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母子交锋
书名:岁月长安 作者:雨山雪 本章字数:2758字 发布时间:2024-06-12

潮湿的夜晚遍处弥漫着嚣杂,祝宅亦不得安宁。幼子啼哭,妇人抱着安哄,偏又有小厮慌忙报信,妇人闻言脸色骤变,将哭闹的幼子匆匆丢给奶妈便去找县令理论。

“你不是说都料理干净了吗,吴韵楼里的大活人是怎么回事?”会客厅里,妇人摘下黑色的斗篷帽,厚厚的霜粉掩盖起眼角皱纹,朱红的唇彩彰示着骄横的气焰。

“我也是刚知道,那两个衙役为了十两银子将他买了。本来白玉京就是个有进无出的地方,也不知道他撞了什么大运。”县令叫苦,自己受到蒙蔽,也很无奈。

“哼哼,这两个衙役会当差啊,收了我一百两,回头将人买了又赚十两银……当时我就说你直接判秋后问斩,你非要改流刑。现在好了,给他翻身的机会了!”妇人拍着桌子近乎发狂。

“本官也是为了你的名声。”县令摸着妇人安抚。

“起开,”妇人推开县令的手,“你若执意当个贴面无私的官,我还能不陪你做足大义灭亲的戏?我看你就是为了名正言顺敛的我祝家的钱财。”

“茂芝,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咱俩一心,岂分彼此。”县令抱着妇人的手,送到胸口捂着。

“我就是气,我祝家要金山有金山,要银山有银山,你那不争气的手下,却为了区区十两银子坏我事!”妇人泫然欲泣,“守城门的衙差也是吃白食的,怎么放人的进城。”

“好了好了,”县令哄着,“他回来又如何,还想继承家业不成?他奸杀良家女、在白玉京做郎倌,都是不争的事实,他就算回来了,也没办法在我的地盘上抬头做人。你明面上养着他便是,来日方长,何愁没有机会置他于死地。”

“你算盘打的倒是轻松,你可别忘了,你儿子才是真凶。他来巴州却不以真面目示人,怕是动了翻查旧案的心思,小心被他抓住把柄,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妇人连威胁带恐吓道。

“五年了,浣纱女都变成一副白骨了。他怎么查?他还有本事让死人说话不成?”县令沉浸在自己当初的完美计划里。

“你不要小瞧了他。”妇人握着腕上的镯子,心底较着劲,“和他一起来的琴师不似凡夫俗子,细想起来,他俩此行的目的并不单纯。而且他能让赵善人为他出手,可见是有些手段的。”

县令捋着胡须,“赵大善人那里确实麻烦,好在明天就交货了,应付过这一阵儿,咱慢慢周旋。对了,太守的货你都备好了吧。”

妇人抽出熏香手帕打在县令脸上,“我许茂芝跟了你之后,日日做的都是亏本买卖。”

县令得意地接过手帕嗅了嗅,拖着戏腔唱道,“得美姬如此,夫复何求。”

“德行。”妇人抹嘴一笑,扣上帽子,“我先回去了,赐儿还等着我哄他睡觉呢。”

妇人的心思总是很奇怪,一面嫌弃的男人心大似个沙漏,一面又被他乖张的讨好所逗笑,一时间也不再去恼那糟心事。天塌下来还有男人顶着,男人不想顶也得顶着,毕竟利益捆绑在一起。


幼子房间里的灯熄了,想来是奶娘哄着孩子睡了。妇人怕扰了孩子好梦,就提着灯笼回自己房间。灯笼别在门后,房间有了微光,妇人摘下斗篷的帽子,提着灯笼去点案上的烛台,转身忽见堂上椅子坐了个人。妇人吓了一跳。

“这么晚了,母亲去哪儿了。”祝筵缓缓抬起头。

“你怎么在这儿?”妇人虚惊一场,仍心有余悸。

“赐儿一直哭,奶娘又哄不好,我来替母亲哄他睡。”祝筵怀里抱着婴孩,不时左右摇一摇。

“那你为何不点灯。”妇人问。

“烛火太亮,他睡不着。”祝筵将被子掩了掩,“母亲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母亲深夜去了何处。”

“放肆,怎么跟母亲讲话。”妇人低声嗔怒。

“我只是关心母亲,母亲何故动怒。”祝筵低头哄着襁褓里的婴孩,忽而若有所思道,“母亲,前些日子夫子讲学,说‘至亲幼时分离而不识其貌者,可滴血相认’,母亲觉得夫子所言有道理吗?”

“你怎会想起问这个。”如果房中的光更亮些,妇人一定能看见镜子里自己的脸色比出门前更难看。

“按照夫子的说法,我的血和母亲的血是相溶的,赐儿的血和母亲的血是不相溶的。我想验证一下,若我与母亲的血不溶,或者赐儿与母亲的血溶了,是不是就可以证明夫子是错的。”祝筵抬头笑问。

“不,不可以。”妇人忽然就注意到祝筵袖口里露出的匕首和掀开茶盏的半碗茶。再看眼前那一脸熟悉的天真的笑,心底直觉发寒,“赐儿还小,不可以伤害他。”妇人伸手,想接过孩子。

“开个玩笑,母亲紧张什么。”婴孩似乎听见动静,微微有醒转的迹象,祝筵趁机哄了哄。

“把赐儿给我。”妇人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我与弟弟多亲近亲近,母亲还怕我伤了弟弟不成?”祝筵收起袖中故意露出的匕首。

妇人摇摇头,露出一丝勉强的笑。

“母亲听说了吗,大哥哥回来了。”祝筵抬起头。

“嗯。”妇人心慌的厉害,就近寻了把椅子坐下来。

“母亲是心悸难安,连夜去见大哥哥了吗?”祝筵又问。

“不是。”妇人连忙摆手。

“母亲气色红润,不似染疾,如此深夜,母亲究竟匆匆去了何处?”祝筵用力发问,袖中匕首一并露了出来。银白的刃抵在婴孩背后,婴孩似有所察觉般,啼哭不止。

“你……”妇人扶着椅子,起身却不敢近前,一时指着匕首,一时指着祝筵,呜呼哀哉,“你这逆子,你这是在逼问你母亲!”

“如果这个问题母亲不想回答,那我换一个,当初陷害大哥哥的人,是不是你!”祝筵近乎嘶吼。

“不,不是——”妇人连忙摇头否认,却见匕首锋刃划破襁褓,“我都说不是了,你还想怎样!”

“我要听实话!”祝筵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吼道。

“我都是为了你,为了你啊——”婴孩的啼哭声里,妇人跌坐在椅子旁,极度崩溃。

祝筵的心彻底死了,“母亲还是承认了……”

“是我,我承认了又如何。他祝筠接掌祝家,祝家万贯家财能有你什么事。若不是我略施巧计,哪有你锦衣玉食。”妇人拍着椅子喊道。

“你分明是为你自己!”祝筵对喊,一声更比一声高,“父亲外出经商,你日日家中偷情,别人不知道,便以为我也不知道吗?”

妇人顿时哑声,一脸惊异的看着祝筵。

“七月盛夏,莲花阁旁,窥见你秘事的人是我。”祝筵泪流满面,“我那时才七岁,才那么高,”祝筵比量,“我害怕,怕的要死。怕你不要我,怕你被父亲发现。我想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离开,恰巧大哥哥来寻我。大哥哥只是关心我啊,怕我采莲花掉进水里……我却害了他,让你误以为是他窥破你的秘密。”

“哈,哈哈哈……”妇人捂着胸口,笑得癫狂,“是你,原来是你。”

“今夜,我一直问母亲去了哪里,”祝筵缓缓抬起手臂,“我宁愿母亲是去见了大哥哥,也不愿见母亲夜会情郎。”

“你要干什么,你住手!”妇人眼睁睁地看着祝筵举起手中的匕首,眼见匕首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下,妇人只得捂住眼睛。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里,是匕首清脆的落地声。

婴孩啼哭声不减,妇人方缓缓睁开眼,婴孩被放在了堂前椅子上,祝筵不知何时已到妇人身后。妇人连滚带爬上前抱紧了孩子。

“若非亲生骨肉,母亲何必紧张至此。”祝筵冷笑,“看来母亲还是更偏爱我这个弟弟。”

妇人大悲大喜过,缓了许久方开口,“我何时将你养成了一匹狼,一匹会披羊皮的狼。”

“就是母亲的目光离开我身上的时候。”祝筵回答。

“你去哪里?你要报官吗?你回来!”妇人抱着婴孩,紧紧拉住祝筵的衣袍。

“自然是去求大哥哥留你一命。”祝筵脱下外袍,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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