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子带领几个小弟进入绸缎庄内,伙计们以为有人前来闹事,都不敢上前招呼,买料子的男男女女也都躲向一边。
直到见疤子等人笑嘻嘻地来到陈浩宇面前称“陈公子”时,大家才放心,各干各的。
二贵见有人找公子,暂时不需要他教,便去迎接进来的客人。
疤子等人吓到买主,陈浩宇没好气地说:“你们进来干什么?有话出去说。”
走出绸缎庄,没等疤子等人说话,陈浩宇先劈头盖脸地数落一顿:“瞧你们几个吊儿郎当的样子,还有脸来找本公子?以后不要再跟本公子混,我忙着呢!”
疤子说:“没想到几日不见,陈公子竟然变了个人,在绸缎庄当起伙计来?该不会是被少夫人打傻了?”
陈浩宇强调道:“怎么说话呢?我娘子对我好着呢。”
青瓜感到极其不爽,以前公子都是被他们勾 引走,从来不带他,现在公子不想理会这些人,不如趁此机会也将他们训斥一顿。
他走上前,大胆说:“喂!赶紧走,小心我告诉少夫人,把你们打得哭爹喊娘!”
疤子等人并未将青瓜放在眼里,他说的话就像没听到一般。
有人问:“难道陈公子不想春金沫?”
提到春金沫,陈浩宇多少有些许愧疚:“她可好?”
疤子趁机说:“没有陈公子罩着,怎能好?日日抹眼泪。您被少夫人带走的第二天,蒋爷就去春香楼,她宁死不从,春香楼的妈妈也没办法。还好蒋爷没逼她,还把她给包了,等她回心转意后,再为她赎身。有银子赚,春香楼的妈妈也不会找春金沫麻烦,只是她心里时刻都念着陈公子。”
想到娘子,陈浩宇狠狠心:“你们帮我给春金沫捎句话,就说本公子以前太无聊,心里也没个喜欢的人,跟她不过是玩玩儿,千万别太当真,往后我不会再去春香楼,劝她别再念着我。”
疤子意识到陈公子真的变了,往后想跟他混吃混喝已不可能。
有位小弟说:“陈公子,您不带我们玩儿,我们几个往后连个依靠都没有。”
陈浩宇想到一个主意:“你们整日闲着没事瞎混,不如做正经事赚些银子,也好养活自己。我给东哥说说,给你们安排些搬运货物的体力活。”
这些人混吃混喝惯了,突然让他们干活,一个个都露出不情愿的表情。
陈浩宇见状,继续批评:“瞧你们一个个好吃懒做的样子,没事儿别来烦本公子。”
说完正要进去继续忙伙计该忙的事儿,被一个声音绊住。
“陈公子。”
陈浩宇转身瞧去,原来是白侍卫,再往一边瞧,的确是仪王的马车,没想到他这么快从汴梁回来。
“哦,白侍卫,找我何事?”
“王爷有请陈公子去马车上问话。”
仪王邀请,陈浩宇哪敢拒绝,只能乖乖上了马车。
疤子等人还未走,他们虽不认得白风,但听刚才的对话,马车上那人应该是位王爷。临安城来了位仪王谁人不知?疤子等人都吐吐舌头,有贵人在此,担心冲撞对方,还是赶紧离开。
青瓜见识过白风的厉害,这家伙待在马车旁,他不敢随意靠近,还是站在远处等待自家公子。
马车上,陈浩宇坐下后,向仪王行礼:“早知殿下回来,我应该亲自登门拜访,却让您大老远跑来见我,实在不该。不过,您怎么知道我在绸缎庄?”
“只要是我想找的人,想知道的事,再难也会变得轻而易举。再说陈家绸缎庄在临安名气不小,找起来相当容易。”
“殿下的厉害我领教过,不知您今日找我有何指教?”
申简辰瞧着陈浩宇一身装束:“你怎么穿着伙计的衣裳?”
“不瞒殿下,我打算重新做人,往后会参与陈家生意,需先从伙计学起。”
“你真的打算改变?”
“那还能有假?刚才那帮人来勾 引我去春香楼,反而被我痛批一顿,都灰溜溜地走了。”
“她……她可高兴?”
陈浩宇明白过来,仪王前来不过是为朱淑真:“她……暂时还看不出来,但我相信,只要我坚持,总有一天她会高兴,毕竟已经嫁给我。”
陈浩宇边说边观察仪王的表情,发现他垂着眼帘,看上去心情很不佳。
半晌仪王才问出:“可还记得我回汴梁前,在钱塘帮外你曾对我说过的话?”
陈浩宇早已将说过的话抛到九霄云外,仪王提起,猛然想到曾说过要将朱淑真还给仪王。此时想起后悔不已,又担心仪王治他一个言而无信之罪,赶紧跪下,他还是第一次在马上给人下跪。
“当时我还没喜欢上淑真,说话口无遮拦了些,殿下千万不要当真。再说您身份尊贵,只要振臂一挥,什么样的姑娘没有?又何必跟草民争娘子?”
“你竟如此看我?”
陈浩宇心想:“难道不是吗?我成亲那日你跑来抢亲,都娶了郡主,还惦记我家娘子,你要不是王爷,我非得跟你打一架不可。你应该好好学学乔文仙,自从淑真嫁给我后,他安心过起自己的小日子,早已将以前跟我家娘子那段情抛到九霄云外。”
“陈浩宇……”
“在。”
“我今日来,不妨跟你交个心。我对她的情以前、现在、往后都不会变,她既然阴差阳错嫁给你,我尊重她的选择。你若再往青楼跑,做对不起她的事,我定不饶恕。”
“我要干了坏事,没轮上仪王教训,我家娘子的拳头肯定已将我打倒在地。”
陈浩宇亲切地称呼她为“娘子”,申简辰有说不出的心痛,他决定老老实实接受现实:“你帮我告诉她,我之所以放弃全是为她好,希望……希望……希望你们白头偕老。”
听到仪王的祝福,陈浩宇兴奋不已:“谢仪王殿下!”
“你走吧。”
陈浩宇小心起身下了马车,目送仪王离开后,继续回绸缎庄向二贵学习做伙计的本领。
马车停在幽林别居门外,申简辰走下马车,没有回屋,朝幽林走去。白风清楚,王爷又要去看神柳,便老实跟上。
从情感上来讲,申简辰根本放不下千里寻,可理智告诉他必须放下。随缘而不攀缘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则十分困难。他内心的情感与所随之缘无法吻合,才搞得他难过不已。
再难过也不能像女子一样哭泣,只能将眼泪埋藏在心底。不如去神柳下坐坐,坐久了也许他会心甘情愿屈服于理智。
申简辰穿越密林,沿着池塘边向神柳走去。从汴梁再回来,神柳不仅枝叶更加繁茂,上面的红绸也多起来,看来世间喜谈情说爱的男女实在不少。
快要靠近神柳时,传来一男一女的声音。
(女)“他说等他成为产业继承人后再考虑和离之事。”
(男)“需要多久?”
(女)“一年时间。”
(男)“我愿意等。”
(女)“可我等不及,恨不得立刻离开他。”
(男)“此事不能草率,我们需从长计议。”
(女)“我与他和离后,你的家人肯定更无法接受我。”
(男)“没关系,我家兄弟姊妹多,爹娘不缺我一个,到时我带着你天涯海角自由自在过我们的日子。”
显然又是一对痴男怨女,听得出来那女的已嫁为人妇,想要与丈夫和离跟心爱的人在一起。
男子的声音听着熟悉,申简辰用手拨开高高的灌木丛,看清那男子正是曹班。曹班搂着的女子是叶安雅,申简辰并不认识。
曹班搂了一会儿叶安雅,两人才牵手离开。
等二人走远后,白风大胆议论:“王爷,没想到曹公子喜欢的人已成亲。”
白风很快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王爷又何尝不是?他还比不上曹公子,起码曹公子单身一枚,而王爷因圣旨所迫,不得不娶郡主。
申简辰懒得理会白风,待那对情人离开后,才靠近神柳,一句话不说坐在那块他常坐的石头上。
也许他离开后,千里寻也来此坐过。
他想象着她来到此处,也在石头上坐下,石头上仿佛留下她的体温。他更觉得这块石头不一般,用心感受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白风,我想再找一头小猪……。”
白风不得不再次傻眼:“王爷,猪根本不会爬树,之前那头小猪就埋在那里,它死不瞑目,您还要训练小猪?恐怕以后神柳周围会成为小猪的坟场。”
本来到神柳下是想让自己变得更加理智,事与愿违,他依然想要努力,也许是刚才那对恋人促使他还想为自己找寻一线生机。
“我不想放弃训练小猪爬树的想法,你既是我的侍卫,也不能放弃,可也不能随便选些笨猪回来,要随时帮我留心,说不定哪一日真的能遇到会爬树的小猪。”
王爷这么一说,白风终于放心:“只要不再伤害小猪,我定会帮王爷留心。只是这世间真的有会爬树的猪吗?”
“有没有我都想试试,我想给自己留下一线希望。”
白风隐约感觉到找到会爬树的小猪应该与幽栖居士有关,至于是什么关系,他目前还想不通。
乔文仙带着南双也来到神柳下:“原来你真的在这里?”
听到乔文仙的声音,申简辰站起来,也终于露出笑容。
乔文仙上前抱住仪王:“刚到幽林别居大门外,李管家告诉我,你进了密林,我猜你肯定跑这里来,果不其然被我逮住。”
申简辰紧紧抱住乔文仙:“本想着明日参加完宴会再找你,没想到你亲自送上门来。”
乔文仙放开仪王:“你呀,走时一声不响,回来也是,要不是知府大人送来请帖,邀请明日参加宴会,我都不知道你回来,太不够意思!”
“我不喜欢太过高调,再说被那么多官员关注着实不自在。”
“再不喜欢高调也避免不了,明日宴会临安的官员全部会去。”
“都是仪王和节度使的身份给害的。”
乔文仙劝道:“你这次回来,不要再像以前一样什么事都不管,还是要发挥一下节度使的作用。”
“说的也是,总得找些事做,才好度过漫长的日日夜夜。”
仪王的语气中充满无奈,乔文仙猜出些意思来:“你我也算是同病相怜,你应该像我一样放下该放下的。”
“去年文渊在这神柳下难过的样子还历历在目,没想到这么快就放下。”
“不放下又能如何?她心中已有别人,还是我最好的朋友。”
申简辰叹口气:“有了又能如何?她还不是嫁给他人?我堂堂王爷也无能为力。”
“所以,我才劝你像我一样放下,你和郡主也是一对佳偶,不要再想不属于自己的人。”
申简辰不愿继续聊放下的话题:“你猜我这次回临安准备做些什么事?”
“还能是什么?你是节度使,自然做节度使该做的事。”
“朝廷腐败,地方官员又能好到哪里?只怕我做了节度使的事儿也改变不了什么。不如交给历史,它会改变一切。所以我向知府大人谋了司理参军一职,替老百姓排忧解难,也算没白来临安一趟。”
“司理参军?品阶很低,官家要是知道肯定会批评知府大人。”
“放心,我还是节度使,只不过做司理参军的事儿而已。你要相信地方官员欺上瞒下的本领,再说官家正忙着与金人谈判燕云十六州的事儿,哪顾得上管我?”
“你既然想好,我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是司理参军的府衙十分简陋,就不怕委屈了郡主?”
“我跟梦容说好,她继续住在幽林别居,我去衙门住,每周回来看她一次。”
乔文仙不再说话,仪王新婚不久不着急体会新婚燕尔,把王妃留在幽林别居,一个人跑去衙门住,再明显不过,也不知仪王妃会难过成什么样?
要是没目睹过郡主对仪王的付出,乔文仙必然不会埋怨仪王喜欢上淑真,毕竟淑真太过优秀,喜欢上她再正常不过。
可他亲眼见识过郡主如何无微不至照顾生病的仪王,仪王变心,他第一个会为郡主打抱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