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艇外壳内墙，极致强烈的轰鸣炸响，且炸声一起，便连绵不绝。
极致狂暴的灵气肆虐般地迸发，两股极致的力量的碰撞中光是炸起的余波都拥有摧枯拉朽的力量，暴虐地将周围的一切都撕碎！
连绵不断的炸起的冲击波化作肉眼可见的苍白匹练，以让人应接不暇的速度在狭窄的空间里纵横飞射，轻易撕开地板，炸碎天花板，湮灭周遭所有崇灵木的隔墙。二人所在的飞艇头部顷刻间被搅成了一团混乱的废墟，大量破碎的木块混杂着少许锋利的玻璃碎片如同暗器般向四周飙射，有的甚至轻易扎穿了数层厚厚的崇灵木板，将某个胆战心惊地远远听着这边动静的人划得鲜血淋漓。
战斗的中心，泰山长老突然有些心悸。明明现在的打法其实是他要更占便宜一些，拳头硬撼盾牌怎么想都是对方吃亏，但他就是感觉到了心悸，好像自己仍然陷在流沙里，从来都没有脱离。
“咔！”某种东西断裂的脆响混杂在狂暴到仿佛能撕裂人的血肉的轰鸣声中很不起眼，但泰山长老却只觉得它异常清晰。因为这声音是从他的背后传来，是他的后背所紧贴着的飞艇外壳直接通过骨传导传进他大脑的声音。他这才发现，原来他并没有从最初飞艇外壳的凹陷里脱离出来——哪怕最开始反击的时候走出来了一点，现在也已经在那狂暴的冲击力中重新被压了回去。
极高烈度的战斗让他来不及想太多，突然他又看见嘉斯德斯将一股让人心惊肉跳的灵气压缩到了右拳里，仿佛精气神都集于了那一点，一旦爆发将惊天动地！
那是斗士百裂拳中的最强奥义，“破极”！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竖盾使出了最强的防御，土黄色的光晕绽放，盾面上的山泽图案仿佛活了过来，拥有了真实的质量。
下一瞬间，轰鸣炸响，澎湃的力量像有一道滔天巨浪狠狠地拍在了他身前的巨盾上！
巨力将他狠狠地压到了身后的飞艇外壳上，让他大半边身子重新砸进了那个深深的凹陷里。他还感觉到一股更加深邃的暗劲隔着盾牌传了过来，却没有在他的身体爆发展现攻击性，而是不顾被他体内的灵气重重削弱，也毫无留恋地透过他的身体继续向前，最终将所有的余力全部爆发在了他身后的飞艇外壳里！
轰刹！
这处飞艇外壳本就只剩下了最外薄薄的一层，这股力量的爆发终于彻底轰碎了它，让这特别加厚的飞艇外壳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泰山长老大脑瞬间空白，他整个人也随着炸裂的崇灵木碎片被连人带盾轰出了飞艇！
而现在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万米高空！
这是一个足以将封王级强者也摔死的高度。虽然飞艇也同样在向下坠落，但飞艇的设计本来就是块头大重量轻，坠落的速度远没有人那么快，而且很快飞艇的应急系统就会发挥作用，快速将飞艇的坠落势头减缓，最后不出意外甚至还能带着里面所有的人平安地完成紧急迫降。
只有他会死！
泰山长老的脸色瞬间变成了死一般的苍白，他的目光透过飞艇外壳的窟窿看到嘉斯德斯一双拳头上已经鲜血淋漓，不难想到对方刚才之所以用哪种狂暴到几乎野蛮失智的战法来与他对抗，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他不惜受伤，就是为了干净利落地将他轰出飞艇。
他从一开始就陷入了对方的算计之中。
可惜现在想这些再也没什么意义了。或者说在死亡面前，一切都没有意义。是的，一切都再没了意义，阴谋与算计，抱负与志向，最伟大的理想与最纯真的憧憬，一切都没了意义……直到，耳边响起一阵嘹亮的凤鸣。
……
格特尼的房间中，伴随着剑吟之后如清泉般的声音响起，空间长老和梵全身陡然僵硬，木纳地扭动脖子看向声音的来源。看着那个纯白的身影，他微微凸起的喉头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突然间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说起来，进行这种超远距离的空间传送，原来你只能带一个人吗？”雪零看着黑眼圈浓重的空间长老，夜空般的眸子里是也如夜空般的宁静。
和梵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毕竟是关于他天赋的一些具体细节，如果如实回答，传出去后很可能有人会根据他发动天赋的一些限制性条件来对他做出针对，像几年前的雪零那样老老实实地把自己各种天赋的所有细节都上报帝国，这样的人其实是很少的，人们更倾向于留一手不表，甚至干脆隐瞒自己的某个或某些天赋，连帝国对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天发现有某个强者显露了新的天赋，一般也就只会在关于他的资料档案上添加一笔，而不会以此追责。其他人都是如此，更别说他是一个正被帝国通缉的魔人了。透露越多关于自己的天赋的细节，就越容易被人针对。
“是……是的。”和梵只犹豫了很短的时间，便开口答道，“传送需要先解析空间，传送的距离越远，需要解析的空间规律越复杂，消耗的时间也越多，而且每多带上一个人传送，就会因为不仅要为自己交接两地空间，还要把对方的存在信息计算进去，而导致需要解析的空间信息复杂了一倍不止，所以我目前进行远距离传送的时候最多只能带一个人，带两个或更多的人有可能会出现难以承担计算压力的情况。”
这个回答可谓是非常的干脆且详细。没办法，现在形式比人强，如果能够靠泄露一些不太重要的、并且很可能都已经被帝国摸索出来了的关于他的天赋的信息，来换取活命的机会，这笔买卖简直血赚。
相反，如果在这个时候还去忤逆纯白雪姬，各种支支吾吾企图糊弄对方，那才是找死！
唉，说到底，为什么是他在这里面对纯白雪姬啊？他要是能和泰山长老换一下多好，他来对抗嘉斯德斯，哪至于如此被动！
“你回答得倒是干脆……”雪零轻声道。不过就在她正准备多问一些东西的时候，整个飞艇都猛地颤了一下，接着地面开始倾斜，同时一股令人惶恐的失重感笼罩住飞艇里的每一个人，就像整艘飞艇正在不受控制地地面坠落！而谁都知道，飞艇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万米高空！
这个高度只要不会飞，就算是封王级强者也极有可能身死！
桌子、椅子、床边的垃圾桶、墙角的铁质宠物笼，还有各种各样小物件包括地板上无数的零落的木头碎片，所有的东西都在朝着同一个方向滑落，这狭小的空间里仿佛天地都开始翻转！
门口的豪格也不受控制地滑出了房间里两人的视线，连下方激烈交手的轰鸣声都出现了一瞬间的断档。
只有雪零仍然笔直地站在那里，脚下像有钉子一般钉进了地板，始终注视着几步外的空间长老，只有睫毛微微动了一下，目光冷漠又认真。
在她的注视下，和梵同样不敢乱动，只在最初的时候身体晃了一下，便重新稳稳地站住，与高度倾斜的地板呈直角，任由轻巧的猫笼滑过来在他小腿上碰一下又弹开，少量碎木片堆积抵在他的脚前。以圆满级灵识对灵气的运用，这个时候他都不敢假装身体失衡站不稳，来做一些小动作！
“这是怎么回事？”
雪零的声音异常平静，却一瞬间让和梵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几乎想都没想，语速极快地脱口而出：“我们提前在飞艇的驾驶组里安排了人，刚才应该是他破坏了飞艇的动力系统，不过没关系的！计划里他不会去破坏飞艇的应急组件，相信再过一会儿飞艇的操作人员便能成功启动飞艇的那套应急系统！”
说到这儿他才来得及喘了一口气，感受到那无形的杀意稍微减弱，才在一种既觉得刚才的自己太过丢人，又无法遏制地产生了庆幸情绪的矛盾感情中快速平定了气息，恢复了正常的语速继续道：“虽然那套应急系统很难再让飞艇正常飞起来，但绝对能够迅速降低飞艇坠落的速度，并让飞艇顺利地完成紧急迫降。”
“我们从没想过要让飞艇上任何一个人死去，破坏飞艇的动力系统也不过是为了能在关键时候引起混乱方便行动而已。”
这件事情上他没有说谎。不过不去破坏飞艇的那套应急迫降系统，更多是为那套系统大部分都深埋在飞艇厚厚的外壳里，想要不动声色地破坏掉其实很难。而且也没有必要。
飞艇的倾斜角度越来越大，整个飞艇像是一艘正在从头部开始进水沉没的巨型远洋船一样，所有还在其中的人都难以控制地往下方倾倒滑落。隔着厚厚的飞艇外壳传来无数嘈杂混乱的空气爆鸣，地板下面一个早已不在二人正下方的方向上，更是不断传出沉闷又盛大的轰鸣，仿佛巨兽撼击山脉，整片天地都一下一下地颤抖。
倾斜的地板上雪零正好站在翘起的一方，居高临下，一片银发从她一侧脸颊旁垂下，掩映着那对幽如玄潭般的瞳仁。
“那么，你们的目的呢？”
这句话简单直白的像一柄直刺而来的长剑，和梵突然沉默了，一种信仰般的坚持一下子将他对死亡的恐惧都全部驱散，他嘴唇微微抿了一下，发黑的眼眶里深棕色的瞳仁不自觉地微微震颤，像是在拼命地思考对策，又像是在努力权衡着什么能说什么又绝对不能。
直到雪零的长剑将一缕薄光反射进了和梵的眼睛，他才猛然惊醒般，视线聚焦，表情凝重又诚恳。
“为了接一个人！”
“接？”雪零看着前方的这位空间长老，柔软的睫毛微微颤动，露出淡淡的诧异，“谁？”
“不能说。”和梵第一次直视雪零的眼睛，甚至下意识站直了腰杆，手指微动像是要朝腰间的匕首摸去，不过这个动作在刚刚起了个头的时候就又自然地停了下来。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绷紧的身体都稍微放松。
“雪姬大人，说到底，我们醒世魔薇也不过是一个为了让无罪的魔人能有一条活路而建立的组织，我们招徕魔人，不是为了壮大自身的实力，而仅仅只是为了给他们提供一个安全的避风港而已。”
“魔人，想要在这个世界上活着，都是一件艰难的事情。我们只能抱在一起。”
“为了保证组织的纯洁性，我们甚至会对每一个加入的人进行调查，确保没有人曾经想要提升实力而去杀过人！如果你怀疑这个说法的真实性，完全可以随便去打听一下，最近这几年可曾有过关于我们醒世魔薇，或者关于我们魔人的任何轰动性的消息？如果我们招徕魔人是为了壮大实力，那么必然会在某些地方掀起杀戮，毕竟只有杀人才能帮助我们快速提升灵气等级！”
和梵的声线总是带着一种有气无力的疲惫感，但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却也仍然展现出了一种铿锵有力，好似本该身为“邪恶”魔人阵营的他身上，竟带着一股正气。
“所以，您应该明白了吧，这艘飞艇上其实有着一个还没有对外暴露自身是魔类‘灵’本源的魔人，我们正是为他而来，目的便是把他接到他真正应该生活的世界。”
“所以我才不能透露他到底是谁。如果我们没能成功地把他带走却又暴露那个人是魔人的事实……结果您应该能想象到的吧，这艘飞艇上荡魔军士兵的数量可是占了很大一部分，他们杀起魔人来就像杀魔兽一样毫不手软，也绝不留情。甚至就算没有荡魔军的人，嘉斯德斯只要理智正常，也同样不会允许自己身边有一个魔人活着，甚至就算嘉斯德斯都不去处置，等到了中央圣城，一个暴露的魔人，哪怕背景惊天又能够坚持几天不被处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