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唱团1
书名:合唱团 作者:凡一平 本章字数:6891字 发布时间:2024-06-12

那天,我们一窝死鱼泡在屋里搓麻 将。

苏楠像头梅花鹿一样奔来,说:“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合唱团不解散了”

一窝死鱼全活了。

老鲎、黄鳝、鳅子三条男女,如鱼得水,在屋里蹦蹦跳跳。老鲎说:“这下我不用去饭店涮碗了。”黄鳝说:“阿弥陀佛。”鳅子说:“社会主义真好。”

我说“好,你们的破嗓;又能为人民服务了。”

“你们?”苏楠盯着我。“好像你不是合唱团的人似的?”她说。

我说:“我是。但是很快我就不是了。”

“你要走?”

我点点头。“我要走。”

“合唱团不是不解散了吗?你还要走?”

“要走。”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说。

“你要去哪?”

“不知道。”

于是,四双眼睛齐崭崭咬着我,把我嚼成一个陌生人,一个瘦子、疯子,抑或一头怪兽。

“你……走吧。”

是苏楠的声音。

我走。

我在热闹得如蜂箱的街市上走。然而我不知道我要去那?像一条癫傻的汉子,我毫无方向地走。因为我在走,便总是遇见许许多多花花绿绿的肩膀,牵着许多新娘似的高楼,也在走。我想,这许多漂亮的建筑和人儿组合在一起,就叫做城市。

那么,许多噪子不坏的人结成一伙,就叫做合唱团了。是吗?

那年,合唱团像个寡妇般热切地欢迎我,疼爱我,让我觉得像寻着了亲娘似的。我不明白我究竟干了什么好事,让那么多人把我当作宝贝似的爱我。

我不是活 佛转世的灵童,我只是一名会歌的男孩。我长着一副好噪子,但嗓子是父母给我的。合唱的人,谁又没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呢?那待我如同兄弟儿女般的真情,好像世界上只有一个阶级似的。

于是,我认识了苏楠,认识了老鲎、黄鳝和鰍子。

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纠成一窝很团结的鱼。把合唱团当作泉源,把舞台当作大海,如爱国的劳工似的,死心塌地尽情尽力地吼。七八年吼下来,我们都极不容易吼成合唱团报晓的金鸡了。

夕阳拽着我的黑影,像披着一头被灌多了酒的马熊,醉醺醺地走。我的脚走成迷乱的叛逆,狠狠地蹋跶着我的心,我的迷茫。

我往哪走?

我想起了一个电话号码:5485664。

这号码在我脑中藏了很久,最终没有被我遗忘。忽然像玛瑙似的跳了出来,溜往我的指尖,拨开了一个火锅似繁忙而热乎的电话。

“高头吗?”我说。

“嗯?你是谁?”一个凌厉得如鹅叫的声音回答并反问我。

我说我是费克。

“原来是你呀费克?”鹅叫突然变得羊咩似的温柔。“你好费克”

“你好高头。”

“今天是哪尊神催你给我打电话来了,费克?”

“我爷爷。”我说。

“上次和你谈的走穴的事,想定了吗?”高头说。

“想定了。”我说。

“OK。”

“我决定跟你走。”我说。

“好。”

“但是有个条件看你能不能答应?”我说。

“什么条件?”

“我不是为钱奔你去的。”我说。

高头说知道。

“所以我不在乎你给不给我钱,给我多少。”

“明白。”

“但是我的名必预挂在所有歌手前面。你必须突出我!”

高头犹豫。“让我想想。”他说。

我说:“好,你想吧。我不干了。”

“等等!”高头急忙唤住我,生怕我撂下话筒。

“我答应。”他说。

我说:“谢谢。”

“你什么时候过来?”他说。

我说:“明天。”

“一言为定?”他说。

“一言为定。”我说。

放下话筒,我走出电话亭。这时天已经黑了,华灯初放。我感觉十分快活。我不知道此刻的我,究竟更像一名买卖享通的奸商,还是更像一名赢了钱的赌徒?我的脚飘然如履苍老的浮云,走成太空的舞步,轻轻地掠过闪耀的灯塔和楼群,撩拨着夜的绚烂和缤纷。

月亮像枚芒果吊在中天的时候,我回到了合唱团。我那个一贯如鸟般温馨和欢闹的窝,此刻冷冷地挂在楼的顶层。但亮着灯,我想总不会没人。打开门,老鲎苏楠他们果然都在,却又全都死鱼似的,翻白了眼,盼我。

“你们怎么……不搓麻 将?”我说。我想,或许麻 将能驱走这屋里的死气,让屋子重新像鸟 巢似的,喧嚣起昔日的欢腾和嚎笑。

依然是墓园一般的寂静。没人响应我。我说:“你们不就是因为我要走么?我就那么值得让你们哭丧和傻盼?”

老鲎眨了一下眼,却还是不说话。几个人默默地望我,我的心陡地感到有点软和凄凉。我说:“你们希望我留下,我懂,可是我实在是想走。我已经找到去处了,明天就过去。我不是恨你们,也不是恨合唱团才走的。”

几束目光慢慢地低下,从我的身上移开,移往各自的脚和地板。老鲎的脚掐灭了一只冒火的烟蒂,站了起来。其他的脚也跟着动,一只一只地,走过我的眼前,出门。

我对着眼前的一双脚说:“苏楠你留下。”

那双脚就不走了。

那是苏楠的脚。

苏楠的脚很白,像两蔸玉笋,绰约在我的目光中。我的視线从脚往上绕,缠上了一条红裙。红裙罩着一个很窕窕的身材,一个很挺的胸 脯。一条罕见的辫子落在 胸 脯 上,很美。脖子纯洁,还没有人给它套上金项链。那套脖子的人,应该是我。

可我没有能力提得起那贵重的饰物挂往那痴情的期待。我很苦,我的眼不敢再往上看了,我愧对那张美丽的脸,那双生动得如同祖母绿似的眼睛。

我走过去。我的手轻轻地簇拥着她的双肩。

轻轻地,我唤苏楠。

苏楠缓缓地,掉转她的目光。痴迷的眼睛对着我。我明确地捕捉到她眼睛里的怨艾和哀伤。那怨艾和衰伤,仿佛一副锃亮的铐子,囚着她瑶池一般深邃的爱意和相思。

“苏楠,理解我,苏楠。”我说。

苏楠扑进了我的怀里

“我爱你,苏楠,”我说。“我不是不爱你才离开合唱团,我爱你。”我说。

我吻着苏楠,苏楠也吻着我。两副灼热的嘴唇如一对干涸的水井,拚命地吸吮和装容着爱情的甘霖。我们沐浴着一场情感的狂风和暴雨,不知死活地相亲欢爱。我的心潮恣肆浪荡泛濫如一片汪洋,横流着我的情意和爱 欲。

“永远爱我,费克。”苏楠呻 吟着,苦求我。

“永远爱你。”我说。

“不骗我。”

“不骗你。”我说。

苏楠一脸的幸福,两只眼睛如并蒂的蓓蕾,开放着晶莹、满足的泪花。我却在想,计算我对苏楠所说的话究竟有几分真实性,我在说不骗人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把人给骗了?

我去见高头。

高头在他的寓所里等我。我去见他的时候,客厅里正有一群人围着他。那群人很鲜艳。高头却把眼珠对准门口,是盼我。

高头很高兴,因为我来了。他握着我的手,还抬着头看我。高头不高,只长到我的颏下,因此他只能仰望我。可名字倒起得吓人,高头——我不明白这匹矮马何以配称呼这茁壮的名字。

“你好,费克!”

“你好,高头。

高头热情地把我介绍给客厅里的生人。“伙计们,”他说,“我们终于又有一根顶梁柱了。他就是费克!”高头指着我说。

客厅里的人面如白馍,没人理睬我。他们好像是一群没有人性的性口,或者性口是我?幸好我没指望谁给我光彩面孔,因而我很自在。我说:“高头,你这里人才果真很缺么,把我树为顶梁柱?”

高头说:“你来,我们就不缺男高音了。你肯定很能叫座!”

我说:“哪里哪里。是驴是马还要等着拉出来看呢!”

这时,人堆里娩出一朵政瑰花般艳丽的女郎,像个贵妇人似的藐视我。“你好谦虚哟!”她说。“你这种狐狸式的谦虚是眼谁学的?”她拷问。

我打了一个寒颤。

“跟狐狸学的。”我说。

“怪不得我感觉你身上一股狐味。”她说。

“我们的感觉彼此一样。”我说。

“为什么走穴?”

“不为什么,”我说。“你呢,你为什么?”

“我为钱。”

“我相信,你是为钱。”

“那么你为革 命啰?”她说。

“我为命,”我说。“为自己的命。”

“想不到你还挺坦白。”

“你也不虚伪。”我说。

“听高头说你叫费克,费翔是你哥哥?”

“费翔是我老弟。”

“答得好!”她说。“费翔听了一定吐血。但不知你唱的是不是比说的好听?”

“我的嗓子很对得起我,”我说。“我相信也不会使你们和大众失望。”

“你是什么唱法?美声?民族?通俗?”

“都会。”

“你会通俗?”

“通俗最省劲了。”我说。

“会摇滚吗?”

“不会,”我说。“但我想滚并不难。”

“不难?你以为像做早操一样简单么?”

“很简单,”我说。“我一面唱的时候,一面想象有四五只虱子分别在我的脖子、脊背、手和腿上爬,你说我会不会摇得很好?”

“你真聪明。”她说。

“谢谢,”我说。“你总算发现我这个人还有优点。”

她莞尔一笑,突然伸出手,握我:“认识你很高兴。”

“你叫什么?”

“寇莎。”她说。

“扣沙?”我说。

“寇莎。日寇的寇,莎土比亚的莎。”

“好名字。”我说。

这时高头过来,插嘴说:“寇莎也是我手中的一张王牌。加上你,我可是抓得一手好牌了。我的赌注全押在你和寇莎身上。我这个队,全靠你们俩撑了!”

“你这个队,叫什么队来着? 我忘了。”我说。

“大甲虫摇滚乐队。”他说。“怎么样?好听吗?”

“好听。”我说。“比屎克郎好听。”

繁华喧闹的大街,竖着一块光彩耀人的大广告牌,如新楼的正墙,辉煌触目。一只金黄的大甲虫,被画笔涂在牌上欢跳。还有两颗鲜艳的人头,张挂在牌子上招摇。一颗是我,一颗是寇莎。

我和寇莎瞭望着两颗人头。寇莎说:“费克,你的头好像比我的头漂亮?”  

我说:“当然,我的头比你的头值钱。”

“你没来的时候,那牌上面只是有我一颗人头。”寇莎说。

“我来了,你的头就黯然失色了。”我说。

寇莎斜着眼。“走着瞧吧,一个合唱团出来的人,我不信称得了霸?”她说。

“那你就等着瞧吧。”我说。

我回合唱团去找苏楠。我想给她和老鲎他们送几张票。我就要一个人演唱了,一个人。我想让他们看我一个人独自站在光耀四射的舞台上自由地演

唱是何种气派,何种风采。我想让他们听在合唱团他们听不到的我的……歌声!

我敲我自已的房门。我以为我那几个如同一个娘生的好兄弟一定会在屋子里等我,盼我。

没有动静。,连翻麻 将的音也没有。

我一一地唤老鲎、黄鳝、鳅子!没有回答。

我唤苏楠!

依然如一间破庙般的冷寂。

我萎缩得如一只小狗。我把别人看扁了,别人也看扁了我。

我打算使用钥匙。

一团嘹亮的歌声,忽然从我的身后腾起,像排热浪,打向我的脑后,我震撼!

我掉转我的头。我的目光迎着扑面而来的歌声,朝前望去——

合唱团在合唱!

歌声分明从摇曳的青竹林中瓦红的排练厅里传来。洋洋洒洒,沸騰着火一般的炙热的激 情,也弥漫着青竹林般翠绿的诗意。那感觉我仿佛从来没有过,就像是三月的河水,冰消雪融后涌起的第一股春潮所给人带来的那种新鲜的直觉和快 感。

我的心不禁像初恋似的跳了两跳。

濒临破灭崩溃苟延残喘奄奄一息的合唱团复活了。

这正是我深深热爱着希望。

但希望不等于就是我的欲 望。

我的欲 望像火,森林里的大火。合唱团的歌,合唱团的爱,扑不灭我的欲 望。

我的欲 望正在粉红色的票子上燃烧。

票子是高头给我的,只有三张。高头说不能多给,票紧张。十块钱一张票全卖出去了。“冲着你来的,”他说。“我们的广告做得很好。”

我说是不错。“

“好好唱,费克。”高头勉励我。“一场唱下来你猜我会给你多少?”他说。

我说随你便。

高头竖起一根如笛的手指,说:“这个数。”

“一百?”我说。

“不,一千1”他说。

我有些脸红。“谢谢你,高头。”我说。

我想到排练厅去,把票当面送给苏楠和者鲎。

然而我却不敢。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胆怯。我怕苏楠和老鲎拒绝我么?还是怕合唱团的人,会像看待一个叛徒似的视我?

我把票匆匆塞进苏楠、老鲎和鳅子房间的门缝,就走了。

“大甲虫”摇滚乐队演出开始了。

猩红的帷幕,徐徐拉开我的等待。如同骏马的渴盼,我孜孜以求向往驰骋的时刻到了。一个如同芙蓉花般妩媚的女郎将我从幕后引上舞台。我潇洒地走,豪迈的步履显示我的风度。我在灿烂的星光和绚丽霓虹的普照下,亮出我的英俊和雄壮。

呼声聚起。

欢呼的人,一定都看过我的头。

呼声,鼓舞着的女报幕员,股勤地吐出一串白葡萄般甜美的吹捧:“下面,我们请英俊潇酒风 流個傥的摇滚王子费克,为大家演唱!

呼声再次炸起,雷动。

我飘然地做出绅士式的鞠躬姿势,连说三声谢谢,谢谢,谢……谢。

我猛地觉得我很俗。

我无法不俗。在上千人众如同赌徒般迷狂与嫖客般猥亵的歌迷们面前,我无法不奸污高雅。

关键的是,我能唱了。一个人,只有我一个人站着的舞台——属于我主宰的宇宙,将传出只有我一个人的声音!我不再是合唱团森林般的队伍里一株碗口粗的小白杨了,而是一棵参天的大树。我是暌暌众目瞩视和暸望的一颗新星。我是太阳。我歌唱的光辉,将射透盐白苍老的云团,通红地照在我生活着的这座美丽而浮躁的城市。

我热烈地唱开了——

我曾经问个不休

你何时跟我走

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我唱的是《一无所有》。我无法不唱这支迷乱癫狂而又风靡不衰的歌。我需要观众,还需要欢呼。

我已经埋没得太久,期望得太久,太久……

我破开嗓子尽情地唱,启动四肢尽力地摇。我的歌如岩浆的喷涌,我的舞如火狐的蹿动。我亢奋得如喝了鹿血,我如痴如狂如醉得如同是中了迷幻的好汉……

我要给你我的追求

还有我你的自由

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我果真的也如我嘴中的歌唱,一无…所有么?

我唱着,一支接一支寻死觅活竭斯底里地唱着,唱着。

欢呼声,掌声和喝采声,一阵接着一阵,阵阵撞击着我的胸膛。我的胸膛如炉,火红地冶着我欢乐的心,我膨胀的欲望。

我……辉煌了!

绵延不绝的欢呼声,依依地将我送下舞台。

高头像个同性恋者猛地扑上来搂抱我。“你大令我兴奋了,费克!”他说。

“是吗?”我说。“这么说我唱得还不错?”

“太棒了!”他说。

“跟寇莎比怎么样?”我说。

寇莎过来了。

“我没有使你失望吧,寇莎?”我先发制人。

“没有。”寇莎温软得像只羊。“你唱的很不错。”她说。

“能和你比吗?”我说。

“当然,”她说。“作为一个女人,我愿意输给你。”

我蓦地脸红。

“哦,对不起。”我说。“我忘了你是个长头发的女人。”

“祝贺你,你的记忆恢复了。”寇莎说。

“我也祝贺你,”我说。“你的对手不打算和你争高下了。”

“是吗?”

寇莎扭头走了。一名男监督在催她。

一双手在这时候蒙住了我的两眼。手很粗硬。是双男人的手。一股呛人的烟味从手飘入我的孔。是个老烟杠!

我敏感地喊:“老鲎!”

果然是老鲎。。

老鲎的身旁立着苏楠,鰍子,还有黄鳝。

黄鳝?我的心格登跳了一下。我过去一步,抓住黄鳝的手,说:“对不起,黄鳝,我只有三张票。”

黄鳝摇摇我的手,说,“没关系,我懂。”

老鲎说:“知道你演唱的消息,黄鳝很高兴。跑到售票处买了一张,也来了。”

我突然心酸。“黄……”

鰍子把一簇肥硕的鲜花献给我,说:“我们四个人的。”

我说谢谢。

苏楠不说话。默默地看着我,黑亮的眼睛似悲似喜,似怨似乐。

“苏楠……”我想说一句什么,又咽下了。

这时寇莎已经在台前唱开了。她果然如只仙鹤,在舞台上蹁跹飞舞,绚丽歌唱。

“她是谁?”苏楠开口了,问我。

“寇莎。”我说。

“她长得很漂亮,歌唱得也好。”

   “是吗?”我说,“我看一般呀。”我佯装糊涂。

“我看也一般,”鳅子说。“她长得再漂亮,也比不上我们的苏楠,唱得再好,也赛不过我们的费克!”

我说:“鳅子,我非常欣赏你这些话。谁也比不上我们合唱团的人,对吗?”

苏楠轻轻地,瞪我一眼。“吹牛,”她说。“还有意思说是合唱团的人哩。”

我说:“我的心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合唱团。”

黄鳝说:“费克的话,我信。”

我说:“有一天我一定能走红,你们信吗?”

鳅子说?“你已经走红了。”

“是吗老鲎?”我说。

老鲎说:“是的,你已经走红了。”

高头把一个标着阿拉伯数字的信封递给我,说:“这是你的报酬。”

我把信封接过来,看清信封上的阿拉伯数字共4位,一个“1”和三个“0”,紧密得像一串短玛瑙。我说:“高头,你太客气了。我应该得这么多吗?"

高头说:“论功行赏你应该得这么多。”

我说:“我说过,我不在乎你给不给我钱,给我多少。记得么?”

“记得。”高头说。

“记得你还这么优待我?”

“我不能亏待一个能为我赚大钱的人,”高头说。“你是我的依靠。”

“我也依靠你。”我说。

“不,”高头说。“你可以没有我,但我没有你、你们,不行。”

我说:“你把我、我们,看得太重要了,你会吃亏的,高头。”

高头笑笑。“不会。”他说。

“但愿不会,”我说。“但愿你能赚大钱,我出大名,我们各得其所。”

“一定的,”高头说。

“下一步,你怎么打算?”我说。

高头说:“我打算在本市再演两场,然后把队伍拉到外地去,比如广州、上海那才是真正的大世界。你认为怎么样?”

我说:“我听你的,高头。”

与苏楠一人相处的时侯,我告诉苏楠,我就要江湖卖唱去了。

苏楠说:“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说:“因为,我想让你知道。因为,我爱你。”

“不,你不爱我。你走红了,就不再爱我了!”

“苏楠……”我说。“你转过身去,苏楠。”

“干什么?”

“干一件从前我想办而办不到的事。”我说。

“什么事?”

我不说。我说:。“你转过身去。”

苏楠转过身去,背对我。

“再闭上眼。”我说。

我默默地从胸口,掏出一条灿黄的金项链,轻轻地挂上苏楠纯洁的脖子。只见

一轮金光,霎时在她雪白美丽的颈项上闪耀。

我说:“苏楠,睁开眼睛看看。”

苏楠一双凤眼,看到了颈项上灼目的金项链。

我说:“苏楠,这是我给你的礼物。从此,你再也永远也摆脱不了我爱的缠 绵了,苏楠!”

苏楠醉倒在我怀里。

我说:“苏楠,你听到我的心跳吗?”

“听到了。”苏楠说。

“相信我爱你吗?

“相信。”

“我会想你的,”我说。“我到外地去演唱时,无论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我都不会忘记你。”

“好费克!”

苏楠躺在我怀里,幸福得像只猫。

我们长长地接吻着,像一对永恒的情人。

我们走上海。

上海以她美丽而冷酷的面孔迎接着我们。繁华富丽的街衢,高楼林立,广告如云。广告的霓虹如熊熊天火,焚烧着行人的目光。我们的“大甲虫”,寇莎和我的头,黯淡得如省油的灯火,冷落在上海滩头。这是一个竞争、剥削的世界,没有我们立足之地。黄浦江浑浊的河水,我们想喝也喝不上。

“打退堂鼓吗?高头?”我说。

“不,征服她!”高头咬牙切齿。

“你有办法?”

“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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