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祥和唐玉回到房间,刚合上门,唐玉忽然道:“方才你答应我的第一件事,你食言了。现在我要你重新答应我。”薛祥叹了口气,道:“你说。”唐玉道:“你明日就去一趟太平门,查清楚是什么人与梁大牛有过节,以及在你把罗刹飞刀拿去蔡家变卖之后飞刀的去向。”
薛祥叹息道:“这个怕是很难。”
唐玉娇嗔道:“你去不去?为了你的夫人、我的妹妹,再难你也得去。”薛祥的拳头又握得很紧。半晌,他又叹息道:“好,我答应你。”
唐玉笑了一笑,道:“还有一件事,本姑娘说出来,你的心肝可要受得住。当然,你若受不住,也可以让我不说。”薛祥道:“我受得住。”唐玉道:“还记不记得我们在阿蛮那里炼制的三枚雪魄丹?”薛祥道:“我记得。”唐玉垂下头,缓缓道:“那三枚丹药……是假的。”
“什么?!”薛祥心头大震,他实在没想到自己和唐玉辛辛苦苦花了三个月,尝试了无数次才成功炼制成的雪魄丹,居然是假的!
“你……你再说一遍……”
唐玉无奈地说道:“要我再说十遍也一样。我曾亲眼见过雪魄丹真品,丹药的颜色是雪白色的,而我们按照阿蛮的方子炼制出的丹药,颜色却是银白色的。”
薛祥颤声道:“那……那也可能是炼制的方法不对,造成的丹药成色比较差,况且……况且琳儿和彩环不都服下,她们的玄阴和魔种体质不都破除了吗?你……你现在跟我说丹药是假的,究竟是何居心?”
唐玉冷笑一声,道:“如果丹药是真的,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就不是我,而是琳儿了。你不是一直在调查我吗?查出什么来了?”
薛祥道:“你什么意思?”
唐玉又是一声冷笑:“我什么意思你能不懂?既然你已经知道我和琳儿是孪生姐妹,想必你已经去天机院查过当年的记录。”她语声微顿,“从前在唐门,你我成亲那天,我对你说自己是去后山摘桃子时不慎跌落山崖,掉进玉潭,并非我有意欺瞒于你,属实是因为琳儿记忆错乱,把给姥姥拜寿那天的事情和自己落水那天的事情搞混了。”薛祥正色道:“你现在不必跟我解释那天发生的事情,因为我已经知道,琳儿之所以落水,不是因为自己不小心,而是因为,”他忽然冷冷笑了笑,“你那位竹马哥哥,他想打琳儿的主意,孤男寡女的,去后山那种在别人看来很危险的地方,还不想在事后让别人知道,只怕是他想把生米煮成熟饭吧。”
“你……你说什么呢!”唐玉面颊一红,“我……我可告诉你啊,那天我跟慕容轩昂可是什么事都没做。”薛祥冷冷道:“是啊,你是什么都没做,可不代表琳儿她……”话说一半,忽然又挨了唐玉一巴掌,于是捂着嘴说,“你怎么又打我?难道我说错什么话了?”
“好了,那天的事不许再提!”唐玉故作生气道,“以后你再敢当着我的面侮辱琳儿,我就一刀抹了你的脖子,让你下去跟方逸飞、丁不弃作伴吧!”
薛祥转过头,心里暗骂道:“好凶狠的女人,难怪叫罗刹女!”转头又道,“这算不算一件事?”唐玉呆了一呆,道:“什么事?”薛祥冷冷道:“你要我答应的三件事,这算不算一件?我答应你了,再为你做一件事,你是不是可以把琳儿还给我?”唐玉忍不住笑了,道:“姑且算是。”
薛祥接着道:“你刚刚说如果丹药是真的,你就会变成琳儿,这是什么意思?”
唐玉道:“不是我变成琳儿,是琳儿就会苏醒。我是她创造出来的替身,但和你所知道的替身不一样,我没有实体,只能以精神状态存在,琳儿身子虚弱,武功底子很薄,除了勉强会些防身的功夫之外,连那些外门弟子都打不过,所以小时候她特别自卑,觉得自己在唐门就是累赘,甚至想过割腕轻生……”薛祥截口道:“你说她是因为自卑才轻生?”唐玉微微点头。
“不对啊,”薛祥皱眉道,“她明明跟我说,她是因为对一面铜镜产生了兴趣,用割腕的方式滴血许愿,后来因为宝叔的阻止,饿昏了吞镜片死的。难道这也是她记忆错乱了?”
“滴血许愿?听起来有些像南洋一带流行的邪术。”唐玉思忖着道,“琳儿从未跟我提起过南洋,而且我在她的记忆里也没有见过什么铜镜。”
“会不会是厉天冥?除了你之外,厉天冥是不是也可以篡改琳儿的记忆?”薛祥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给琳儿送铜镜的老婆婆,会不会是厉天冥假扮的,他的目的会不会就是为了接近琳儿,然后施法控制她?如果他的法术可以避开你直接作用于琳儿身上,那琳儿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你是不是就无法得知了?”他说得越来越激动,唐玉虽然身经百战,此刻却也听得冷汗直冒。
“你说的这些只是猜测,不足以证明那个老婆婆就是他。不过,我的能力时强时弱,也不排除是他利用我力弱沉睡时对琳儿施法,这样一来,琳儿的记忆就更加错乱了。”唐玉说罢,黯然道,“苦了这孩子,到现在也没捋清楚自己的过往经历,一直都是我在暗中让她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就是自己所经历过的。”
薛祥沉吟片刻,道:“玉姐,我有个不情之请。”
唐玉道:“但说无妨。”
薛祥道:“你既然可以获得她的记忆,能不能消除她的记忆?”
“消除记忆?”唐玉瞪直了眼,“这怕不是只有大罗神仙才能施展的法术!”她忽然又“噗嗤”娇笑,道,“要本姑娘扮一回女菩萨也不是不行,只不过你还需要再找一个人,方能成事。”
薛祥道:“找谁?”
唐玉道:“阿蛮。”
薛祥怔了一怔,道:“找她?难道她还会法术?”
唐玉道:“你可不能小瞧她。你知道阿蛮的父亲是谁吗?”薛祥摇摇头。唐玉接着道:“播州安抚使,杨文。”
薛祥道:“杨文?原来她不姓阿,她姓杨。”
唐玉道:“阿蛮是她的小名,她的真名叫杨如意。”
薛祥道:“杨如意,多好听的名字,叫什么阿蛮?”
唐玉冷笑一声,道:“人家爱叫啥叫啥,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薛祥又道:“玉姐,这跟她会法术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她爹娘也会法术?”
唐玉道:“她阿娘会。”
薛祥接着道:“她阿娘是谁?”
唐玉道:“我虽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我知道她是苗疆的一位解梦师,或许她的名字就叫解梦师呢。”
薛祥道:“解梦师是什么?”
“解梦师,是苗疆一种神秘的职业,她们能解读梦境,也能在梦中施展法术。”唐玉解释道,“阿蛮从小跟随她阿娘学习,虽然未得其全部真传,但基本的法术她还是掌握了一些。其中,就包括你所说的消除记忆。”
听完唐玉的解释,薛祥面露惊喜:“这么说来,阿蛮真有可能帮助琳儿消除那些痛苦的记忆?”
唐玉道:“是有可能,但并非易事。”她顿了一顿,“消除记忆需要极高的法术修为,而且稍有不慎,就可能造成更严重的后果。薛郎,我知道你是想让琳儿重新过上快乐的生活,但我们需要仔细考虑,是否真的需要这么做。”
薛祥沉思片刻,道:“我明白。琳儿虽然因为那些记忆而痛苦,但那也是她的一部分。如果她真的愿意面对并接受那些记忆,或许她会变得更加强大。只是……”
“只是什么?”唐玉追问。
“只是,我怕她再次被那些记忆所困扰,再次陷入痛苦之中。”薛祥担忧地说。
唐玉轻声安慰道:“我明白你的担忧。但琳儿是个坚强的孩子,相信她一定能够度过这个难关。而且,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会在她身边支持她的。”
薛祥感激地点点头,道:“过段时日,我会再找阿蛮谈谈,看她是否愿意帮忙。”
唐玉道:“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薛祥道:“我……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唐玉叹了口气,道:“你说。”
薛祥沉吟片刻,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问你为什么不让我见琳儿,你是怎么说的?”
唐玉想了一想,道:“我说,是因为琳儿她活着和死了……没区别?”
“对,对!就是这句!”薛祥大喜,道,“上次在东平府,孙承光的一句话点醒了我。他说,没朋友的人,活着和死了差不多。然后我就想起了琳儿,难道她……她也是因为心中没有朋友,所以选择过那种活着和死了没两样的生活?”
唐玉略感疑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话不是你说的吗?怎么会不懂?”薛祥有些惊讶地看着唐玉。
唐玉怔了一怔,忽然冷笑:“你是不是想多了。孙承光说的话本身没有错,他的本意是想和你交朋友,而且是深交的那种。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竟把他的话跟我的话联系在一起。”
薛祥道:“所以我才想让你给我一个解释。我等这个解释已经等了一年多了。”
唐玉冷笑道:“或许那时我脑子不太清醒,跟你胡说些什么了吧。”薛祥听她这么说,不禁动怒道:“你……你胆敢戏弄我!”唐玉瞪着他道:“戏弄你怎么了?本姑娘不想让你见琳儿,有的是借口,谁教你脑子不开窍,偏信我的鬼话,还胡思乱想!活着就是活着,死了就是死了,哪有什么活着就是死了的说法?”薛祥还欲辩解,唐玉又道:“你不会又想说活死人?世上的人要么是活人,要么是死人,不会是什么活着的死人。本姑娘劝你以后莫要再信这种无稽之谈。”薛祥只得苦笑着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