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大门前的两盏白色灯笼高悬,如两颗孤寂的星星,独自闪烁在深邃的夜色中。它们的白光显得异常刺眼,像是在提醒着过客,这扇大门后曾发生过一场悲剧。三日前,沈府里响彻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和沉闷的哀乐声,其悲痛之深重,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之颤抖。
如今,时间仿佛给沈府带来了一种诡异的宁静。那些曾经的哭声和哀乐声,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消散得无影无踪。静悄悄的沈府里,除了几个忙碌着的下人偶尔的嘈杂声外,再也没有了任何声音。
一个女子的离去,或许就该是这样的静默吧。或许就像庄稼人失去了一只牛或马那样,即便心痛如绞,但也只是关起门来,独自哀怨。
沈府大门内正对着前厅的门前,摆放着一口黑色的松木棺材。那是一种深邃的黑,仿佛吞噬了所有的光明和色彩。棺材的表面光滑如镜,反射出冷冽的光线,令人不寒而栗。几个下人正在用抹布仔细地擦拭着它。
而在沈府的正厅内,沈老爷和沈夫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切。他们看着那口黑色的棺材,看着那里面安静躺着的已故之人,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痛和怀念。
“老爷,我们这么做不会折寿吗?”沈夫人用手帕假模假样地擦拭着干爽的眼角,装作一副伤心的样子。
“折寿?她克死了我的儿子,我非但没有将她赶出家门,还给了她个烈女的称号,她若泉下有知,还得感激我呢。”沈老爷黄黑色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威严。
沈夫人收起了帕子,脸上担忧的神色也被这句话所抹平,故作轻松地说道:“也是这个理,我们若是将她赶出,我估摸着她这一辈子也就完了,这么看来我是在行善积德,阿弥陀佛。”沈夫人双手合十假惺惺地祷告了起来。
沈老爷站起身来,开始在正厅内不停地踱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老爷,萧清漪的父亲你告诉了吗?他也同意了吗?”沈夫人有些紧张地问道。
沈老爷叹了口气,停下了脚步,继续说道:“夫人放心,我都派人去通知了,萧老爷也是这个意思。”
“哎,女儿都死了,也不知道在临死前来见一面,这当爹的真是狠心。”这时,沈夫人的脸上才浮现出了一丝伤心。
“来看了又有何用?不过是徒增伤心罢了。他若是不想让女儿死,早就把她领回家了,还会拖到这个时候。”沈老爷看着门口的棺材,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笑意。
沈府的后院静得可怕,那种寂静似乎渗透了骨髓,只有几声清脆的鸟鸣偶尔划破这沉重的宁静。除了这些,便再没有其他生物的响动,连一丝风声都显得格外珍贵。后院的游廊在岁月的洗礼下显得有些沧桑,尽头处隐匿着一间小巧的卧房。
卧房的雕花窗棂上,悬挂着白色的布条和白布攒成的白花,它们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飒飒的响声,像是在低声诉说着不可言喻的悲凉。卧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让人感觉沉闷压抑。
屋内,一架古老而精致的架子床上,躺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她的头没有戴任何繁复华丽的发饰,只是在右鬓边,别了一朵简单的白色绢花。她的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还在抵抗着无尽的沉睡。一双柳叶弯眉弯得恰到好处,形态优美得让人移不开眼。但可惜的是,她就这样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雕美人。
在床边,一个身着孝服的丫鬟正跪在那里,手中拿着一块白绢布,专心致志地擦拭着白衣女子的身子。她的动作轻柔而细致,绢布在她的手中如同有了生命般,在女子的身上穿梭。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女子,那眼中充满了怜悯和哀痛。
白衣女子手臂上若隐若现的伤疤,像是在无声的诉说着主人的苦难。看到这些伤疤,丫鬟的眼中不禁泛起泪光,她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小姐,你这辈子过得实在太苦了。秋梅希望你下辈子一定要平安顺遂……”丫鬟的声音哽咽了,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许和对过去的回忆。她希望能用自己虔诚的祈祷和无声的哭泣,为这个静静地躺在床上的人祈求一丝福气。
秋梅的泪水染湿了自己的衣角,可那哭声却唤醒了躺着的白衣女子。她缓缓睁开眼睛,起初眼神呆滞,身子也无法动弹。
当她再次闭上双眼时,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反复响起:“活下去……”。瞬间一幕幕熟悉的场景又重新回到了脑海里,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一切都恢复如初了。
“秋……梅……”喉咙的干渴,让她的声音变得沙哑,可这微弱的声响足以惊动身旁之人。
秋梅看到她的样子,先是瞪大双眼,而后两腿一滑瘫软在地,双腿如同被绳索所固定,大约过了半刻钟,白衣女子身子微微动弹,而秋梅就像脱缰野马般拔腿就跑,黄铜水盆的跌落,发出几声巨响。
白衣女子伸手抬起手臂和大腿,一切仿佛像她生前的状态。她顾不得探究为何自己会重生,或许“活下去”才是现在的唯一目标,老天既然给了她新的生命,那就该好好珍惜,这一次绝不能让他们将它夺去。
想到这里,她早已跑下床来,喝完了桌子上的那一壶茶水,她拿手抿了一下自己嘴角的水渍,跑出了卧房,朝后门方向跑去。
沈府早已陷入混乱,那些仆人和丫鬟看到她后,吓得四处逃窜,口中还在不停地喊着:“有鬼呀…有鬼呀…。”
白衣女子跑到后门时,后门已经被打开,几个家丁看到她,吓得匆忙跑出门外。
门外聚集了众多的路人,他们好奇的探着脖子想一探究竟,甚至那些胆子大一些的,会把一只脚踏入门槛内。
白衣女子也顾不上这些,飞快的跑出后门,惹得众人又是一股骚动,纷纷都在说“沈府闹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