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钟山位于长江边上,三面环水,只有一面通向陆地。而背后的陆地多为江洲圩滩地,只有丘陵湖泊,没有高山,悬钟山就给人孤山之感。
悬钟山的得名,源自其外形及巨大的声响。其外形颇似扣地的古钟,山脚颇多石洞、石罅缝,江水冲刷进去又荡出来,撞击石壁,发出噌吰的声音,很像钟声。
方圆几十里就这一座山,悬钟山的地理位置就显得特别重要,自始至终有官府派兵驻守。
直到二十年前,官府驻军仍在,忽然多了一位高人来此定居。
这位高人深居简出,没有几个人得以窥见他的容貌。有人说这是一位皇家贵戚;有人说这是王家禅寺的得道高僧;甚至有人说,这位是青埂峰初级修道者,来此继续修炼,以期再上新台阶。
总之,能够在离都城不足百里的悬钟山安然隐居,此人肯定来历非凡,非得到圣上特别看顾不可。
这人到来之后,原来的十几名驻守士兵便撤离到悬钟山旁边,每日绕着悬钟山巡逻,决不上山骚扰。
人们暂且将这人称“悬钟高人”。
很少人知道,“悬钟高人”还有一个昵称——老树皮。
马车在山脚的小平地停下,楚亭君抬头看,眼前是一个石门,两根石柱撑起一块条石,条石中间写着“悬钟山”三个篆书大字。
拾级而上,才走二三十步,听到阵阵喧哗声,转过树丛,见一位蓑衣老渔夫正指挥江上渔者横江拉网。
楚亭君看这位老渔夫,身形清瘦,鹤发白须,眼睛深邃,正想出声打招呼,却见老渔夫做个噤声的手势,就住了口,站在一边看热闹。
这拉网拦江捕鱼的难度极大,因此很少人使用。只见渔人们将大网拉绳的一头绕在几棵树上,另一头则由大渔船拖着,拉到江对面去,也绕在对岸几棵大树上。
眼前正是深冬,山寒水瘦之时,天空还飘着几点雪点,却是冬渔的最好时机。
楚亭君看那渔网的拉绳,纯铁木藤捻成,刀砍不坏,火烧不断,真真好家伙!
偏偏老渔夫嫌他碍事,下了逐客令:“这位公子请回罢,没的惊跑了鱼儿。”
楚亭君郁闷,我站在江边山上,不言不语的,怎么就惊着江里的鱼了?
不过这老渔夫脾气颇怪,不招惹为好,就说:“晚辈要上山。”
“上山找那老怪物?”老渔夫,“哈哈,不如与我江边结网!”
老渔夫住在山脚的小木屋,每日打鱼晒网,他熟识渔汛,指导当地渔人打鱼收获颇丰,人们传说他受悬钟高人之命下来扶助渔家,这横江拦网的捕捞方法就是他发明的。
楚亭君见那渔夫态度冷淡,不再理他,转身朝山上走去。
继续拾级而上,一扇石门挡住去路。
石门上面有三个转轮,每一个转轮旁边雕刻着一行字。
第一个转轮旁边写的是“非颛顼后裔转此”。安庆楚氏乃颛顼后裔,楚亭君就没有转这个轮。
第二个转轮旁边写的是“非见过悬钟高人者转此”,楚亭君当然见过老树皮,也放弃了第二个轮。
第三个转轮旁边写的是“潜山滴水洞种过粉鼻者转此”,楚亭君咧嘴一笑,伸手扭转转轮。
随着咔嚓声响,石门应声而开。
路上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机关,楚亭君都内行地一一解开。
然后来到一线天,只见石壁之间的洞口竖着一架周身刀。
这周身刀是一座人形铁架子, 全身焊满匕首。不知什么原理,这铁架子不停转动,锋利的匕首随之转动,不留丝毫通过的间隙。
楚亭君微微一笑,手腕一翻,拇指及食指之间出现一枚黑棋子,只见他两指一弹,棋子笔直向前,恰好从匕首缝隙里钻过去。
只听洞内传出清脆的响声,大概棋子打到什么铁家伙身上,周身刀瞬时停止转动,移到一边,让出一人宽的通道。
楚亭君迈步而入,范振海紧紧相随。
与上次空心大师前来一样,石洞依旧高大开阔,石檐上的山泉依旧倾泻如线,鹤发素衣的清瘦老者依旧在石床上盘腿打坐,居高临下面朝山水。
楚亭君正想开口,老者沉声说:“称佛号。”
称佛号?那得叫他“老树皮”。
楚亭君哪里开得这个口?
于是说:“晚辈楚亭君见过老前辈,老前辈登山忒快!”
眼前这位老前辈与刚才的老渔夫身形相似,面貌相像,只是皮肤白皙的多。
楚亭君又说:“老前辈这化妆术不错。”
“需要什么化妆术?”老树皮起身,到椅子上坐下,“不过将脸及手臂抹黑罢了。”
“那,您可否送晚辈一份化妆油?晚辈经常要化妆,用这个油省事。”
老树皮面露不悦,却向童子示意:“拿两瓶给他。”
一个童子入到内室,取来化妆油,放到袋子里递给楚亭君。
楚亭君嬉皮笑脸将油瓶放入袖袋:“晚辈就知道您疼我。”
“哼!”老树皮带着气说,“看在你能越过机关上来的份上,便宜你。若是你那短视父亲来,定然山门也不得进的。”
“好吧,把信给我。”老树皮说。
楚亭君一怔:“什么?”
“少废话,老空心跟踪你们到京城,肯定与你们见过面。你们出京,他竟然没有只言片语相送?”
“老前辈英明!”楚亭君笑着从怀里掏出信,递了过去。
“看看这老空心还有什么话说!”老树皮接过信,撕了封口,掏出信纸浏览。
只见信上写着:“皮兄,俩小辈回安庆,邀小弟同行,因京中宝寺事务繁多,实在离不开。特书短信一封,托小辈携带与您。千言万语聚在四个字——皮兄放心!您欲成全之事,小弟必定全力支持。小弟在京城预祝皮兄心想事成,诸事如意!弟空心敬上。”
老树皮脸色墨黑,将信与信封丢到身边小童的托盘里。
小童连忙将信纸装回信封,放进旁边的匣子里存放起来。
老树皮冷声说:“你这祖师叔,还是一样的德性。”
楚亭君辩解说:“祖师叔外冷心热,对晚辈还是照顾有加的。”
“哼!”老树皮依旧冷笑,又问,“回到安庆感觉如何?你父王可有什么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