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昆仑圣境的玉虚宫,退去了衰败荒凉的景象,所有的一切已然焕然一新,那院里已经枯萎的合 欢,正花开如荼,芳香烈烈。
菡笙摩挲着那合 欢树杆上粗糙的纹理,回想着初次与沐寻上神来到这里的场景。彼时,沐寻上神执意要她复活这棵合 欢,她因为修为浅薄未能达成,残阳下的沐寻上神抚着这合 欢无不怅然地道:“她回来了,她也能回来了吧.......”
现在想来,两个“她”应该是秭月上神和雪神。
雪神已从雪漠归来。合 欢为信,且待佳期,如今合欢已然绽放,秭月上神应该也快回来了吧?
如果秭月上神归来,玄苍帝君将如何面对?
菡笙转身看着他,此时的他眉眼含情温润如玉,虽一身素服,却撑出无限风华,气度斐然。静静立在那儿,也兀自美成一幅画,如同一幅春水寒山图,温暖随意却又高远难及。
她这个普通的小花仙,究竟是何德何能,深得他心?
菡笙望进他的眼里,静静地凝视着,想要在那幽深的眸里找到她期待的答案。他的双眸漆黑如墨,眸底的情绪明明是炙热的,饱含深情的,却又含了几许凄怆和苍凉。他在看她,又好像不是......
菡苼向玄苍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一把扯下他配于腰间的破香囊,甩手就要扔出去,手却被玄苍一握,他竟然阻止了她!
“别扔!”他望着她的眼睛,不是请求也不是警告而是很平常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菡苼立刻横眉瞪目:“你既然舍不得她,为何来找我?”
玄苍幽幽叹了叹:“我放心不下你!”
菡苼听这话并不是她想象的深情缱绻的甜蜜话语,也没有明确表示在秭月上神和她之间偏向于她的意思,甚至还透露出一丝明显的无奈,心头顿起一股无名火,遂握紧了拳头,使劲儿捶着玄苍胸膛,赌气道:“我不要你管!你去找你的旧情人!我门从今起一刀两断,各不相干!”
菡苼两拳下去,玄苍突然转身捂嘴咳了起来,脸色变得苍白,透着一丝病态的苍白。
菡苼正气头上,没有注意到玄苍的异常,正要使劲儿推他一把,忽听得他轻声说了一句:“我是不可能放开你的!”菡苼嘴巴扯了扯,欢喜的笑容立时铺满整张脸,满腹怨怒即刻化成一只小鸟,快乐地飞走了!
“菡笙!”忽地响起牡丹充满怒意的声音。
声落人现,一袭粉裳的牡丹怒气冲冲地冲过来,见了玄苍,也不施礼,而是嫌恶地瞅了他一眼,不由分说地拉起菡笙,疾步走出玉虚宫。
菡苼回过头去看玄苍帝君,他对牡丹的无礼,没有表现出任何异色,只是安抚地看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玉虚宫外流觞曲栏,亭桥相错,放眼处皆灵草萋萋,花树峥嵘。对面仙山上一座霓虹环绕的彩云宫,被啃得坑坑洞洞。
步入一座云亭后,牡丹狠狠地把菡笙的手甩开。
“谁又惹你不快了?”菡笙揉了揉被牡丹抓痛的手。
“你!”牡丹怒目而瞪。
“我?”菡笙眨了眨眼,看牡丹那如同遭到了背叛的表情,瞬间反应过来,牡丹痛恨“负心人”,她却与“负心人”在一起,自然是引她不痛快!
“没错!”牡丹俏脸气得发红,气汹汹地质问道,“你不是说你没见过负心人吗?”
菡笙自知理亏,垂了头默不作声,做好了挨训的准备。她那时以为玄苍帝君心里爱的是秭月上神,对她只是一时留情,确实产生了跟他划清界限,从此不相往来的想法。可她自从在九霄大殿上明确了玄苍的心意后便想开了。谁没有过过去,谁没有过一两段刻骨铭心的爱恋,凡人短暂的一生尚有曲折的人生历程和几段复杂的情感经历,何况是动辄千儿万把岁的神仙,漫长的生途哪能不胡来几次。人总要往前看的嘛,往事不可追,不可追矣!
“哼!”牡丹冷哼了一声,接着一脸严肃地看着菡笙,“你们有没有那个?”
“哪个?”菡笙不明其意。
“就是......就是......就是那个!”
“那个是哪个?”菡笙看牡丹吞吞吐吐,更加迷惑了。
牡丹俏脸逼出一团异样的红晕:“就是......”
“娘亲!”
身后突然传来了因的声音,牡丹的话应声而断。她迟缓地转过头看着十步外,手里抱着一朵红色甜云,被彩色云屑糊成花脸的吉娃娃,这吉娃娃叫菡笙什么来着?娘亲?!一丝惊疑从牡丹眼底划过,她打量着吉娃娃,那泉水似的眼睛与菡笙的确有几分相像,难不成......她喉里艰难地发出几个音符:“你......你......你是......”
“漂亮姐姐!”了因笑着打起了招呼。
“嗯......”牡丹嘴角扯了扯,这小子还蛮招人喜爱的!
菡苼诧异地看着了因:“你不是跟开颜在一起的么?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了因无奈地叹了一气:“我不过是把颜颜养的小鱼给炖了吃了,她就再也不理我了,我觉得没趣,就让胡伯伯送我回来了。”
菡苼了然一笑,这分明是犯了错怕被打只能畏罪潜逃的嘛,完了还埋汰人家多小气似的。
“娘亲,这位漂亮姐姐是谁啊?”了因看着牡丹问菡笙。
娘亲?这回听得真真的了!牡丹回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菡苼,脸色像被雷劈焦了似的,黑白纵横,她以无比痛心的语气问道:“你们.....你们竟然已经有了孩子了?!”
“他......”菡笙刚要开口解释她和了因的关系,了因蓦地将目光从牡丹身上移开,径直投射在她脸上,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菡笙顾虑到敏感的了因,堪堪忍住接下去要说的话,勉强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她和了因的“母子”关系。
牡丹似乎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像一只歇斯底里的困兽似的,砰砰砰地以头撞起亭柱来。菡笙吓得赶紧上前死死拽住她:“你这是何苦呢?”
牡丹秀眉倒竖,指着了因,气愤难耐地对她道:“是不是玄苍先那厮玷污的你?你们才有了这小子的?”
菡笙头摇得像拨浪鼓,顿了顿,颇为难为情地道:“不是他玷污的我!是......是我......玷污的他......”
牡丹瞠目:“什么?”
菡笙红着脸,点了点头。
牡丹一把将菡苼推开,一脸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表情,颤着手指着她:“你......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日后有得你哭的!”语毕,牡丹愤愤然甩袖离去。
这回轮到菡笙惊讶了,“那事”跟狗吃屎有何关系?虽然当时她的吃相有点难看,可她怎么成了狗了呢?!日后她有啥可哭的?最坏不过就是玄苍见异思迁喜新厌旧另寻新欢嘛,将来的事谁能预料得到啊!
不过看样子,牡丹是气得不轻了!不知百花宫的其他花仙,得知了她和“负心人”在一起,会不会也和牡丹一样,视她为叛徒,都不想理她了?唉......
了因仰着小花脸,懵懂地问菡笙:“娘亲,什么是玷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