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病房时,胡妈煮好汤,提了过来,父亲靠在椅子上困得睡着了,直到我和母亲回来,他马上又醒过来了,又黑又肿的眼圈,看着挺渗人的。
“阿爸,阿妈,你们回家吧。”我看着他俩老,心里也不是滋味,我何德何能,竟还要他俩操心。
“菲儿,我不放心。”父亲说,他总是比母亲啰嗦,只要是我的一点鸡毛蒜皮的事,他都紧张得不得了,现在让他回去,他绝对是不放心的,但留下再多的人也无济于事啊。
“亲家,你们回去吧,我也在这里照顾,你们尽管放心就好了。”胡妈说。
“阿妈你带着阿爸回去吧。目前你们留下来,也帮不了什么忙,现在医院里的技术不像以前那么落后了,若是阿霖有什么事,马上叫医生,你们在这里,除了陪着我熬着以外,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再说,这里根本不需要太多的人陪着熬着,你们回去了,我也能安心......”我还想继续说,但被母亲打断了:“行了,既然你这样说了,我们就先回去了,若是有什么变化,马上给我或者你爸打电话。”母亲说,她总是比父亲爽快,一旦说明白,她也没有任何犹豫,雷厉风行是她的座右铭。
于是,母亲拉着父亲走出病房,准备离开,父亲还在絮絮叨叨地责怪母亲,说母亲不应该让我独自承受这些痛苦,既然来了,就应该好好地陪陪我。但他不知道我的心,我看着他俩两鬓斑白,还要陪着我这个不孝女熬住痛苦,心里更加不安,不舒服。不如归去,这样他们也能有个好去处休息。而我也能有个心安。
可,他们走了没多久,又返回了,母亲提着一盒热腾腾的饺子,伸到我的面前,我瞬间热泪满眶,对于母亲来说,哪怕我想要星星,想要月亮,她都会想方设法帮我摘下来的。
此等恩情,何以回报?无法回报啊,父母恩,深似海,只愿余生尽量让他俩少点操心,少点担心,多点开心,多点安心罢了。
“傻孩子,快吃吧,待会冷了,我和你爸订好了车票,马上就要过去了,老董事长那边,我就不过去了,一切安好便好,见不见不重要,你替我问候一声吧。”
“嗯。”我没有说话,母亲和父亲终于离开了。
回头再看看躺在床上的谢冬霖,我握紧他缠着纱布的手,笑了,此生得此君,哪怕过的是刀山火海的日子,我也认了。哪怕他一辈子醒不来,我也认了,决定不离不弃,余生就让我来照顾,来守护吧。
夜幕降临,这一天过得特别快,躺在病床上的人儿不知时间,连我也过得懵懵懂懂,知道胡妈又把晚饭打包过来了,我才清醒过来。
“胡妈,你一日三餐两头跑,又是买菜又是煮饭,你辛苦了。”我对胡妈说。
“不幸苦,只要你们好好的,大天也能安心,我自然也放心了,这点小事,对于我来说一点都不累。”胡妈说。她对于阿爹的感情,至真至诚啊,且爱且敬,安分守己,不禁让人肃然起敬。
没过多久,阿爹也过来了,昨夜他肯定也是彻夜未眠吧,一大早又要赶至集团处理工作上的事情,劳累了一整天,两眼圈比我父亲还要黑得可怕。
“阿爹,你赶紧回去吧。”我不忍心看到本来颐养天年的他因为谢冬霖昏迷不醒而重出江湖,面对各种工作上的疑难杂症,劳心劳力费心费力,身体上吃不吃消,我很担心。
阿爹是阿霖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以外,最爱的亲人了,谢冬霖肯定不愿意看到阿爹如此劳累,既然是谢冬霖不愿意看到的,那么我也要尽量协助阿爹,让他少点劳累,好好安度晚年才好。
既然目前,我无法在工作上帮助阿爹,那么让阿爹好好休息,好好保重身体,总可以吧。
“阿爹,你放心,我不会放弃的,我相信阿霖肯定会醒过来的,你也尽管放心吧,好好回去休息吧。”我在阿爹还未做出任何反应时,又继续说着。
“行,你能这样想最好了,未来是要向前看的,一切都是未知数,但一旦放弃,就满盘皆输了,只要不放弃,一切皆有可能。”阿爹是经历过大起大落的人,看问题比我,比很多年轻人都要透彻。
接着胡妈送阿爹回去了,整个空荡荡的病房只剩我和谢冬霖了。
你看到了吗,听到了吗,只要不放弃,一切皆有可能。阿霖你一定要振作起来,早点醒来,我和孩子等着你醒来。我握紧谢冬霖的手,自言自语。
“嘀嘀嘀......”突然,我电话响起,是大雁的来电,估计她下课后,早想过来了,只怕司机没空,也只能待在家里,给我打电话说说话,解解闷罢了。
大雁虽小,但说起话来,比大人要成熟,特别是上次被拐之后,整副身心都升级了一样,想事情,想问题,比谁都要长远和注重细节。
一通电话来,几乎是她在说,说怀有身孕的我,此时此刻最重要的是保重身体,不要太过操劳,注意饮食,定期检查,注意体内胎儿发育等等,她认真的模样让我自愧不如。
还说,谢冬霖虽然是植物人,不生不死的状态,但在他耳边多说一些他在乎的人和事,也能刺激他的大脑,还有怎样给他按摩,促进大脑发育,等等很多很多,只怕她这一天不是在上学上课,而是在世界各地搜查各种各样的能够让植物人恢复正常人的各种方式方法吧。
最后唠唠叨叨,直到阿爹和胡妈回到家了,准备吃晚饭了,她才愿意放下手机,只怕又开始缠着阿爹说三道四,说天谈地了。
原以为这一夜会比较安静,没人来了,没想到,孙雯雯来了,她一人,谢贤没有陪同。
“你怎么来了,阿爸没陪你吗?”我问。
“他去见阿公了,说阿公有什么事情和他商量。”孙雯雯笑了,如沐春风,但这一句的信息量有点大,她口中所谓的阿公就是孙一鸣,就是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建立的生物实验室,让谢冬霖去探索,也不知道他派出了多少人来追杀谢冬霖,得知的有三辆车,三辆车追一辆车,其恐怖程度已经不亚于电视剧里的场景了。何况谢冬霖遇到的是现实而不是在拍戏。
谢贤与孙一鸣商量事情?绝对没好事。果然是吃里扒外的东西,我也学阿爹的话,在心里暗骂谢贤一句。
“你今日状态比昨天好了很多。”孙雯雯说。
我笑了笑,只不过接受了现实,想更好地走向未来罢了,好不好,我心里清楚。
“没想到,你会过来。”
“当然要过来,过来看看你颓废的样子,看看你想劝说我又失败的模样,想看看你是否后悔了。”
“哈哈......”我大笑,毫无顾忌:“那你看到是否如你所愿了?”
“嗯,没有,你现在比昨晚那副模样,好多了,你昨晚要死要活的样子,虽然没躺下,但已经和躺下来的这位差不多了。”
“那你说,我现在的状态是继续劝说你好呢,还是保持沉默好?”我问,其实我也明白她的处境,但她一直说让我后悔,却又迟迟不动手,是否也在考虑,是否也在顾及我的一点点情面呢?
“那要看你如何劝说了。”孙雯雯落寞的眼神不同往日,那种捉摸不透的神情竟也有消失的一日。
“神魔一念间,你想成神,便成神,你想成魔,便成魔吧。”我已不想作过多的劝说了,事到如今,与其劝说他人,不如好好地打磨自己的这把利剑。
“什么是神,什么是魔,神就是对了吗,魔就是错了吗?”孙雯雯问,她一筹莫展,我不明所以,看着她难有的这副模样,心塞。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问,这世间的事,对对错错,本来就很难定义,你认为是错的,别人看来就是百分百的对;你认为是对的,别人也会认为错得离谱。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神就是对了吗?魔就是错了吗?孙雯雯一下子把我问住了。
“你还想听故事吗?”孙雯雯无奈地笑了笑问。
“什么故事,你的故事真多,都有可能获诺贝尔文学奖了。”我讽刺道,但她说的故事那么有内涵,不听,岂不是对不起我从前一直劝说她的一番用心?
但孙雯雯也不管我想不想听,她问你要不要听的时候,早已决定,她要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