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创世纪的突破性改良
在震撼全中国的护国战争之后,云南出现一幕中国戏剧史极罕见的现象:留洋学生极其关心地方戏曲的改良,把戏曲改良作为宣传革 命的辅助手段。
留日学生不断回滇进行街头演说,以戏曲作为宣传革 命的武器,在街头宣传民 主革 命,提出改良戏曲的主张,以延续护国英雄们的革 命理想。
要想改良社会,先要开通风气,然开通风气的事甚多,最有效的是改良戏曲。戏曲是一个喜怒哀乐的活动画谱,最易动人感情。唱兴盛使人欢喜,唱衰亡使人悲哀,唱凶暴使人不平,唱英勇使人奋发。且词调浅显,事理易明,不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富的贫的、贵的贱的,都能一听便解。
开通风气,莫妙于改良戏曲。资产阶级革 命家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提出并进行改良戏曲,在戏曲领域内掀起了革 命的浪潮。
理想又回到了护国首义者们的心中,回到了英雄们的怀抱。他们用改良戏曲来宣传反清革 命,比演讲,办学堂、书刊及其它的文艺形式收效更快更好。革 命者们提倡编演新戏来密切配合革 命的形势,他们编演出反清革 命的历史剧和时事剧,内容不论古今,题材不计中外,强调 戏曲为现实斗争服务。戏曲成为一种政 治斗争的工具,唤醒国民,激励士气,启迪民 主思想,激发爱国精神,促进反清革 命的深入进展。他们将戏曲改良纳入了革 命斗争的轨道,又以新戏曲的编演去促进反清革 命的深入开展。
这次戏曲改良,不仅提出了革 命的主张,同时还有相应的措施。革 命党人亲自动手来编写剧本,又亲自出马组织爱国艺人来进行排练和演出。有的滇剧著名演员,还自己拿出钱来去上海制办服装。
这次的戏曲改良曾经风行一时,神秘的力量融于戏剧之上,充分显示了革 命党人和爱国艺人的政 治热情和战斗气概,密切配合了当时的政 治斗争。而革 命浪潮又推动着戏曲的改良,从编写剧本到组织演出,燃烧着云南人民奋发图强的觉醒火焰。
新的帷幕被徐徐拉开,反对袁世凯窃国称帝,反映护国运动的斗争,鼓吹自由平等,主张婚姻自主,提出民 主法制,以求伸张民 意……一部部鲜活的剧本反映了这个时代的斗争生活。从辛亥革 命前夕到护国运动,是旧民主主义革命的一个关键时期,也是近代云南历史上天翻地覆的斗争时期。改良后的滇戏借外国人民的革命斗争历史,激发国人反对帝国主义的侵略和君主专制。以云南的厉史故事,宣扬反清的民族主义思想。以云南的现实题材,激发滇人起而斗争。
拥护共和,吾辈之责。兴师起义,誓灭国 贼。成败利炖,与同休戚。万苦千难,吾命不渝……这次滇戏改良在云南戏剧发展史上具有重要的意义,新颖脱俗的花骨朵横空出世,用戏剧表现新的时代新的人物,大大突破了传统戏剧的题材范围,在滇剧发展史上拥有崭新的意义,具有不可磨灭的功勋。它提出的主张和论点,比起传统滇剧的曲论,迈进了历史性的一步。
跌宕起伏,命运多舛
历史旋律有高昂激越,也有低沉凝重。稍稍回眸,就可以造访那一段黯哑低沉的岁月。
自护国运动以后,云南地方当局的封建保守势力抬头,一只无所不在的魔爪从黑暗中伸出来,开始了对滇剧的残酷迫害:取缔戏园、取缔坤伶、公告禁戏……这样严酷的环境下,滇戏改良也就无形流产。繁华时纷纷开设起来的滇剧茶园,在资本主义的竟争中先后垮台。一些戏园老板为了生存,更为了追逐利润,躬身迎 合小市民的低级趣味,迎 合小市民喜新厌旧的心理,放弃了纯粹的滇剧,搞起不伦不类的京、滇合演。孤立无援的滇剧风雨飘摇,面临着被挤垮的危险,命运岌岌可危。
地方当局对戏曲演出禁令森严,中小戏园生意大为减色,各戏园之间为了存活而竞争剧烈,大减价目而观众亦属寥寥,相继停业。到了一九二三年,昆明的戏园只剩下群舞台和云仙茶园两家。
我在那段历史的巷道里继续行走着,把目光深入到那个年代的经度纬度,深入到基本上结束军阀混战局面的云南背景深处去。那个时期,社会经济变得较为安定,物价平稳,生活水平很低,外来干扰较少。在这样的形式下,文化娱乐活动显得如此贫乏单调,没有更多的艺术品种相互竞争。
龙云掌握了地方政权,他看到地方剧种日益沦落,提出恢复滇剧之议,滇剧因此迎来了新的一线生机。他对蒋 介石阳奉阴违,在内政、军事、经济、交通、币制等方面都自有一套。他把滇剧当作“滇粹”,想大大加以提倡,希望集高昂、悠扬、明亮于一身的滇剧成为云南的主旋律。群舞台投其所好,与新滇剧院一起专营滇剧,集中力量编演地方戏,力求革新。一时间滇剧人才涌现,剧目丰富,演出活跃,复归兴旺。群舞台老板与唐、龙政权关系密切,每年七月十二日唐继尧生辰,都接群舞台上五华山专演滇剧,罗香周被称为“都督小旦”,颇得当道的青睐和支持。
抗 日前期,云南成了大后方。前线战事吃紧,国民 党军队节节败退,外省很多工厂、机关、学校和商号纷纷内迁昆明,一时人口骤增,昆明出现虚假的繁荣景象,文化娱乐也相应得到迅速发展。很多滇剧演员挤不上舞台,只好沦落到茶馆去清唱,围鼓茶室反而热闹起来,文教界的名流学者经常去蹲茶馆看云南地方戏曲。
地方当局为振兴滇剧,创设了改进社,专门培养戏剧人才。改进社所招收的学员班是官办的第一个滇剧科班,可惜的是委任非人,转向营业演出,结果人才没有培养出来,滇剧“改进”也流于空谈口号。滇剧的业余爱好者和知识分子很关心滇剧的前途与命运,他们发表议论,形诸笔墨,屡见报端。
到了抗 日时期,广大艺人忙于谋求温饱,无心专心演戏,更无心从事改进,滇剧再次陷入低落的谷底。
抗战中期,外来剧种云集昆明,当局任随地方剧种自生自灭,于是滇剧长期沦落为围鼓清唱的“板凳戏”,被摧残得相当可怜。反 动军官杨据之对艺人抓、打、关、骂,进行人身侮辱,许多艺人被迫流离失所,逃奔外乡。杨据之还搞来一些青年,成立科班,大肆演出宣传封建迷信的剧目。自此,滇剧几至一撅不振。到了新中国成立前夕,滇剧已濒临绝境。
省会地区的滇剧尚且如此,个旧、蒙自、开远及其它各县的滇剧,处境就更加困难了。戏班多为业余,演出既不正常,组织难以固定,有演出则集中,无演出就散伙,所谓“三冬望一春”,都寄希望于“演春台”。演员四出搭班,流落各地,只求温饱,又遑论改进提高。
新中国的建立,为几近灭绝的滇剧和滇剧爱好者带来了新的幻想和希望。
省和许多地、州、市、县都建立了国营滇剧团。1950年,省里成立了实验滇剧团,1953年改为省滇剧团,1960年建立了省滇剧院。“文华奖”、“梅花奖”等各种奖项的设立保护了滇剧的发展,举办的滇剧花灯艺术周也促进了滇剧花灯等地方艺术的振兴。在这段时期,很多优秀的文科大学毕业生也被分配到了滇剧团,记录、整理了一批又一批传统剧目,剧团和省文艺学校先后招收和培养了数百名滇剧演员,以及编导、音乐、舞美人才,大大充实了滇剧的新生力量。春风所到之处,满城鲜花次第开放,滇剧获得了新生和迅速发展。
文化如水,润物无声,一个古老剧种的发扬光大需要精心的保护和耐心的传承。但是滇剧具有很高的艺术形态,讲究“四功五法、唱念坐打”,具有“雅俗共赏、古今同趣”的境界,一般人无法企及。滇剧在一定程度上需要 “译码”,一个完全不懂古老剧种文化的人,刚接触时摸不着头脑,很难入门。在纷繁的时代熔炼里,滇剧的盛景逐渐在岁月的震颤中失去了往昔的容貌,新生一代正在被更易于接受、更有娱乐性的东西吸引。滇剧独特的光芒一天天进入了边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