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以堃脑子灵光，记性又好，他追问：“所以，上次那多出来的花，是他送的吧？”
路念迟迟没给出最终解释的事儿，张以堃一直都还在意的事儿，原来是这样。
路念点点头，“是。”
“你觉得这正常吗？”
“不…不正常。”
张以堃不笑的时候，很严肃，尤其是现在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她感觉出了问题，这样冷冰冰的语气，让路念每次的回答都显得有些哆嗦。
“住在你楼下，送你花，没猜错的话，他和你在这一块儿上学？”
路念看着他，伸手拽他，点点头。
“同一个学校？”
他开始一连串地问，似是化身侦探，要从中推理出什么重大结论。
“嗯。”这个声音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
她都忘了说话，忘了想是不是应该哄他，就被他一个个问题问懵了，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
“难怪，难怪突然出国，难怪那两年都不再联系我。原来，陈远言陪着你啊。”他语气悲伤，很是伤心的模样。
但却也没有挣脱开路念的手。
“不是…”路念结结巴巴的，她不知道怎么解释。
这一切都不是关联的，却又恰好显得有因有果的，她百口莫辩。
“路念，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他死死盯着路念。
她看出了失望。
“不是，”她手忙脚乱，先抱住了张以堃。
“你听我解释，先别生气。”缓了一口气，捋了捋思路，开始解释：“我出国是为了上学，他只是碰巧，我和他并没有过多的联系的。之前是我太任性了，所以才逃跑的，我现在长大了，不会逃跑了。对不起啊，以堃，没能告诉你，真的很抱歉。”
“是吗？”
“嗯。”路念用力点头。
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就能这么巧，但是她真的不是那么想的呀。
“没有过多联系，他还来给你送圣诞礼物吗？以前的圣诞，你们是一起过的吗？”他说出来的时候心真的很疼，他孤身一人的时候路念在陈远言身边，这个可能性很大的猜想让他无力。
他等着路念否定这个回答。
“我们就只是普通朋友，”她用力地握着张以堃的手臂，希望他能给些别的反应，起码不要这么疏离。
“他总是让我原谅他，我告诉他我没生气，就只是普通朋友。”然后又老实交代：“之前在学校可能会碰上，还有些活动，但我真的没怎么和他说话的。”
她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张以堃，“别吃醋啊，我真的不喜欢他。”
路念解释了这么一连串，张以堃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好转。
“可是你以前喜欢过他。”张以堃冷冷地说。“谁都可以是你的朋友，但是他不行。”
“为什么？”她顺嘴一说。
“那你忘记了和他是怎么分手的吗？”他声音提高了一些。
路念没忘。
“路念，你怎么能这么不公平呢？你接受不了他身边的齐琦，你就以为我能大度地接受你前男友吗？接受你的初恋成了你的普通朋友？”
张以堃最怕的其实就是陈远言，因为他的存在，时刻提醒着自己是捡漏的，不然路念不会陪着自己，不会有机会和她在一起。
那些古灵精怪的路念，不是只有他能看见，只是恰好，他有这个运气，陪在她身边。
“你不能这样对我。”他攥着拳头。
这才是让张以堃态度骤变的原因，路念本来觉得这是小事，现在才反应过来。
对啊，现在的情况怎么和当初那么像啊。
还记得自己那时候那么有理有据，那么理直气壮，那时候的自己不也是油盐不进，铁了心要分手嘛。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对不起啊，是我没想好。”
“之前叮嘱你的，相互许诺的，不要看别人。你在骗我吗？”
“抱歉。”她想说没骗，她在意的，她目光所及，都是张以堃，不是别人。
可是事实却又让她理亏，她没法让张以堃听到自己心中的想法。
“你不要道歉，我只要你答应我。”张以堃摸上路念的头发，是干的，太好了，他刚刚突然反应过来路念刚洗完澡，怕她没吹干。
“什么？”路念感觉还是可以转圜的。
张以堃将她身上的外套拢了拢，“再也别见他，拉黑他，别再理他，可以吗？”
太决绝了，路念没有一下子就应下。
“姐姐，你心疼他…”张以堃稍稍冷静下来，又恢复对路念以往的称呼。“你拉黑我的时候是在戏弄我吗？你舍得拉黑我舍不得拉黑他是吗？”
路念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咬着嘴巴内里的肉。
“不是舍不得。”
“那是什么？”
路念不喜欢张以堃步步紧逼着自己给出一个确切答案。
如果她知道当初的娇纵和任性为现在在埋雷的话，她不会那样的，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原来是这样的人，可是怎么能是那样的人呢。知道张以堃有些喜欢自己，就肆无忌惮地有一些幼稚的行为，就像知道陈远言喜欢自己，就无所顾忌地耍脾气一样。
她比仗势欺人的人还要讨厌。
她面对不了这样的情况，如果自己是个坏人，不是张以堃喜欢的那样该怎么办？
她组织不好语言，她怕张以堃像当初的自己一样提分手。
她突然没法面对张以堃。
一个小事情演变得乱七八糟。
啊，对，张以堃要自己给一个承诺。
承诺那不是随便乱说的，那一定要做到的，她怕自己做不到。
“要是偶尔碰上了怎么办？要是他还来找我怎么办？要是…”
“都不行。”张以堃冷冷地出声否定。
“这不是小事啊，姐姐，我很在意。”
他很在意，路念不能把这看做小事，她应该要答应的，可是答应的事就要做到，她怕自己做不到。
“张以堃，你说的根本不现实嘛，在一个学校，怎么能见不到啊。”路念为自己辩解。
可是张以堃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不关心自己的想法，只要自己答应，那不是说假话吗。
她觉得两个人应该都去冷静一下，等张以堃能听懂自己的话了再进来。
今天真不是一个好节日。
她绕过张以堃，试图走出房间。
刚走了两步，手就被张以堃拽住，“你又要逃走吗？”
路念愣在原地。
“你才答应我的不是吗？”
路念简直要崩溃，怎么做什么都是错的，今天真的很倒霉。
她怕张以堃哭，更怕自己哭。
哦，对，她不能总是逃避啊，要解决问题。
她应该要哄哄张以堃。
“不要和我分手。”最后却变成一句带着哭腔的哀求。
她不想让张以堃放弃自己，可是当年自己面对陈远言的求和是怎么做的呢？残忍拒绝，不耐烦。
这回忆让她恐慌，她只能无力地回握住张以堃的手。
这是个大矛盾吗？
这或许不是个大矛盾，可是怎么这么难解决。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有对照，她错误的行为给的对照，可是对于当初来说，她并不觉得是错误的，反而，是合理正确的，是她朋友一致赞成的。
是因为她不想受伤害。
可是现在，又出现了，出现了一样的场景，只是被动的人变成了路念。
她想告诉张以堃，我不会伤害你，不会辜负你的喜欢，你别离开我。
但是行为呢？事实呢？
事实是她和当年陈远言的所作所为一样了，她伤害到张以堃了。
甚至在某些方面更恶劣，因为陈远言所做的还远没到伤害路念的地步，起码陈远言不喜欢齐琦，而她只是因为讨厌掺入复杂的纠缠和讨厌欺骗，就抽离了，脱身了。
她是个多么自私的人啊。
但是，没有那些事的话，她就没法喜欢上张以堃，没法和张以堃在一起了。
绕成了一个圈圈，她自食恶果，却又有些幸运。
她痛苦掩面，“是我性格太坏了吗？”自顾自地喊着：“我就是这样，我不想受到伤害，我就要拒绝，我就要逃跑。因为我总是被保护着，我不擅长解决问题。”
“我就是…把你放在重要位置，也想要朋友。”
她才明白，那么多走不到一起的有情人，会面对的困境是各种各样的。
也许只是琐事，也许只是小矛盾，但是就是说不通，解决不了。
相爱很简单，相处却有磨难。
她不想禁不住考验的，她想和张以堃长长久久的。
路念想着想着就慢慢蹲了下来，张以堃却没松手。
“我没想跑走啊，只是想冷静冷静，我想和你解决问题的。冷静也是逃避吗？”她无助地看张以堃。
张以堃看到这样的路念，才后知后觉地懊恼。
“不是，冷静不是逃避，是我理解错了。”他才意识到咄咄逼人，之前反感的在父亲身上看到的行为性格，现在成了他自己。
固执不讲理，一定要成为赢家，也是他张以堃。
可是路念憋着一张涨红的脸问他：“那我是长大了吗？我有变懂事吗？那你会离开我吗？”
涌入心中的情绪，变得更复杂了。
只是他没信心，怕路念喜欢陈远言胜过喜欢自己，他怕自己输。
明明自己那么喜欢路念，明明应该对她千依百顺的。
原来，人最在意的还是自己的情绪吗？
他不想变成控制不住情绪，怒气对准亲人爱人的父亲，不想变成想要把控一切的爷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