岳老先生安排好化铜人,往炉子里加炭炼铜,风箱响、火焰高,铜开始熔化,忽然一阵大风吹来,桌上的金箔被吹进了熔铜的坩埚中,并被迅速熔化,铜液冷却后锻打成铜板,又用铜板做成了手烘炉,精美的手烘炉让人爱不释手。那天的气温骤然下降,有一个学徒工就偷偷拿了一个手炉去焐暖。那天夜里学徒因被子盖得多,又有手烘炉捂在被子 里,出了满身大汗。第二天早晨起床一看,那个原本紫红色的手炉变成了一个乌黑的手炉,颜色还越擦越深,此时岳老先生正好来到面前,一瞬间岳老先生瞪大双眼,目不转睛看着乌黑色的手炉。次日岳老先生又将另外几个手炉拿给学徒抱着睡,很快手炉又变成了乌黑色,岳老先生欣喜若狂。于是,乌铜手烘炉就此诞生了。
这段传说与上段传说中都有铜液中“偶然”被融进了金(或金箔)。之外又多了一个铜手烘炉“偶然”被手“焐”成了乌黑色。两个“偶然”却道出了乌铜走银工艺形成的关键所在。
日本有一种叫“赤铜”(Shakudo)的金属,其配方为紫铜占91.5-98%、黄金占2-7%,还有少量白银,占1.5%。这种金属经过着色后呈现深浅不同的黑色,略微偏紫,颜色的深浅与金含量成正比,与乌铜的着色效果极为相似。看来,传说中“偶然”的混入了黄金成分(包括银等其它成分)而得到了乌铜合金配方是可信的。而“偶然”被手“焐”成乌黑色也是合情合理的,因为手中的汗主要成分是“氯”,而“氯”可以把含有金银的铜合金着色成乌黑色。现代银首饰加工中,就有用含氯、硫、钾等物质的溶液使银的表面变成黑色的着色工艺。
可以说,乌铜走银工艺的诞生完全出自于“偶然”。正是在 “偶然”、“意外”中,发现了乌铜走银的特色,并经过多次的反复的实验,掌握了形成乌铜的规律和配方比例以及工艺流程。
像乌铜走银工艺这样出自“偶然”的例子,在工艺美术史上太多太多了。
仅在陶瓷工艺方面可例举的例子就很多。如,商周时期陶瓷“灰釉” (原始瓷釉)的发明,就是在烧制硬陶时“偶然”出现的效果,是窑内陶器上落的柴灰在高温下与陶器表面的二氧化硅等成分作用的结果。
宋代钧瓷釉中的铜红斑,就是制作匣钵原料中含有铜矿石成分,在窑内还原气氛的高温中熔化而滴到匣钵中的器皿上“偶然”得到的效果。
哥窑瓷器上的冰裂纹效果,就是由于坯釉膨胀系数不同,在降温过程中釉面“偶然”形成的开裂结果。
吉州窑的的树叶天目瓷,也是凉置的碗坯上飘落的树叶在窑中烧制时“偶然”得到的效果。
正是这些“偶然”,导致了这些工艺与名瓷“必然”的诞生。如果没有这些“偶然”的出现,那么,“必然”的结果就会显现不出来,至少是延迟了“必然”的结果。许多事物尽管客观存在着必然的结果,但没有“偶然”的触发和催化,很难看到或意识到它的结果。唯物辩证法认为,必然性和偶然性是对立的统一。任何一个事物的发展过程中既包含着必然性的趋势,又包含着偶然性的情形。这种矛盾现象的产生是由于客观事物的发展过程本身存在的普遍联系的客观世界中的复杂性所决定的。事物发展的必然趋势主要是由它的内在根据所决定的,然而这种必然趋势能否实现而成为现实,又得取决于这一事物与其他事物的许多偶然的联系,以致在事物发展中会产生多种多样的摇摆与偏差。
“偶然的东西正因为是偶然的,所以有某种根据,而且正因为是偶然的,所以也就没有根据;偶然的东西是必然的,必然性自己规定自己的偶然性。而另一方面,这种偶然性又宁可说是绝对的必然性。”正因为偶然性和必然性之间存在如此辩证的关系,恩格斯指出:“被断定为必然的东西,是由纯粹的偶然性构成的,而所谓偶然的东西,是一种有必然性隐藏在里面的形式。”、
在事物的联系和发展过程中,必然性和偶然性是同时存在的。必然性通过偶然性为自己开辟道路,必然性通过大量的偶然性表现出来。偶然性是必然性的补充和表现形式。没有脱离了必然性的偶然性。凡看来是偶然性在起作用的地方,偶然性本身又始终服从于内部的隐藏着的必然性。
必然是由偶然构成,偶然中又隐藏着必然。因此,发现“偶然”是揭开与发现“必然”的途径、捷径。而“偶然”的价值还在于发现,还在于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