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这个冬天格外的冷。
一场绵绵细雨过后，又起了一层灰蒙蒙的雾，使得整个冬天都沉浸在这朦胧里，然而瓦檐下的水滴，久而久之就凝结成了到挂着的冰柱，那冰柱晶莹剔透，却也尖而锋利。
霍伏披着一件灰色狐裘，伫立高楼栏杆处，他脸色有些苍白，垂眸看着楼下的街景，他看到了儿子霍子郁心心念念的那个女子。
忽而，霍伏手握成拳抵在嘴边，猛然咳了好几声。
这咳嗽声倒是把霍子郁给唤了出来，“爹，外头冷，还是回屋坐着吧！”
霍伏缓了一下，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接着指那楼下的女子，问道:“阿舒是不是还在沈寻沉身边吗？”
霍子郁循着霍伏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是闻舒，就在楼下摊馆前吃着热腾腾的面，脸上洋溢着绚烂的笑，一个人也能把面吃得那般开心……
她还是和从前一样，简单而快乐，是因为沈寻沉吗？
霍子郁沉沉回道:“是，她在无铭庄。”
霍伏面色一沉，轻叹了一声，语气颇为沉重道:“你带阿舒来见我，我有事同她说。”
说什么事，霍子郁并不知道，两年前也是因为父亲同闻舒说了些什么，才把她给逼走的，他犹豫了片刻，见霍伏一脸正色，不容置疑，才应了一声下楼去。
江九九万万没想到的是，出个门随便吃点东西都能遇到霍子郁，以后出门就该看个黄历。
总之，她挺不想碰见他的，两个人之间除了尴尬，就没有剩下什么了。
其实她并不讨厌他，也没有记恨他之前对她的利用。
当年如果没有霍伏从中阻挠的话，他们或许可以走一段很长久的路，她或许永远也不会记起沈寻沉，然后一直和他天长地久的走下去。
命运就像个玩笑，他们每个人就像是玩笑中的某一个乐子。
当霍子郁说霍伏要见她时，她听着觉得眼皮猛然一跳，心慌慌，总觉得没好事。
霍伏对她恩重如山，她亦将他视为自己恩师，她敬重他，却也敬畏他。
这次，霍伏找她，到底是为何？既然这样，那就去见他一面吧！
跟着霍子郁上了客栈的阁楼，进了屋子，只见霍伏就坐在炉子旁烤着火。
霍伏抬头看了江九九一眼，而后对霍子郁道:“子郁，你暂且回避一下。”
霍子郁心底萌生了一丝疑虑，为何又要他回避，又是什么事情不能让他知道的吗？
尽管如此想着，但是霍子郁还是默默的退出了房间，把门带好。然而门外的他并没有走，而是站在门口，静静的竖起耳朵，倾听着屋内的动静。
见霍子郁走后，江九九心里隐隐发慌，她也故作镇定，俯首作了个揖，扣了个礼，唤他一声，“霍伯父。”
霍伏点首应着，指着炉子一旁的蒲团，道:“都是自家人，阿舒也不必客套了，过来坐吧。”
“是。”江九九应了一声，走了过去，盘腿跪坐在蒲团上，这才进距离的看到了霍伏。
霍伏脸上的皱纹似乎多了许些，鬓角的霜发比她想象中的多得多。两年不见，他似乎老了许多。
霍伏平日里都是不苟言笑，从小对霍子郁对她都是严厉有加，江九九从来都不敢在他跟前嘻嘻哈哈，现下也只能一本正经的模样。
“伯父是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吩咐交代吗？”江九九问。
这会，霍伏长叹一声，突然惋惜了起来，一脸痛苦之色，道:“都怪伯父，当初要是我没让你离开霍家，你也不会奔波在外，害得让你落难，入了无铭庄。”
“不怪伯父，是闻舒自己惹是生非，给自己惹来的杀身之祸。”江九九摇着头道。
“听说，你还在无铭庄，跟随着沈寻沉？”霍伏试探一般问道。
江九九一愣，静静地对上他那质问般的眼神，他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当初反对她和霍子郁，现在又反对她和沈寻沉了？
霍伏见江九九的神情，自然也明白她心中的疑虑，无奈的摇头一翻，“你们儿女家的心思，我管不了，也顾不着，但是，有一件事，你必须要知道。”
到底是什么事必须要她知道？江九九不敢吱声，挺直着腰杆，只顾静静的听。
霍伏突然严肃了起来，一脸正色道:“你可知道，无铭庄的破云诀到底是谁的吗？”
江九九呐呐回道:“破云诀是无铭庄的。”不是无铭庄的，那还能是谁的？
“错，不是无铭庄的……”霍伏否定她的回答，“破云诀是你们暮雪山庄的，是你们闻家的内功心法。”
闻言，江九九当时呼吸都停滞了。
当霍伏说出这话的时候，江九九觉得这简直是天大的乌龙，破云诀怎么可能是闻家的？
她此时也不知道霍伏的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江湖险恶的道理，她还是懂的，除了自己，任何人的话，只能够信三分，尽管是霍伏，也不例外。
江九九皱起了眉头，疑惑道:“破云诀是闻家的？为何从没听我爹爹提起过。”
“闻兄虽然没跟你提起过，但是破云诀是你闻家的东西并不假。”霍伏重语心长道:“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江湖上老一辈的人都是知道此事，至于破云诀为什么会落入无铭庄沈寻沉之手……大家并不知晓。”
“……”江九九垂眸，不自觉的紧咬着唇，她觉得刚平静下来的心，忽而又被搅乱了。
她不敢想象，就像霍伏所说的，如果破云诀是闻家的，为什么会在无铭庄沈寻沉的手里，是无铭庄使了什么手段，还是出于什么目的？
霍伏一脸凝重，堪比外面灰雾气，“当年暮雪山庄的惨案，闻舒，你就从没怀疑过无铭庄？无论如何，他沈家就也脱不了干系。”
说到暮雪山庄的事，江九九脸色也跟着凝重了起来，陷入了沉思。
见江九九不说话，霍伏又道:“如今，你在他身边，伯父实在是担心你，有必要提醒你，你自己也要小心为妙。”
江九九在想，如果破云诀真的是闻家的，那沈寻沉他到底知不知情？
那会，沈寻沉也还年少十几，他又有什么能力……莫非是沈寻沉的先辈吗？
目前，江九九唯一能够确定的是，破云诀在暮雪山庄惨案发生之前，就已经在无铭庄里了。
到底是沈寻沉隐瞒了她什么，还是霍伏在骗她，没把事情弄清楚之前，她也不敢妄下定论。
现在，破云诀也不在沈寻沉手上，还在那个神秘黑衣人的手上。
“这事，我会亲自向他问清楚的。”江九九道。
霍伏也坦言，他们来金陵确实是为了万宝堂的万宝大会来的。
没过一会，江九九便告辞而去，霍伏告诉她这些，无疑就如那晴天霹雳。
不知为何，回去的步伐越发的沉重了起来。
她现在就回去质问沈寻沉吗？
她该怎么问，她不敢，她怕结果不是她想要的，她害怕……真相。
现在，她觉得自己的心，越发的脆弱了，已经经不起风吹雨打，经不起欺骗和背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