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人的生命之中,都有无法忘却的人。对于泰平而言,离世的姑姑、母亲、奶奶甚至于父亲,都是他魂牵梦绕的至亲。相比较之下,子琴并不是难以忘却的人,而是泰平心中的一抹云裳,或者说是一潭清静无波的湖水,可以使他完全放松下来,追寻内心的平静与安宁。
站在苦人峰峰顶时,泰平内心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峰腰山雾弥漫中手扯藤蔓,缓缓坠下山峰之时,泰平的胸口更是没有来由地强烈跳动,呼吸也变得更加急促了。泰平已经是墨国大良,经历了太多生死与无常,见惯了大风大浪,自己怎么会如此心绪不宁呢?
接近苦桑城地面之时,泰平穿透山雾,见到了小亭,也见到了一个朦胧的身影,他一下子明白自己为何心绪不宁了。泰平轻轻地走到那身影的背后,看着她乌黑的秀发与修长的脖颈,心里涌起了柔情蜜意。
曲江岸畔初见子琴,灵秀庄浅谈天下,泰平对这个女子只是惊鸿一瞥。同坐一驾马车,近距离地接触子琴,感受到她身上独特的气质,泰平则渐渐地有了异样感觉,仿佛对子琴产生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尤其是子琴点评泰平的寥寥数语,每一个字都切中要害,更让泰平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可惜的是,子琴兄妹要营救游龙,泰平又要前往白峰求索,他们只得在芳草庄分开。当泰平在墨国施展才华,推行新政实践自己求索之思时,他常常不经意想起子琴。那袭在风雪中飘飞的白裙,淡定而又从容的姣好面庞,仿佛挂在泰平心湖上的一轮明月,让他常常陷入遐想。
再见子琴已经是一年之后。两人同游逐鹿,相处得极为和谐。尽管泰平对子艺刻意所为心有芥蒂,但他认为子艺并无恶意,倒未有任何计较。
然而,相聚总是短暂的。得到游龙母亲病危的消息后,子琴不得不重返芳草庄。这一次分别本非遥遥无期,但子琴没能顺利回到墨国,反倒是令两人于冥冥之中,在苦桑城的小亭重逢。
当泰平将子琴紧紧拥在怀中,泪水竟不由自主地流下来,内心那种无法言说的疲惫感,仿佛支撑他前行的盔甲一样,顷刻间被卸到了地上。他看到了太阳、月亮与星星,看到了小溪、大江与浩瀚的海,也看到了明艳的未来,还有两人相濡以沫的平淡日子。
从那一刻起,泰平下了一个决定:再也不要与子琴分开。
“申兄的好意,泰平心领了。不过,眼下亚夏大陆局势纷乱,泰平一心只求尽快平定四方,使大陆百姓得以免受刀兵,暂无余暇考虑婚嫁之事。”泰平婉拒申由。
“我听说大良与子琴姑娘两情相悦,彼此乃是心心相印。这一门婚事并非强求,实是申由敬重泰大良为人,而族妹亦早已倾慕多日,故此申某才有此一问,大良不必过分思虑。”
“多谢申兄体谅。”泰平说道。
桃花有意,流水无情!泰平心中想着,不经意地望向申嫣。申嫣的脸上并无异样,只是眼中略有失望之色。
“既然大良决意南下,申由愿意代行城主之责,保护苦桑百姓,守土保境抵御匪盗。”申由说道。
“申兄有此大义,泰平心中感激。我虽然在苦桑只待了短短数日,但已经遍走属地乡镇,了解了一些情况。”
“申由知道大良良策颇多,一定思考了如何使苦桑富强之政吧!”
“泰平只是有些拙见,申兄且看看是否有所帮助。苦桑城地势险要,作为战略要地实为险关,但是若要成为风云名城,则尚需扩大商贸往来,使其成为连通东西的重镇。”
“大良所言极是,那么具体该如何做呢?”申由饶有兴味地问道。
“依我所见,采桑镇是苦桑城必经之路,又是桑叶盆地最平坦的小镇,不如扩建成一座大城,依托苍岭、苦山与桑岭筑城屯军,吸引亚夏大陆各地商旅云集。”
“泰大良所言极是。那么这座城该取个什么名字呢?”
“廊中节国都城已叫采桑城,采桑镇升城自然不可再用,不如就叫种桑城吧!”
“种桑引贤,不错,不错。小桑镇城小民少,耕种土地更是稀少,已无法保证部队给养,如果能够借助墨国的国力,打造这座种桑大城,定可使桑叶盆地一带民富而安。”唐铭听后连连点头,对泰平的意见大为赞同。
“难得泰平大良用心了!”申由脸上露出笑容,目光显得柔和许多。
“桑岭与苍岭间相距不近,巨鼠谷地势起伏不定,确实并非屯军休民的好地方。不过,我可以派墨国匠师至此,借助地势引蚕峰、汉峰之水,汇入到谷中平坦之处,替苦桑再添粮仓。以墨国这两年开垦情况来看,不用数年,苦桑粮产必会有大的收获。”
“实不相瞒,改造巨鼠谷的想法,申由早已有之,只是苦于财力与人手有限,一直没有付诸实施。泰平大良能够如此不惜国力,帮助苦桑城的百姓,足见你与墨国是真正为苦桑百姓着想。”
“泰平是真心敬重申兄为人,故而才代墨国大王承诺,希望以此感化苦桑军民。”
“申由明白泰大良的意思。申由与苦桑一些贵族乃有同心,并非不想此刻成为墨国的子民,而是担心墨国是否会如同对付李渡等旧贵族一样,对付我们这些老牌贵族呢?”
“李渡与单涛不肯尊重墨白大王,破坏墨国出台的新政良策,甚至暗中与外敌勾结,想要刺杀墨白与泰平,故而才被全面压制。当然,泰平西进天域高原之时,亦对此有所反思,自知若要使墨国真正雄霸亚夏,必须使贵族与百姓同时受益。”
“既然如此,申由便放心了。”
“前几日,京师所辖封城之主们派人秘密前来,向申由将军询问对大良的态度,想要知道墨国对各封城有何打算?”柳尚问道,眼睛紧盯着泰平。他的声音不大,鼻音显得很重,令人略微觉得不舒服。
“申兄希望泰平怎么做呢?”泰平没有下面回答柳尚,而是望着申由。
“辛晗洗劫京师等封城的财富,已经尽失诸城贵族人心。眼下,辛晗押着钟霖与其他败将,返回帝国昭阳请功去了,留下四处游荡搔扰的叉字军,令各城贵族苦不堪言。如果大良为百姓考虑,应该接纳诸城归附,统一训练一支保境军队,与已有异心主宰帝国的叉字军对峙。”
“申兄所言正合泰平之心。我之所以领兵来到苦桑城,并非觊觎封城的人口、土地与财富,而是希望尽快帮诸多封城摆脱困局,重现亚夏中土文明的辉煌,不致被异族蚕食而控制。”
“大良所指莫非是血驼部与白熊部吗?”
“如果血驼部与白熊部接受亚夏文明,以中土文化为根基治国,倒并非泰平所不能接受。泰平所担心的是,亚夏大陆北方天降陨石,海域与陆地皆生变化,似乎预示更激烈的变迁将要发生,或许会有更强大野蛮的族群,将从域外进攻整个亚夏族群。”
“泰大良所说并非危言耸听。唐铭听苦桑商人徐启说过,他刚刚从望海半岛归来,亲眼见到崛兴半岛确有异族出现,据说乃是小柏岭的鹰族人。这支鹰族人数量不少,首领是一位女王,名字叫做英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