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民宿除了前院外,其实还有一个小小的后院。由于方南疏于打理的缘故,上面长满了杂草和野花。前面提到的几颗木瓜树就长在这后院中,是方南对这里唯一的利用。
苏雪儿在一次摘木瓜的时候注意到了这里,决定将它改造成一个小菜园,这样她就可以种上两人要吃的菜了。
“相比多少有些华而不实的花,我更喜欢青菜。很早之前就想种了,一直没有机会。”苏雪儿如此道。
方南第一次庆幸花小妹不在这里,否则两人必将展开一场旷日持久的花与菜之间辩论,最后遭殃的肯定是自己。
“现在这里由你做主。”
“谢谢。”
方南从库房中找出铲子和锄头,两人花了三个上午的时间才将杂草清理干净,土也松了一遍。
“一定要注意把草根清理干净哦!不然它们很快就长出来了,这东西可顽强得很呢。”苏雪儿吩咐道。如果你以为她是什么农事专家那就错了,方南昨天晚上才看到她在查百度。
方南喜欢看苏雪儿在晨曦中挥汗如雨的样子,她身上会散发出一种难得一见的活力来,混合着青草的芳香,让他迷醉。
翻好土后,两人开车去镇上买了一些应季的青菜种子,有茄子、莴笋、萝卜、小白菜、菠菜、卷心菜和花椰等等。小白菜的长势最快,才三天就发芽了,半个月就收割了第一批,苏雪儿高兴地做了一道小白菜炖豆腐。
时间进入了十一月份,北方已经下起了大雪,而这个南海边的小渔村还是阳光与沙滩的主旋律。
一天傍晚,梁叔走进了一民宿的院子。他是来求方南帮忙的。几年前,梁叔和村子里的几户人家合伙买了一条四十米长的远洋渔船,他是大股东。
就在上个月,渔船出海捕鱼的时候,一个船员在船上失踪了。有人说他夜里掉下海被鱼吃掉了,有人说他是被海妖捉走了,也有人说船上闹鬼,众说纷纭,人心惶惶,船员一下子走掉了大半。
这年头年轻人大多都跑到大城市里去了,年轻力强的船员本来就难找,这一下子就更是雪上加霜。眼看出海期临近,梁叔就把主意打到了方南身上来。
“阿南,只要你答应,叔付你双倍工钱,捞上来的东西随便拿!只要挨过今年这最后一个月,来年叔就能找到船员了。至于你的店,我让我老伴过来看着。”
方南和梁叔已经是熟人了,他经常会借梁叔的小船来用,帮了他很大忙,他自然不会拒绝。未等他说话,眼睛里全是好奇的苏雪儿却忍不住了。
“梁叔,最后那个人找到了吗?”
梁叔摇头苦笑道:“找不到!整艘船里里外外都搜了一遍,警察还找了每个船员问话,还是没有任何发现,那个人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会不会是夜里自己跳海里了?”苏雪儿以已度人地问。
“应该不会,前一天晚上他还一切正常,吃了足足三碗米饭,有说有笑的,不像是要寻短见的人。”
“这可说不准哦!”苏雪儿意味深长地说。
方南阻止了苏雪儿八卦下去,对梁叔道:“没问题,梁叔,双倍工钱就不用了,出发的时候通知一下我就好。”
一年前他抱得好奇的心态也跟着梁叔出了一次海,对船上作业并不陌生。
“我也要去!”苏雪儿跳出来道。
“不行!船上都是男的,你一个女人不方便!”方南果断拒绝。
现场一下子安静下来,苏雪儿不服气地瞪着方南,眼睛开始慢慢变红。
梁叔是个老好人,见不得如此,说道:“没关系没关系,要就去嘛,我把我的独立卧室让出来就是了,也不用女娃干活,就当去玩一下。”
“可是……”
“放心,我会看好女娃的。”梁叔知道方南在担心什么。
看着苏雪儿恳求的眼神,方南妥协了。
“谢谢你。”梁叔走后,苏雪儿在方南脸上亲了一口。
“可是要去十天半个月的哦,很枯燥的哦!”
“我不怕。”
“可能会晕船的哦,上吐下泻很痛苦的,吃不下任何东西。你的身体……”
“我不怕。”
“你不会也给我来个人间蒸发吧?”
“你猜!”
出海绝对不是一件舒服的事,十几个人挤在闷热的船舱里睡觉,有时候半夜鱼潮来了也得爬起来起网、分类、冷藏……而且这还是一个充满危险性的工作,危险的种类多得你不敢想象。
首先最怕的是遇到恶劣天气,这事关全船人的生死。
然后你也要小心别掉到海里,万一撞上什么东西或者遇到什么危险的东西就完蛋了。
你还会有中毒的危险,因为你不知道网里到底有什么东西,海里有毒的东西多不胜数。
你还会有牢狱之灾!由于捕捞过度的原因,现在中国的海里已经很少鱼了。因此有些利令智昏的船长会到公海、有争议的海域,甚至越界到别的国家海里去捕鱼。“某某国家扣押中国渔民”,相信类似的新闻你没少看到过。梁叔不在此列,他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船长,知道这片海哪里可以找到鱼潮。
最后一个危险在中国海只在理论上存在,那就是海盗。
不过相比这些低概率的东西,一般船员最难以忍受的还是枯燥的船上生活。这里没有便利店、没有KTV、没有电影院,没有手机信号……只有一帮臭男人。
可“海角号”上偏偏多了一个女人,还是一个漂亮得像明星一样的女人,这让一帮大男人兴奋不已。
方南有些担心。梁叔安慰他说:“不要紧的,都是附近村子看着长大的年轻人,不是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家伙。”
刚说完,那边就“乒乒乓乓”地掰起手腕来,胜利者得意洋洋地望向苏雪儿。
苏雪儿忍俊不禁,对方南道:“他们可真像一群小孩子。”
方南:“他们本来就是一群小孩子。”
除了睡觉和工作,其余时间方南和苏雪儿都待在一起,他们喜欢在船尾吹风聊天。方南的工作是鱼潮来了的时候帮忙起网,苏雪儿在给船里的大厨打下手,她不是那种心安理得享受别人恩惠的人。
方南很庆幸苏雪儿没有出现很严重的晕船状态,只是吐了半天而已。这也许与她在海上冲了一个月的浪有关系,天天泡在海里,不知不觉就习惯了。
日出和日落是海里一天中最惊心动魄的时刻,往往整个天地都是一片金黄色。沐浴在那片金黄色中,任何不安和痛苦都会消失。这个时候,苏雪儿会把头靠在方南的肩膀上。
有时候海豚会成群结队地出现在渔船左右,它们迎风破浪,或跳跃,或翻腾,或与渔船嬉戏,发出婴儿般纯净、愉悦的尖锐叫声。这个时候,苏雪儿会第一个冲出船舱,一边兴奋地和那些海里的精灵打招呼,一边搂着方南的手臂:“你看你看,那里有只海豚宝宝,好可爱啊!那里还有一只是粉红色的,好漂亮啊!”
“你知道海豚的寓意吗?”苏雪儿问。
“不知道。”方南只知道这是一群中华白海豚。
苏雪儿抬头看了一眼方南,害羞道:“守护爱情。”
“传说很久以前有一个神爱上了一个凡间的女子,两人不容于神界和凡间,于是他们想到一个世外桃源去相守一生。要去这个世外桃源需要经过一片危险的海,善良的精灵女王送给他们一对戒指,这对戒指可以保护他们度过这片危险的海。妒忌之神知道了之后,化身为恶龙将两人的戒指抢走扔到了海里。眼看两人就要葬身海底,一对海豚顶着他们的戒指出现了。两人顺利渡过了危险之海,去到了没人打扰的世外桃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苏雪儿的脸上露出沉醉的表情,既是沉醉于眼前的海豚群,也沉醉于美好浪漫的传说中。
事实上,这群中华白海豚并不是吃饱了撑着为了守护方南和苏雪儿之间的爱情而出现的。它们是被渔船吸引来的,渔船在起网的时候会有一些小鱼从网里漏掉,船员在分类的时候也会扔掉一些烂鱼,海豚就是为了它们而来的。
出海虽然千不好万不好,但有一点却是无可挑剔的,那就是食物。刚刚从海里捞出来的对虾、梭子蟹、海胆海参、大黄鱼、带鱼、海鳗……只是简单的蒸煮之后便是一道道美味佳肴。
这次出海一共用了十六天,渔船满载而归,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方南除了得到一笔一万块的报酬之外,还被梁叔硬塞了两桶海鲜。结果就是那段时间不是清蒸螃蟹就是油焖大虾、不是海参炖排骨就是海胆炒蛋、要不就是各种煎鱼、炸鱼、红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