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父王偏安一隅的思想根深蒂固,楚亭君劝说:“父王,战祸不是我们想逃避就能逃避的,安庆安全两百年,并不意味着永远安全下去。未雨绸缪,我们仍须防患未然。”
“呵呵,”王爷笑了,“看把你急的,我随口说说。我们确实应该未雨绸缪。这样,你留下来,好好在安庆耕耘,事情才好办。”
意思让儿子在安庆夯实基础,打造名声,才顺理成章成为世子。
楚亭君迟疑片刻,毅然说:“谢父王信任!既然父王有此意,儿当不能推辞。父王放心。诸弟弟亦在成长,倘若将来坦君他们的能力在儿子之上,儿子甘愿让贤。”
“亭儿!”王爷的语调严厉起来,“甘愿让贤可不是未来安庆之主应有的心态。你非尧舜,安庆更非虞夏!”
楚亭君连忙认错。
“未来之君,应当未得之,则争之;既得,则护之。你须记住,世上之事大多不由人,并非进退自如,如你所想。”
“父王见教的是!”
“儿子,你当明白,夺嫡之争,上下有之,自古有之。无论有无心思,随机应变、自保保他的能力必须拥有!否则,何以立于世?”
楚亭君抬头,父子俩目光对视。
王爷干脆说明白些:“政局之事,非是欲要即得,不欲则能全身而退。我总不能把安庆千里江山交到一个随性率为的后代手中!”
“父亲!”楚亭君扑通下跪。
“儿子,既然答应接过为父的担子,所关注则不能随心所欲。帝王攻略、权谋之术,不可不钻研深究。”
楚亭君若有所思。
王爷起身走前两步,拍拍儿子的肩膀:“希望你不要辜负为父的期望。”
说着虚扶一把让儿子起身。
“谢父王信任!儿子定不辜负父王的期望!”
“好!如今怀德尹的空置,这个位子能锻炼人。你先去历练历练,其他的以后再说。”
“谨遵父皇之命!”
“好吧,回去准备准备,明天就到怀德府上任。”
“谢父王,孩儿告辞!”
王爷背着手,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看着儿子离去的方向,问:“大公子说他本性山水,无意功名,你怎么看?”
这就是问亲侍长,因为书房内就亲侍长一人。
亲侍长一边揣摩,一边小心翼翼地说:“怀德尹确实是历练的好位置。王爷,您当年被封世子之前的官职就是怀德尹。”
“呵呵,还是你记得!但愿他也明白我的苦心。不过,他真的本性山水?”
“王爷,您的意思是?”
“他说了,可能会身不由己被卷其中,而且,卷得相当漂亮!”
这是生分还是夸赞?亲侍长更疑惑了,只好不偏不倚地回应:“大公子也很出色。”
“唉!”王爷轻叹一声,“其他几个不成才,这一个又根基未牢,偏偏族老朝臣时时催促,要我及时定下世子人选。好吧,你通知人来写任命书。”
亲侍长很快将内史长官叫来,先写了现任怀德尹的调任诏书,再写大公子楚亭君出任怀德尹的诏书。
写毕,内史长官退出,王爷对亲侍长说:“你去门外守着,我想一个人静静。”
亲侍长点点头,转身出去,将书房的门关上,持剑在门外守着。
“你是说,你父王明确表态,要把世子之位封给你?”漓豆问。
“是的。”楚亭君答。
这是芙蕖院偏院里一一个书房,漓豆办公的地方。
平时漓豆在书房办公,都是青芽侍候,这次楚亭君来了,为了避嫌,漓豆让她留下。
青芽和赵曙成亲后,与君豆关系更为密切。
这是到安庆之后,君豆二人第一次相处。前几天初到乍回,事务繁多,况且王妃面色不悦,防漓豆就像防贼,两个人都没能好好说话。
楚亭君将刚才见父王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小豆子,让小豆子替他分析分析。
“我怎么觉得这事玄乎呢?”漓豆说。
楚亭君坐在对面,微笑着看她:“何以见得?”
“你十岁离开安庆,与他几乎没有再见面,书信来往也极少。况且如他所说,你在安庆根基浅薄。而且,恕我直言,王妃与你父王关系并非融洽......”
楚亭君移开视线,端起茶杯噙一小口:“母妃离开安庆,迟迟不归,确实有负气的成分。”
“感情疏离,非可托付,怎么就明明白白托付给你了?”
“嗯啊,有道理。”
“而且,还一再在你面前说其他兄弟不成器,这个位置只你一人。我怎么觉得不对劲。”
“你的感觉是对的。”楚亭君替她沏好茶,递过来。
“哎!”漓豆往前凑了凑,神秘地,“是不是他这样说了之后,你突然坚定了那个心思,决定去接受,甚至觉得本就非你莫属?”
“你算对了。”
漓豆伸出右手,装模作样掐指运算:“你这是中了催眠术,沉溺在美梦里出不来了!”
楚亭君失笑:“大师救命则个!”
“嘘!”漓豆制止他,“我再替你算算。他还说了,不是想要就能得到,不想要就能全身而退。这是叫你抛掉置身度外、远遁江湖的念头。又叫你深研帝王攻略、权谋之术。我怎么觉得他好像在嗾狗,快,快快跑,快去抢,无论什么手段!小心!其它狗也会来和你争。”
“这什么话?我都成了狗了?”
“难说,你可能会成某人手中的猎狗,狡兔死,走狗烹。查一下,他最中意的儿子是谁,如果他真有别的心思,你就是最大的障碍。”
漓豆对王爷没有什么好感。虽然王妃防着自己,但漓豆从来把她当自己人,伤了王妃的,自然就是外人。
况且,在她面前,楚亭君对父王的感情也是寥寥。
听小豆子问到父王最中意的儿子,楚亭君猜测说:“大概,是坦君吧。”
“总之你要小心。这怀德尹好好当?”
“还行吧。上上两代世子就是出自怀德尹。”
“呵,这怎么有点像将你架在火上烤。”漓豆将奈果切成一瓣瓣的,细心地插上小竹签。
楚亭君拈起一根竹签,将果瓣放进嘴里,边嚼边说:“我长期行伍,对这文职的官政并不在行,只能慢慢摸索。”
漓豆嘴里嚼着果,有点含糊地说:“万事俱有道,文武当合一,从容决胜沙场,与官场摸爬滚打,道理也差不多吧。”
“好了,和你说说话,心定了许多,我得走了,去见一个人。”
见他没有说去见谁,漓豆也不多问,能说的时候他自然会说。
楚亭君出了府门,摸摸袖袋里的信封,对范振海说:“去悬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