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东去,万崖耸峙;滔天狂浪,奔如疾雷;碧空流云,悠然而动;仰天一啸,千古流名。
夏江是一条澎湃的大江,从天域高原奔流而下,像一匹银色的奔马,穿过千山万崖,冲破无数的沟壑,汇入到星海之中。这是一条孕育亚夏大陆各族的大江,亦是一条埋葬了无数英雄豪杰的大江,更是一条满载沉重历史的大江。
西京江北大营紧邻夏江,乃是一座有五道城墙的石城。石城的一道墙建在夏江岸畔,立于一些岩石之上,宛如江边的一道铁锁。城墙高处有三丈余,低矮处亦超过两丈,设置了二十余个箭楼,还配备着滚石擂木。
石城其他四道石墙稍短,约有一里多长,多依托地形而建,起起伏伏,故而显得并不规整。与名城险关相比,石城城墙厚度显得单薄,只容三五人并行而走。这四道石墙上的箭楼极少,只设有高高的木塔楼,可供守卫远观数里之外,提醒守军注意敌情。
这座石城大营有内外两城。外城只设东北、西北两门,分别对应着陶庐城与苍岭,乃是部队进出的必经之路。外城与内城间有许多木屋,还有临时搭建的帐篷,以及新增的火房、柴棚与马厩。内城呈三角形,其中一个尖角直指南城池,另外两个尖角对应外城两城门。
石城外城驻扎着两支部队,人数超过两万。一支是江北大营守卫,穆卜的侄子穆维担任主将;另一支部队便是青花左军,由离获统领驻扎。青花右军未在城内,选择在玉陇渡口设寨,与江北大营形成拱卫之势。
穆氏家族在问鼎城地位非同寻常,属于三大贵族势力之一,多系帝国派驻官吏出身,与土著贵族通婚之后,渐渐融入其中。穆卜与周彰相识极早,经常在一起谈天论地,是其为数不多的好友。后来,周彰担任西京镇守,穆卜举家迁居西京,被西伯举荐担任布政使。
如果泰平仍在北靖生活,没有经历白峰求索,或许只会认为,穆卜迁居西北是朋友相随。但是,对于如今执掌墨国大权的他来说,泰平深深明白穆卜的选择,乃是有着十分长远的打算。
首先,穆卜先祖只是殷岩城穆家寨的乡绅,与昭阳老派贵族无法可比,一直未能融入帝都上层贵族,来到西北则会大大提升家族地位;其次,穆卜交友颇为广泛,乃是一个颇有侠义之风的人,希求济身于帝国朝堂,到了西京至少可以实现其目的;最后,穆卜并非安分之人,乃是谋求更大的平台,故而一直鼓动周彰兼并西北弱国,扩大版图疆域提升实力。
正是由于穆卜之流的怂恿,周彰率兵奇袭苍陵,曲路前往帝都昭阳,与缇谧争夺血王座。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周彰意欲建功于亚夏,统领三大精锐北上,竟然战死于瀚泉。穆卜很快做出调整,扶植郗戟扩军备战,意欲占据苍陵土地,脱离帝国自治为尊。这一次,穆卜再次失算,郗戟被泰平击败,死在林家父子之手。如今,穆卜派出其子穆成雪,前往逐鹿城攀附墨白,得到了墨白的信任与赏识。
考虑到问鼎城疆域辽阔,需要熟悉之人替自己戍边,墨白便重用了穆氏子弟。除了穆维担任江北大营守军之将,墨白还命穆卜外甥毛文为将,在问鼎口岸训练水师。西南诸国水域众多,且多是难以航行大船的内河与湖泊,不太适合墨国骑兵展开攻击,故此训练水军就变得极其重要。
之前戎悍领兵南下,曾经带走西京贵族献出的战船,以及一些水性极佳的水手,帮助自己顺利进入荆国,打败了桐、斧两国援军。不过,墨国水师仍是短板,所以穆成雪在逐鹿城提议,由穆家出钱招募水军。墨白正合心意,于是未经与泰平商量,便许毛文以水军将军,配合江北大营守卫夏江流域。
说起江北大营,倒是颇有些渊源,要追溯到林充执政西京之时。林充是银夏帝国的名将,亦是西京本土地著之后,于襄帝坐上血王座后,担任了西京镇守之职。尽管林充年纪不小,但是治军极为严厉,颇为西北、西南诸国忌惮,与周丕并称为帝国柱石。
不过,由于襄皇推行一系列错误政策,欲对亚夏诸国加强控制,导致蛮戎王国极为不满。眼见亚夏局势风云变幻,蛮戎精锐蠢蠢欲动,林充决定未雨绸缪,在夏江两岸各设一营,与玉陇等城互为犄角。
林充刚刚部署完毕,蛮戎王戎炀率领橙象战团北上,由王国两支步兵精锐配合,意欲夺下夏江南岸两城以及江南大营。江南大营初建,防御能力稍弱,林充不想受制于敌,便率领骑兵迎战蛮戎王师。这场激战未分出胜败,令蛮戎王对林充刮目相看,重新退回王国境内。
虽然迫使蛮戎大军退兵,林充却付出后背中箭的代价,以至落下严重的病根,每逢阴天下雨便疼痛不已。后来,周彰成为林充的女婿,接任西京五镇镇守,大力扩建江北、江南大营,渐渐有了如今规模。两座大营均系石城,只供驻军休整与屯积辎重,并无百姓商旅在城中生活。
泰平、子琴与任平生夫妻分别后,纵马奔向江北大营石城。两人抵达石城之时,已经是入夜的戌时了。
石城内点起不少灯笼,可见巡逻士兵手执长矛,正在城内各处逡巡。泰平陪着子琴吃罢晚饭,一个人离开内城大帐,由离获、穆维、林兴与任云等人陪同,登上了内城的高塔。
林兴是林充的侄儿,其父林雪战死沙场,故而颇受林充照顾,与林芝一起练剑习文。周彰来到西京主政后,将林兴提拔为掌令官,熟悉灰蛇战团军中事务,着力培养他成为名将。后来,林兴陪着周彰北上,袭击了苍陵王国,又随军去了瀚泉城,与血驼大军激战一场。
那场令亚夏诸国震动的大战,导致西伯身亡,林兴则受了重伤,被灰蛇战团骑士救回城中。郗戟带着灰蛇战团不辞而别,林兴则被留在瀚泉城,直到身体完全康复,才回到了西京城。林兴在林芝开导下,重新披挂战甲,帮助墨国逐鹿亚夏大陆。
任云是望海国人,与好友奕云学士一起投奔墨国,被选到青花左军担任学士,平日与黑马台保持联系。穆维虽然出身贵族氏家,为人却谦逊低调,带兵训练一丝不苟。
内城高塔足有十五丈,共分为上下三层,设有少数箭孔与矛孔。塔顶平台有数丈见方,摆着一张方桌与几把椅子,可供守城将领休息,观察敌情。平台周围立着火把,照亮了塔顶守卫的脸。
泰平手扶塔顶平台的石栏杆,望着幽暗的夏江江水,以及对面闪烁光芒的蛮戎军营。蛮戎王国建国两百年,虽然是帝国八大王国之一,却一直受到亚夏中土诸国排斥。尽管蛮戎农业、商贸不及金亭、雷霆等国,但是却凭借好战族人组建的王师精锐,成为亚夏大陆不可忽视的力量。
“离获将军,你可知蛮戎由何人领兵?”泰平曾听戎悍说过,蛮戎大督兀突武为人奸狡,统兵之能并不强,还没有担当之胸怀。如果是兀突武领兵,自己就可断言墨国必胜。
“蛮戎统帅名叫脱忽,乃是象族一位勇士,曾经到白峰求索,剑术与兵法极为不俗。”
“那兀突武呢?”泰平有些失望地说道。
“兀突武被留在百象王都,率领孟娄掌管的大力士战团,配合另一支精锐保护戎狭。”
“孟娄莫非是参加昭阳比武大会的武士吗?”
“正是。孟娄是蛮戎芽庄城天竺葵镇人,自幼就是体格异于常人的家伙,力气大得让人可怕。昭阳比武大会之时,我与孟娄可谓打个平手,若是再多增几轮较量,恐怕离获就不是他的对手了。由于天祭比武大会出现意外,各国武士不依不挠,聚集在帝都要求严惩缇纣,缇谧最终由军部许诺设立新营,请占尘、乌贲等人担任将领。不过,占尘与乌贲拒绝了邀请,先后离开了昭阳,孟娄便成为大力营主将。”
“乌贲虽然是力大无穷的勇力,却能看透帝国行将没落,拒绝了军部所设之职,看来绝不是头脑简单的人。”
“大良说得没错。我在敕胡草原停留之时,听说乌贲回到了沙罗半岛雪驼山,带着都番驼族一支勇士加入胡楼部,成为哈妮女首领手下大将。”
“哈妮、克孜两姐妹极不寻常,能够带领胡楼弱部崛起,成为半岛新兴的力量,与舒翰一较高下,可见还是有些手段的。”
“大良说得没错。离获听朋友说过,哈妮笼络了胡漠草原几个小部落,使他们甘心归附于自己,依托于胡杨林南的胡杨城,训练了一支精锐骑兵。”
“真没想到,沙罗半岛这个游牧之地,将由周薇、舒格与哈妮这些女人掀起风浪,改变游牧部落的发展与习俗。”
“启禀大良,任云还听黑马台通传,绿海海域似乎出现变化,布达峰西方的海道隆起,使得海水枯竭。同时,绿海北端正现退海之象,绿海极有可能变成内海或是内湖。”
“看来天降陨石的影响正在显现啊!”泰平颇有些感慨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