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王府的腊八晚宴,既是过节,亦为从边关归来的二公子接风洗尘。
这也是楚亭君回归安庆之后第一次所有兄弟团聚。
按规矩,王爷和王妃自然坐在主座上,然后众人分坐两边。
宴席左边坐杏平妃及蓉侧妃,右边坐安侧妃。
接下来是几位公子。
左边坐楚亭君、楚瑞君、楚棋君,右边坐楚坦君、楚炣君、楚泽君。
最后还有二小姐楚宝瑶。
最近三年,年年如此,楚坦君在腊八前夕回来,然后王府在腊八那天举行团圆晚宴,雷打不动。
三年来,主位坐的都是王爷与杏平妃,如今换上了正妃。
楚坦君悄悄瞄一眼对面的三弟,在他看似无异的神色中捕捉到丝丝不甘。
呵,到底沉不住气。
也难怪,毕竟曾经离那位子最近。
楚坦君不为人察觉地扬了扬嘴角。
然后,他就看到了刚才那个女子。
刚才在雪香小道听到那女子吩咐丫鬟,话语涉及到嫡母妃身边的问秋,就猜测她是芙蕖院的人。
果不其然,眼前她就坐在嫡母妃身后。
八年前嫡母妃也是坐正位,但都是一人,现今身后多了两人,一张小桌。
在座其他人见过这情形,没有觉得奇怪,而楚坦君刚从边地回来,子第一次见,未免多看两眼。
第一眼,瞥见那惊鸿似的身影。
第二眼,确定她坐在嫡母妃身后稍稍斜出的位置。
第三眼,才看见她身后还有一张小桌,桌旁亦有一女子,正是刚才她的女伴。
这两个人,不似嫡母妃亲戚,也不似丫鬟。
楚坦君不能再看第四眼。
他素以英武平正出名,绝不会在情色方面有所偏颇。
然而,为什么总不能集中注意力听父王讲话?为什么眼前总浮现一双明眸。
那眸子有豹子似的凶光,狐狸似的狡猾,似闪电般掠过。
楚坦君微微摇头,极力摒弃杂念,竖起耳朵听父王讲话。
只听王爷朗声说:“常言说‘六男二女,八子团圆’,此乃人间最大福气,为父也这样认为。如今,亭君载誉归来,坦君成为安庆边关长城,瑞君、炣君可君亦在自己的位置上发挥出色,作为一国之君,我深感荣幸;作为父王,我既欣慰又自豪。长江后浪推前浪,我安庆楚氏亦如此!”
说着高举就被:“好,这第一杯,让我们感谢上苍大地,感谢列祖列宗,敬!”
说着双手捧杯,向半空敬酒。
在他说“敬”的同时,座位上众妃及众世子小姐纷纷起立,跟着举杯致敬。
众人落座之后,王爷复又站起,再举一杯酒:“这第二杯为坦君接风洗尘!”
楚坦君连忙站起:“儿子谢父王!”
父子两人相对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到这时候,漓豆才趁机观察二公子楚坦君,认出他就是刚才在雪香小道路边恭敬让路的人。
只见他相貌和王爷有七分相像,头戴丝缠金枝山梁冠,墨发半束半披,方脸粗眉,目光冷峻。
实在不喜欢这种故作冷傲的模样,漓豆很快收回目光。
还是去看看楚福星调整心情。
却见福星朝自己微微点头。
原来他将自己刚才的举动尽收眼底。
当然,楚亭君不会吃醋,不过欣赏小豆子察言观色的样子而已。
漓豆用目光说:还是你养眼,看看,外表儒雅却深藏武功,叱咤风云又温润如玉,简直完美!
楚亭君当然读出她的意思,翘起嘴角,欣然自得。
接下来几位公子向楚坦君敬酒,漓豆早将目光收回,端坐着,眼观鼻鼻观心。
避嫌是必须的,何况还有王妃虎视眈眈。
这次家宴没有什么特别,众兄弟轮流向二公子敬酒之后,众人默默吃饭。
很快饭毕,王妃和三位侧妃没什么事,先回去了。
王爷回到正厅,然后楚亭君几兄弟陆续进来。
这也是惯例,腊八家宴之后父子会小聚一下,交流沟通,增进感情。
王爷先问炣君冬猎的准备工作如何。
炣君说一切布置妥当。
原来安庆王族有腊八后冬猎的传统。
王室猎场就在距离怀德城一百多里远的万果山,那里有山林湖泊,草木繁茂,非常适宜禽兽繁育。
王家用竹木栅栏或铁丝网圈了五百亩山林,有专人常年照看,蓄养适合狩猎的飞禽走兽。
王爷听炣君禀报准备停当,很是满意,就说:“到后天,你们兄弟几个都要参加。嗯,亭君,你是八年后第一次参加冬猎,可要发挥好。”
“是,父王。”楚亭君恭恭敬敬答应。
见父王特别叮嘱大哥,坦君等几兄弟各怀心思。
楚坦君眸色一闪,想说什么,终是住了口。
倒是楚瑞君出言:“听说大哥当年征战伪朝军队,每次战斗都斩杀敌寇数百,弟极为佩服,到时定向大哥讨教!”
捧高跌重,这不是挖坑又是什么?
楚亭君微微一笑,以退为进:“风闻之事岂可足信?你该了解为兄,平素不喜打杀,天下太平之后越发懒散,武艺早已生疏,没有资格教你。”
见长兄暗讽自己听风即是雨,瑞君脸色发红,只好道歉:“为弟失言,望大哥见谅!”
他才道歉,又有人紧跟:“大哥,到时我也跟着你!”
另外三个哥哥连忙制止:“五弟,别乱掺和!”
王爷也狠狠地瞪小五子一眼。
棋君这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不由缩起脖子,低头不语。
忽然,一只小手捏住他的手心,一个童音在耳边小声说:“五哥,我和你年纪最小,还是少说话为好。”
棋君知道这是坐在身边的六弟泽君,连忙小声说:“我冒失了。”
两人的小动作躲不过王爷的眼睛,他突然问:“小六子,你可要参加冬猎?”
“我?父王,我?我还是不要参加,会拖后腿的。”
“真是个扶不起来的!”王爷很生气,“你到明年七岁了,几个哥哥在这个年纪都参加冬猎了!”
“父王,我......”泽君一咬牙,说,“谨遵父王之命,泽君参加今年冬猎!”
“这才差不多!”王爷语气稍微宽松,“到时你跟在我旁边,替我捡猎物便是。哼,平日你们母子都做些什么?你母妃也不找人教你学些东西!”
泽君低眉俯首,不敢回应。
他和母妃二人全靠父王做主,父王不发话,母妃到哪里找武师去?
“好了,等冬猎过后,我叫陀教头给你找个教师爷,你好好学点本领,否则连自保都做不到,与废物有何异?”
这话说得太严厉,可见蓉侧妃母子实在不被待见。
楚泽君哪里敢辩解,只有道谢的份:“谢父王,孩儿谨听父皇教诲!”
王爷又开始点瑞君的名,教导起这三儿子。
趁这机会,棋君偷偷回捏六弟的手心,小声说:“你才六岁,学武还来得及。等教师爷来了,你好好跟他学,必有长进。”
楚泽君眼里泛着泪光,小声应了个“嗯”字。
将三个儿子逐个考问完毕,王爷才转入正题:“如今亭君回来,为父王多了臂膀。嗯,钟处已经升任廷尉,他原来的怀德尹之位空出来,亭君你暂时接过来吧!”
众公子凛然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