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林孤零零的。
无边的荒原之中，只有一座小山丘。
山丘上什么都没有，除了满山满坡的桃树。
桃林中隐现着一幢青瓦白墙的庭院。
这就是桃花林。
荒原中的桃花林。
四月的桃花林，桃花开了，满山飘浮着粉红的云。深夜。无月的黑夜。
一个黑影飘入桃林，立在山顶的一棵大桃树上，一动不动，象一个游魂。
谁也不知黑影在想什么。
黑沉沉的夜只有暗香浮动。
不知过了多久，那黑影突然在树巅一闪，桃树丝毫不动，只有桃花纷纷扬落。
树巅已无人影。
山下黑影幢幢的桃林中，闪烁着几星灯火。
晚香楼的灯火。
桃花林中的晚香楼。
孤零零的晚香楼。
次日。黄昏。晚香楼大门前的灯笼已点亮。昏黄的灯光中，不时有人进进出出。
那是些游客。
晚香楼是一家很宽敞的客店，有七十七间客房。前边是饮酒吃饭的厅堂，后边是住宿的小楼，中间隔着宽大的庭院。
桃花林是一僻远之地，本来是不该有这么大的客店的。
但是，每年四月，总有一群群的达官贵大，有钱有闲的人，驱车乘马赶来桃花林。
那时恰好山上的桃花开了。
于是桃花林的人就很多。
晚香楼也就很热闹。
大大的前堂，热气腾腾，每一张桌子前都坐满了客人。昏亮的灯光下，几个伙计在客人间来回穿梭，不时吆喝。有几张桌子旁，四五个很好看的女人吃吃地笑着，酒客们也豪兴大发，粗声划拳，大碗地喝酒。空气中飘荡着刨花油的香味，撩得男人心猿意马。
一群女人又嘻嘻哈哈地从庭院进入前堂。后面跟着几个男客，腿脚有些不利索，样子很疲劳，跟走在前边那些神情飞扬的鸡婆们一比，就似败军之将一般。
在这吵吵闹闹的前堂中，却有一个人在悠闲地打着瞌睡。
这是个白白胖胖的男人。
他坐在柜台后面的一把很宽的太师椅上，半垂着头，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这是老板。
晚香楼的朱老板。
朱一天。
还是有一个声音搅了朱老板昏沉沉的梦乡：“老板，有客房吗？”
朱老板慢慢睁开眼，迷迷盹盹地，很吃力，很不情愿，好象他并不希望他的客店有人来住一样。
柜台前站着一个白衣小男子。
其实这男子并不小，有三十多岁的模样。
他又的确是个小男子：个头矮小，眼睛细小，脸也很窄小。
朱老板从肥满的喉咙里咕哝出一个字。
白衣男子听了，道：“要上等的。”
后楼的一间客房。一张很宽大挂着粉红蚊帐的床上，叠放着粉色缎面被褥。一张八仙桌和几把很精巧的椅子，都是用很好的桃木做成。
白衣男子坐在临窗的八仙桌前。
桌上已摆好了酒菜：一壶酒，清蒸肥鱼，蚝油牛肉丝，油爆蹄筋，外加几样小菜。桌中间还摆着冒热气的大砂罐。那是用八样时鲜货以文火煨出的八鲜锅。
白衣男子一口一口地喝酒吃菜。
喝的很慢、吃得也很慢，似心事重重。
窗外暮色茫茫。
桃花的芳香，随着夜风一缕一缕地浮来。远处传来迷濛的歌语。
美人似桃花
生生落落
生生落落
君若听花语
当春行乐
当春行乐
白衣男子听着，双眼直呆呆盯着屋里的床
轻帐粉红。
被褥粉红。
白衣男子也已喝得满脸通红。
一种欲 望渐渐充满他那水汪汪的红眼睛。
他发出一声呻 吟，一起身，飘出窗外。
月已东升。
夜色凄迷。
不一会儿，一个身影飘入这间屋子，一头栽倒在粉红的床被中间。
是那白衣男子。
他满脸沮丧。
顷刻，他又跃起，重新坐到桌边，大囗大囗地吃喝起来。
次日。傍晚。晚香楼后面的山顶，游人如云，人们都是羡桃王之名而来。
桃王是山顶的一棵桃树，桃王在所有桃树中，寿命最长，开花最早，凋零最晚。
游客来桃花林，都会去山顶看这桃王。
一群衣饰华美的少年男女从桃王树前走过
白衣男子也在他们身后出现。
突然，他在离桃王五丈远处顿住。
他的身子不由抖动起来，好象发了寒热一般。
他没有发寒热。
他只是在桃王树下发现了一双眼睛。
一双紧盯着他的眼睛。
一双女人的眼睛。
锐利如刀。
那女人穿一条桃红裙子，上身只系着一副红红的肚兜，一动不动站在树下。
桃花轻落在那如瀑的黑长发上，落在裸露的雪白肩膊上，落在丰满柔软的胸 脯上。
女人依然一动不动。
连她的嘴动没动也无法看清。
因为她戴着面罩。粉红的面罩。
白衣男子只听从粉红面罩后面飘来一个声音道：“你好呀，风 流汉。”
白衣男子的脸红红白白，吃吃地道：“你、你……”
蒙面女子歪歪头道：“是的，是我。你早该想到的。”
白衣男子叹了一口气，道：“你终于来了。”
蒙面女子温柔地道：“我当然会来，我想跟你上床，你知道吗？你不是讲过那么多女子的香闺，让她们如痴如醉吗？我也想跟你睡睡，好想，想得要命。风 流汉，你来呀，跟我走吧……”
蒙面女子手上忽然出现一个蓝绒布袋。她一边将它向白衣男子招摇，一边低唤着，扭动着腰肢。
山顶的游人都过来围观。蒙面女子的话惊得他们面面相觑。
他们更吃惊的是，那相貌猥琐的白衣男子，居然享有那么多艳 福。
世上怪事多。
但更怪的是，那白衣男子听了蒙面女的低唤，身子却抖动得煎发厉害了。
这不是那种被唤起原始欲 望后的抖动。
你现在就是把床搬到这山顶，铺在这桃树下，那白衣男子也不会跟她上床。
因为只有他才知道那蒙面女是谁。
也只有他才明白她要干什么。
这白衣男子是江湖花贼采花大圣。
在常人的心目中，采花贼虽是作恶之人，但多是生性风 流倜傥之辈。
而采花大圣偏偏是一个身材矮小、窄头鼠目的丑陋男人。
但他偏偏进过很多女子的香闺。很多女子都服服贴贴跟他肌肤相亲，如痴如醉，尽管次日醒来或沉默不语，或泪流满面，或寻死觅活
因为采花大圣懂得利用。人的弱点。
他曾用十年时间，精读了无数奇经怪典，炼成了一种迷 魂香，就是江湖上有名的夜来香。每次他把它点燃吹进女子的香闺，那些女子无不将他当着自己日思夜想的心上人迎进门。一月前，他曾潜入一处山庄，用夜来香使一位处 女跟他享受了一个销 魂荡魄的月夜。但是，第二天采花大圣就后悔了。
早上潜回客栈，他便躺在床上，饮着昨晚沽好的酒，闭目细细回想昨晚的每一细节，每一动作。
每次做完事回来，他都这样躺着，饮着，想着，每次那张小尖腔上都浮着一层满足的痴想。这已成他的癖好。
这次他那层浮笑却很快凝回在小尖脸上。随后冻成了冰。倒是那双鼠眼睁得奇大。他床上床下一阵乱找，在屋中发了一阵呆，便象一阵风从窗子飘走了。
他之所以逃走，是因为听见了店主与店小二的声音。
当然他不是害怕店主和店小二。他害怕的是他们说的一句话。
店主和店小二不过是在窗外耳语了一句：“听说雕花山庄昨晚出事了。”
但就这句耳语，在采花大圣听来，直如响了个炸雷。
雕花山庄有四姐妹，貌美如四朵白莲花。美人谁都想占有，甚至不择手段地占有。但她们至今仍活得好好的，清清白白如出于淤泥的白莲。
因为四美人中的姐姐是一位怪美人，人称江湖雕花仙后。
她自然有极高的武功。而且，采花贼用过的迷 魂香，只要她一嗅，定能按香寻人。但她可怕的是，只要有谁侵犯了她们四姐妹，她便会一直追杀仇人。不管追到何处伺时，更不管对方武功有多高。她会象幽灵一般一生追缠你。只要她还活着，只要你还活着。
这令心存非分之想的男人胆寒。
更令人胆寒的是地还有一大本事：雕花。她雕的花令男人们终生难忘。
因为她不雕别的，只雕男人的命根子。如果那男子冒犯了她们。
江湖中最负恶名的采花大盗林高子，自负一世武功，少有敌手，曾在一个月夜潜入雕花山庄，暗敲闺门。
结果他被雕了花。
雕花仙后微笑着拿出那名叫雕花仙膏的奇药，仔仔细细地给他敷扎好伤囗，然后将他丢出山庄。
林高子醒来后，立即在山庄外自毙。自然他是觉得再，无脸面在世上活下去了。
这事曾在江湖上袭动一时。
此后，仍有色胆包天之辈前去吃禁 果。结局跟林高子没有什么不同。要说有不同之处，是有人事后并无林高子那份勇气，还忍辱活着
。
自此，雕花山庄便成为采花贼的禁地。
采花圣手那晚本不该出去瞎逛的。
但他实在忍不住那种欲 望的折磨。
他为躲避另一地官府的追捕，四处藏匿了一个多月，一直不敢轻举妄动。在一个月夜，他到了雕花山庄附近的大镇，悄悄寻客栈住了下来。
那个夜晚很奇怪。
月亮朦朦胧胧的。夜风轻抚着每一个人的肌肤，象多情女子的小手，撩起每一个男人的欲 望。
他四处游逛，象一匹狼。
在夜月中，他看见了那神秘的山庄，他没到过这地方，也不知道那山庄便是久闻其名的雕花山庄。他只感
到自己体内的欲 望正在膨胀，身体的某个部分也在不可遏止地膨胀，而那山庄象一个妖艳的女子，在月下逗引着他。
于是他变得迷迷糊糊地，摸了摸怀中的夜来香，飘进了山庄。
采花大圣的轻功在江湖中是数得着的高手。他无数次偷 香窃玉，犯下淫恶，却又能手脚完好地活到现在，没有那身飘来飘去的轻功，是做不到的。
他直到现在，还无法忘记山庄那夜给他带来的奇妙满足。在他无数次秽行中，那夜的感觉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那女子跟他一样迷迷糊糊。睡袍在夜风中时开时合。雪白的胴 体在窗子透进的月色下，象一朵令人销 魂的睡莲。她含含糊糊地嘟嚷着，象美女蛇般缠绕着他。
当他们平静下来时，她仍恍恍惚惚地缠绕着他，不停地吻他，脸上带着泪光。
在那一刻，他真想留下来不走了。
但他并未留下，因为他很快就清醒了。他知道那种状态不会永远持续下去。他知道那是夜来香的奇妙，知道在那女子清醒后是决不会爱上他的。因为他长得实在太丑。
在他无数次勾当中，无论做事时再怎么狂热，当时的他心中如何充满了极大的男人的自信，甚至觉得自己是一个人见人爱的美男人，但他总是能及时清醒过来。到自己体内的欲 望正在膨胀，身体的某个部分也在不可遏止地膨胀，而那山庄象一个妖艳的女子，在月下逗引着他。
于是他变得迷迷糊糊地，摸了摸怀中的夜来香，飘进了山庄。
采花大圣的轻功在江湖中是数得着的高手。他无数次偷 香窃玉，犯下淫恶，却又能手脚完好地活到现在，没有那身飘来飘去的轻功，是做不到的。
他直到现在，还无法忘记山庄那夜给他带来的奇妙满足。在他无数次秽行中，那夜的感觉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那女子跟他一样迷迷糊糊。睡袍在夜风中时开时合。雪白的胴 体在窗子透进的月色下，象一朵令人销 魂的睡莲。她含含糊糊地嘟嚷着，象美女蛇般缠绕着他。
当他们平静下来时，她仍恍恍惚惚地缠绕着他，不停地吻他，脸上带着泪光。
在那一刻，他真想留下来不走了。
但他并未留下。因为他很快就清醒了。他知道那种状态不会永远持续下去。他知道那是夜来香的奇妙，知道在那女子清醒后是决不会爱上他的。因为他长得实在太丑。
在他无数次勾当中，无论做事时再怎么狂热，当时的他心中如何充满了极大的男人的自信，甚至觉得自己是一个人见人爱的美男人，但他总是能及时清醒过来。
醒来后他时时感到悲哀。
这是命中注定。
而他在雕花山庄所做的勾当，也成了他最后一个风 流之夜。
这也是命中注定。
他将装着夜来香的蓝丝绒袋掉在了雕花山庄。
这是他从来没有出过的差错。
但他竟然将它掉在了雕花山庄。
于是，采花大圣只有四处逃遁。
但无论逃到何处，他总感到雕花仙后那短剑的白光、死死地罩着他的命根子，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
他曾听说，谁也不知道雕花仙后那柄短剑放在何处，只是在她雕花的一霎那，才见她手中一团白光幽灵般闪向男人的两腿之间。
采花大圣后来就逃到了桃花林。
他梦想这里的桃花会给他带来桃花运。
美桃花会象美女了一样吸引很多男人，而很多男人又会带来很多女人。
他想在桃花林继续他的风 流勾当。
他知道雕花仙后不会放过他，也知道这样会使他暴露得更快。
但正是知道自己的结局是命中注定，他才决定孤注一掷。
因为这一次他逃得太累了。从来没有过的累。
但他实在不愿经受雕花仙后注定要让他经受的恐惧和耻辱。
他明白，要避免那样的结局，唯一的办法是：趁那雕花幽灵尚未找到他的时候，使自己永远不被她找到。
而这只有自 杀。
他想在桃花林风 流一夜后，再让自己从这世界上消失。
这有点悲壮。
无论是谁，都有悲壮的时候。虽然采花大圣实在是一个长得很猥琐的男人。
可惜这时他又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是他不该还想享受一场最后风 流。
这最后的幻想，不但没实现，反而使他仍然只得到了那可怕的结局。
周围聚满了男男女 女的游人。不过他们都站在平地外围，向这边好奇地张望。但他们的身腿部做紧张的弓状，以备不测，便掉头跑下山。
雕花仙后撕下她的红肚兜，挂在桃树上，白净丰满的胸乳，随着腰肢扭动，粉红面罩后面仍透出她的梦呓般的低唤：“来吧，来吧。我那妹妹还想你呢。她将你当成了梦中人，当成了美男子，还痴盼着你再去会地呢……”
白衣男子的脸抽搐着。他觉得浑身火热，难受得要炸裂。
那美丽的蒙面的胴 体在粉红的桃树下扭动着，如此令人渴望，又如此令人恐惧。
他竭尽全力控制住自己。他知道自己绝对沾不了她的身子。一根毫毛也沾不上。虽然他有一身绝妙的轻功。
他们是一对可怕的仇人。
一对在沙漠中相遇那样可怕的仇人。
一方快要被渴死了，另一方却掏出水袋，在对方眼前悠然摇晃着，还向对方娓娓叙述中水的甘甜，而他心里是绝对不打算给对方一点水。半滴也不想。
“嘣”的一声。
采花大圣感到什么东西断了。
是他心底一种东西断了，塌了。
当蒙面女说出她妹妹，那个无比美妙的可人儿对他的渴念时，他就觉得心底有根东西断了。
他费了十年心血炼成的夜来香，使每个被俘获的女子都将他这丑男人当作了梦中美男。这使他在心理上获得了难以言说的满足。
但今天，他那最隐秘的内心却被这可怕的女子给敞开了。
完全敞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敞露在这来自八面四方的陌生人面前。
他知道自己无法再活下去了。
即使雕花仙后放过他，不伤他一根毫毛，他也不会再出现于江湖，再活在这世上。
他现在才明白，这女人的武功固然可怕，但她对男人弱点的了解才是最为可怕的功夫。世上很多男人，就是这样被女人击败。即使是那些不可一世的男人。
突然，有人发出一声惨嚎。一个人嚎叫着疯狂地向山下奔去。众人只来得及看见那是一个白衣胖男人，和他那双手捂住的血淋淋的裆部。
那胖子是个游客。
裸身的蒙面美女使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饿兽般地扑上去。
他扑住了。
扑在了一团白色东西上。
但他扑住的不是雕花仙后的玉体，而是她手上闪出的那团可怕的剑光。
几乎在同一刹那，又一团白色身影向桃树下射去。
那身影实在太快，众人根本无法看清是谁
。
桃花仙后的剑光在那一瞬间，正闪向那可怜的胖子游客，她是无法闪避那团白色人影了
但她动也未动一下。只见一团白光以更不可思议的速度闪向那白色人影。
那团白色人影发出一声闷哼，啪地坠在桃树下。
旁人这才看清坠下的是那相貌猥琐的白衣男子。
他双跟紧闭的尖脸上布满一层痛色。他破烂的腰档间正涌出一股股殷红的血，在白绸衣裤上迅速洇开去，很快就红了一大片。
那殷红的血裏浸着破碎的衣裤残片，象一朵朵血腥的桃花。
周围一片死寂。
“轰”的一声，清醒过来的众人象炸群之兽般散开，夺路逃向山下，满山的桃树林被撞得哗哗乱响。桃花红雨般落下。
暮色正临，远处夕阳昏红昏打，照着那桃树下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采花大圣已被除去命根。一个男人被人除掉命根，实在是没行活下去的必要了。
假如你还想苟活着，那层无比沉重的耻辱也会将你折磨成一具行尸。
所以，还不如真正死去好。
然而，雕花仙后不这样想。
她还要行善。
她还要让那被击败的男人活着。至少是在她未离开之前还活着。
她取下那挂在桃树上的红肚兜，搭在白净的胸腹前慢慢系着。
她发现采花大圣早已死了。
那不是她失手。
她雕花从来不失手，从来都是恰到好处；刚好剜掉男人的命根子，却又不至立即取其性命。
不然她就不是雕花仙后了。
她看见采花大圣的嘴张着，血糊糊的。
是采花大圣自己咬断了舌头。
当那胖子游客昏头昏脑地扑向雕花仙后之时，他心一抖：老天开眼。便几乎在同一瞬间也纵身向雕花仙后飞扑过去。
这一扑，采花大圣用尽了他毕生的功力。他不敢浪费这一天赐先机。
任何混迹于武林的人，都懂得先机意味着什么。
采花大圣也想赢。
不过他不是指望占此先机去击败雕花仙后
他仅仅是希望也许能逼得雕花仙后淬不及防，使她无法为他雕花而只好直取他自已的性命。
但采花大圣还是输了。
当他扑到蒙面半裸的雕花仙后面前时，只觉眼前白光一闪，裆间一阵剧痛。
雕花仙后的武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可怕。但是，在昏迷前那一瞬间的清醒中，采花大圣感到自己无意识中紧咬着的舌头，于是他闷哼一声，用最后的力量咬了下去。
在同一瞬间，他闻到了雕花仙后手中那蓝丝绒袋散发出的隐隐的奇香。
同时他还模模糊糊地觉得，最后自己已将输去的赢回了一半。
他赢回了一半吗？
采花大圣死了，无法问他本人。
但活着的人可以证明，他在最后的确赢了一半。
至少那正悻悻系着红肚兜的雕花仙后可以证明。
雕花仙后这个大活人不愿证明的话，那么，有一件东西可以证明。
一块布。
一块敷着雕花仙膏的布。
它还粘在采花大圣血糊糊的两腿之间。采花大圣死了。
那块布却在替他说话。
这采花大圣长得实在太丑，也实在是个很古怪的人，四周依然很静。
远处的夕阳在山顶只剩半个脸了。
雕花仙后依然站在桃树下。傍晚的风拂动她的长发。她粉红面罩上露出的双跟，却流露出莫名的惆怅。
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这个独自站在桃树下的女子。
很快，她面罩露出的双眼充满了惊讶和警戒的神色。
她看见了一个人。
那人从暮色的桃林中无声无息地飘了出来，又无声无息地在她面前五丈开外的地方落下，象一个幽灵。
那人也蒙着脸。
只不过那人一身黑衣衫。面罩也是黑的。黑衣蒙画人看着她，半天未吭声。
然后只听见他在黑面罩后边叹了一声：“看身段，你一定是个美人儿？”
雕花仙后没吱声。她在粉红面罩后面仔细打量黑衣蒙面人。
黑衣蒙面人又道；“你是个美人儿？”
雕花仙后仍不吭声。
黑衣蒙面人看了看远处的夕阳。
一团白光一闪。“啪”的一声，什么东西断了。
雕花仙后闭上了眼睛，粉红面罩便成了一副没有生命迹象的硬壳。
但她的心却剧烈跳动，随即变得冰冷。
黑衣蒙面人已不在前面。
她的后脑勺正被一件硬东西点着。她透过面罩闻到了隐隐的桃花的芬芳。
她突然问道：“你想跟我睡觉？”
黑衣蒙面人没说话，只听他又叹了一口气
雕花仙后立刻觉得顶着后脑勺的硬物的压力消失了。
她睁开眼，只看到渐渐降临的夜色。
黑衣蒙面人又无声无息站在了她面前五丈开外的地方。他手中拿着一根桃树枝，树枝上还缀着几朵桃花。
雕花仙后手中已没有短剑。
她慢慢地解着红肚兜。黑衣蒙面人突然说：“别动。我只想看看你的脸。”
一阵沉默。
雕花仙后举手摘下面罩，半解的红肚兜和长长的黑发，随着夜风，在她丰腴白润的胸前轻轻地拍打着。
“多美的女孩儿！”黑衣蒙面人惊叹一声
。
他突然如鬼魅般纵起。
随后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桃林的夜色中。
一个人在黑暗中慢慢倒下。
那半开的红肚兜仍在她的胸前忽开忽合。长长的黑发在她脸上飘来飘去。
白皙的手臂半屈在腰间，手则紧攥着从裙腰上露出的蓝色剑柄。
雕花仙后死了。
她的双眉间留着一个红点，象一颗朱砂。美人的朱砂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