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下了一天一夜的暴雨,城镇地上的积水都能养鱼。
次日一早城主派士兵协助疏通水路,百姓们扛着锄头钉耙出来帮忙,热火朝天的忙活了一整日。
“香气浓郁,上好的百花佳酿。”上官酒晃悠晃悠手中的酒葫芦,“老板,再来一碟卤牛肉。”
姜熙然砰的把碗碟放在上官酒面前,震得桌上的花生原地跳了起来,“你的卤牛肉。”正欲回身时对上柜台后涂雅雅的目光,她一个字一个字在无声的强调:顾客最大。
姜熙然深吸一口气低头盯着上官酒。
灰不拉几的衣裳稻草般凌乱的头发,潇洒不羁,眉宇间透着坚毅,抬眼时眼神却有些迷离,他疑惑地问道:“何事?”
姜熙然犹如提线木偶被人捏着嘴角拉扯出一个机械僵硬的弧度,生硬地吐出两个字:“慢用。”
上官酒朝他回了一个礼貌不失尴尬的微笑,主打一个敷衍。
两个人的眼神对视之间仿佛电闪雷鸣火光四起,噼里啪啦跳着雷电火花。
姜熙然先收回了目光,默不作声地走回柜台旁,涂雅雅手握毛笔低着头写着什么,察觉到有人靠近停笔看了一眼。
姜熙然不自在地抿唇,“说了。”
没上没下的回答,涂雅雅却听懂了,她微微一笑如清风拂面,栀子花开,“嗯,你做的很好。”
姜熙然转过身朝着后厨而去,耳尖隐隐发烫。
涂雅雅的眼神清明,似乎看穿了他的过往,“收放自如,才是智者。”
桀骜容易,儒雅却难。她没要求姜熙然做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有些冲动和气性不是糟糕的事。
“来个招牌猪肚竹香鸡煲、青椒肉丝、麻辣豆腐、卤猪蹄,咦,食为天出新菜了,那就来一份酸汤肥牛,”尉迟长恭麻利的点完菜,姜熙然走到他身边。
他翻转茶杯给自己和兄弟们倒茶,“小兄弟,麻烦催催后厨上菜快些,我们才做完任务回来,早饿坏了。”
姜熙然下意识想转身就走,僵硬了一秒点头应道:“稍候。”
尉迟长恭对着饿到玩竹筷的秦回笑骂:“小兔崽子,别急,马上就能吃到丰盛的大餐了,食为天在栖云海小有名气,这顿我请客,放开了肚子吃。”
少年眼睛一亮,先前接单接了一个护送的任务,没成想魔兽林的野兽有些不在冬眠,七人被毒瘴所困,在林子里呆了一个月,吃了半个多月的竹笋。
都快成大熊猫了。
等待的工夫,几个人喝着茶水闲聊。
“这单是我的疏忽,”尉迟长恭看着难掩疲惫之色的兄弟们:“是我贪心,既想完成木材的任务,又借着去魔兽林的时机接了护送任务,难怪老祖宗说不可接私镖,诚不欺我。”
本想着多赚一点体己钱,没成想差点把自家兄弟们折损在毒瘴气中,尉迟长恭悔的肠子都青了。
秦溯宽厚的大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什么呢,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再说了,这护送的镖我们几个也都知道,不算是走私镖,说的跟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似的。”
童战的手臂上包着白纱布,那是在毒瘴气中不明方向被困阵的树藤所伤,他模样有些凄惨,笑的大声点便龇牙咧嘴,“瞧不起谁呢,不就撞了个南墙么,狩猎队受伤是常有的事儿,别想那么多。”
尉迟长恭心怀愧疚:“若不是我为了那十颗灵石,木材的任务几天功夫就能完成了……”
话未说完便被南宫晋打断,“对,就是你的错,害老子在那破林子里待了十天半个月将近三十天,整个人嗖的都快腌入味了,可不就是你的错吗?”
南宫琳知道自家兄长的死德性,笑着摇摇头。
果不其然南宫晋接着往下说:“老子清清白白的一个人进的林子,出来的时候臭气熏天,走在大街上姑娘少妇自发离我三丈远,闻之色变,差不多就这意思。”
尉迟长恭眉间一跳,有了不好的预感。
南宫晋哗啦啦把手里的包袱一扔,biu的落在尉迟长恭的怀里,他大爷似的支起一条腿搁在长椅上,拿了根竹签挑了挑牙:“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道歉了,那我就打发慈悲的原谅你,这一个月的袜子衣服,交给你了。”
这是一个有味道的包袱。
尉迟长恭捏着一角将它放在一边,正对上南宫晋故作天真的表情和那双布灵布灵的卡姿兰大眼睛:“尉迟哥哥,麻烦你了哦,就知道你是最好哒。”
一旁姜熙然端着菜的动作僵硬一顿:这是群什么妖魔鬼怪。
他抿着嘴把青椒肉丝、麻辣豆腐放在桌上,哦还说了两个字:“慢用。”
尉迟长恭内心跑过了一百头草泥马。
却见秦溯轻咳一声不自在地拿出自己的包裹,童战性子爽朗直接上手一抢,将三个人的包袱揣在尉迟长恭的怀里,咧嘴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尉迟哥哥,你是最好哒。”
姜熙然立马掉头就走。
再不走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就要掉一地了。
尉迟长恭头疼。
尉迟长恭非常头疼。
他皱着眉盯着散发着异味的包裹:你们几个摸着良心说,你们是缺几件换洗衣服的人吗?啊!啊!!
秦回默默地发筷子,实诚的点点头:其他人缺不缺他不知道,至少他是真的没钱,布庄的裁缝和针线师傅都是心灵手巧的能人,武者的衣裳比百姓的厚实耐穿,这一路虽然在毒瘴中迷了路,但是战斗磨损并不多。
所以节省(没钱)的秦回暗暗想着,洗洗还是能再穿的,爹爹看过来呀!瞧瞧他儿子多勤俭!
秦溯显然和儿子没有心有灵犀,这会子已经拿起了筷子就着青椒肉丝麻辣豆腐呼啦呼啦的扒饭,三两下的功夫就喊上了第二碗。
姜熙然看着他像是半个月没吃饭似的。
秦溯:啃了半个多月的竹笋,兄弟,你总结的很到位。
姜熙然索性端着一个盛满饭的木盆子上来,放在桌上一角,好奇地看着扒饭的几人:人族中竟然也有这般能吃的,平日里大多看到他们吃一碗,还以为人族的胃天生只有这么点呢。
涂雅雅:咱就是说,武者的胃大点怎么了。
至于修行者,他们不吃东西。
欸?这么一想修行者好像有点惨哎,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就吃那没有味道黄豆大小的辟谷丸,啧啧,没口福啊。
涂雅雅杵着下巴看着秦回的方向出神:“辟谷丸……味道……等等,头有点痛,是不是要长出脑子了……”
姜熙然看着她神经兮兮的样子,顺着她放空的方向看过去,冷酷的挑眉:“好看吗?”他轻声问了句。
涂雅雅没有说好看也没有说不好看,事实上她的注意力就没在这些人上面。
而她的不回答本身便是一个回答。
姜熙然满意的颔首:看来是有灵感了。不是看上那个小菜鸡就好。
秦回:你骂谁小菜鸡呢?看我不拿六合枪戳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