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钟会、姜维得知又有人逃出城去,仓促商量了一番后即把众将召集一堂。钟会述说司马昭图谋篡位的罪行,称自己奉了郭太后密诏讨伐司马昭,俨然当年刘备奉衣带诏讨伐曹操的样子,然后拔出剑来疾呼,要求众将都跟随他。众魏将忽见此情,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姜维见状,当即抽剑在手,呼道:“我等愿随大将军清君侧!”众蜀将也纷纷拔出剑来,看似在对天发誓,其实是在威胁众魏将,只要有人敢反抗,立即杀之。
杜预眼观六路,上前道:“钟将军,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那兄弟不识时务,属下劝了他一整夜也难动其心,还是弃明投暗去了。但属下早有扶正曹室之心,今将军高举义旗,属下自当竭尽所能,助将军一臂之力,一来报效朝廷,二来好使青史上留得美名。”摇了摇头,叹道:“可惜贤弟他要遗臭万年了。”钟会本担心魏将不服,现见杜预首先支持自己,高兴还来不及,也就打消了追究他杜翎逃走之事的念头。姜维本来怀疑杜预此举有假,但想到他原本可以逃走,却留了下来,疑心顿消一半,又想到他在众魏将中还有些威望,借他镇抚人心倒是不错,也就不打算劝钟会杀他。
众魏将在钟会等人的威逼之下,不敢贸然反抗,勉强表示愿意随同一起讨伐司马昭。钟会还不放心,写了一张讨伐司马昭的檄文,让众将在上面签字画押,自己也签了字画了押,然后命人把众魏将都软禁起来,独不扣押杜预。杜预便在钟会耳边道:“那些人归顺将军,颇带勉强,将军可将我同他们软禁在一起,属下便可趁机晓以大义,使其真心归顺。”钟会大喜,道:“来日大功告成,我当在陛下面前详述长史功劳。”
如此,杜预也被软禁起来。那些魏将见了他,有的置之不理,有的略置非议。杜预也不在意,寻个机会先告诉众人杜翎已去向卫瓘求救,要他们做好准备。
钟会以为万事大吉,便与姜维饮酒庆贺。姜维劝他尽早杀了众魏将,钟会不从,道:“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杜预能说降几个也是好的。纵使是那些不愿归顺的,软禁着也没什么坏处。”
次日晚,大雪纷飞。姜维、钟会、张翼、廖化四人堂中议事。钟会许姜维为先锋,予兵五万,先取长安,再进洛阳。忽闻来报,说是司马昭已遣军二十万守住潼关隘口。钟会听罢,酒杯落地,道:“好厉害!”姜维道:“既如此,不妨川中称王,然后徐图中原。”钟会叹道:“也只有这样了。”
四人商量到半夜,忽听外面乱声四起,出去一看,但见火光冲天,魏兵从四面八方杀来,蜀兵有的四散溃逃,有的还在顽强抵御。“哗变,”姜维拔剑在手,“赶快冲出去!”四人待要杀出,但出口已被堵上。幸亏有数百名蜀兵奋力抵挡,魏兵才暂时没有冲进来。张翼、廖化赶去厮杀,相继阵亡。
魏兵少时便冲破了防线,大批涌入。钟会杀得数人,却被杜翎一剑刺倒。众魏将恨之入骨,抢着围上去,乱刀砍死。
姜维且战且退,见自己孤身一人,已无退路,向天道:“幽月本可复明,却功亏一篑,多可惜!”剑抹脖子,血染白墙。
卫瓘慨然道:“姜维忠诚不二,可惜刘禅昏庸。志不能遂,乃是天意。二位功劳,”转向杜预和杜翎“卫某定会向晋王禀明的。”众将也都感谢杜翎相救之恩,有的夸他武功高强,有的拿他欲也已成名的钟荐相比拟。杜翎听了如食甘饴,得意非凡,虽然强行克制,嘴上谦词不断,却还是忍不住喜形于色,忽然眉头微皱,心道:“那钟荐现在已是反贼之子,我怎可与之相提并论。哼哼,他虽有‘中原第一剑才’的美誉,我却不曾领教过,多半仗着他父亲,徒有虚名罢了。”
突然堂外大乱,一队蜀兵杀了进来,为首一员大将,腰悬宝剑,胯下白马,手中蓝枪,乃是赵凡来寻姜维。众人本以为万事皆休,未有防备,死伤不在少数。赵凡得以杀入,却只见到了姜维的尸体,悲愤无比,只顾杀人,竟忘了突围。魏兵只是一时之乱,不久便稳住了阵脚,仗着人多渐渐将蜀兵包围。赵凡见己方愈战愈少,脚踏马背,跃上屋顶。赶巧杜翎瞧见,大喝一声:“休走!”也跃了上去。赵凡且战且走,寻机落到院外人稀处,抢了匹马,向南门逃去。杜翎也夺过一匹马,骑上追去。
大街小巷,仍有不少蜀兵在坚持抵抗,故而整个成都城还处于混乱中。南门无人把守,城门大开。
赵凡正要出城,突见一个小孩从旁闪出,左右手各握有两支木杆铁头的长矛,作投状,不由大喜,呼道:“嗨,小子,是你!”那小孩置之一笑,双手连掷。赵凡回视,见那四支长矛都向着杜翎的马肚射去,心下叫好。四杆长矛若是直接射向杜翎,他倒不怕,尽可一一挡去。但现在,“虽鞭之长,不及马腹”,更何况他手中只是一柄剑。不过杜翎毕竟不是庸手,当下一拉缰绳,道声“起”,坐骑前蹄应声而起,将四杆长矛尽数让过。赵凡见机会难得,却舍不得家传宝枪,当下左手提枪,右手拔出剑,向后投去,同时道一声“着”。他这么一喊,杜翎心中也跟着叫一声“不好”,躲避不及,飞剑直愣愣地插入马腹。
赵凡向那小孩竖起大拇指:“干得好!”招招手“快过来!”那小孩张开双臂扑将过来。赵凡铁枪前引,使他恰好抓住,望空一抛,单手接住,置于身前,杆拍马臀,飞奔出城。
杜翎收了剑,两手插腰,干望二人扬长而去,怨气填胸,回去路上,有个魏兵不小心撞了他一下,便拔出剑来,随手杀了,之后一路上不问敌我,遇上便是一剑,死活自不知。到了天明,刀剑声才渐稀。城内蜀兵非降即死,鲜有逃脱。
杜翎与杜预并骑寻城。杜预道:“贤弟这回可立了大功。”见杜翎颇为得意,便道:“尺寸之功,不足为道。贤弟莫太自喜。”见他脸露不悦,又道:“蜀既亡,朝廷不久便会作灭吴的打算,贤弟须把握良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杜翎问道:“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杜预道:“我任长史之位,回去后自有事可做。你一介武将,留在后方难有作为。听说最近我襄阳有乱,东吴必会趁机前来投偷袭,你不必随我回去了,直接赶往襄阳,去见羊祜。”杜翎讶异道:“羊祜在襄阳么?”杜预道:“羊祜治军在外,闻得襄阳有乱,必然不等朝廷下旨,先往襄阳,以防有失。”杜翎应道:“这叫‘将在外’,当年司马懿若不是先行后奏,岂能出其不意,破上墉而斩叛将孟达。”“不错,”杜预道,“待我书信一封,你带之同去。羊祜与我厚交,必会委你重任。”杜翎大喜。
歇得数日,杜翎收拾行装,带上剑和信,快马赶奔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