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绩公布的当天,我的右眼皮跳个不停,靓妹发现了我的惴惴不安,非要给我算一卦。
她神神叨叨的鼓动了半天,然后一惊一乍道:“我夜观星象……”
“现在是白天,你观个屁啊。”我打断道。
“我昨晚观的,不行啊?”靓妹白了我一眼。
“那你看出来啥了?”
“你印堂发黑不溜秋,据我多年的经验,你近日将遭受皮肉之苦。”
“等会儿,什么叫印堂发黑不溜秋?”我纳闷道。
“就是黑的有点难看。”
果然,午休的时候,魏笑言将我叫到了办公室,她用手指了指桌面上干净的语文卷纸,疑惑的问道:“丰辰,你为何不写作文?”
“老师,我真的不会写作文。”我尴尬的挠了挠脑袋,坦白道。
“这么说你平时写的作文都是抄的呗。”
“我妈说,都是读书人的作文,是借,不是抄。”
“那是孔乙己说的。”魏笑言白了我一眼,她看了看我的卷纸,语重心长道,“丰辰啊,你语文的基本功挺扎实的,但咋就被作文给难住了呢?”
“老师,我也不知道啊,平时让我说说废话还行,可真要写在卷纸上,我就不知道从哪写起了,其实,我也不想交白卷啊,很没面子的。”我诚恳地诉苦。
“你这是墨水太少了,语感不行,这样吧,马上寒假了,给你留个额外的作业,今天放学前,我会借你一本作文选,你把上面的作文都抄一遍,开学交给我。”
“啊?”我张大了嘴巴,一脸的不敢置信。
“嗯?”魏笑言眼睛大了一圈,佯怒道。
“好,好,我写,那个,老师,抄写一本作文选是不是太多了,能不能少点。”我讨价还价道。
“那就抄写三十篇吧。”魏笑言想了想,说道。
“谢谢老师,谢谢老师。”我感激涕零。
下午,魏笑言将一本《小学作文入门宝典》放到了我的桌子上,我翻开一看,欲哭无泪,这上面一共才二十八篇作文啊,我怨恨的看着她,魏笑言仿佛察觉到了我的目光,狡黠的笑了。
寒假,苗小兔对我下了禁足令。
“母亲大人,您知道假期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吗?”我抗议道。
“假期就是没考双百的孩子要在家好好学习。”苗小兔笑吟吟的看着我。
“妈妈,我们家一直以来都很民主,您说过有事咱讲道理,谁对听谁的是不是?”我试探性的问。
“是的,想讲什么道理,你说。”
“我想说……”我撸胳膊,挽袖子,气运丹田,准备舌灿莲花。
“你想说什么?”苗小兔露出慈母般的微笑,只见她十指交叉,不停地旋转手腕,空气中传来“嘎巴嘎巴”的响声。
“我想说这个假期我一定好好学习,把我丢掉的十分拿回来。”我无比真诚的说,同时右手成拳,为自己打气加油。我发现,人在理智的情况下,一定会做出不疼的正确决定。
“乖,你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我想吃逛公园的炒豆芽,想踢球的锅包肉,爱打游戏的烧茄子。”
“妈妈还是给你做一道爱学习的土豆丝吧。”
看着快赶上手指粗的土豆丝我没有半点食欲,认命的坐在书桌前,翻开那本《小学作文入门宝典》,看着看着我入了迷,深刻的感受到了方块文字的无穷魅力,很多词语就像一幅画,比如说“囚牢”,它不就生动形象的描绘出了一间小小的屋子,一个垂头丧气的我,顶着苗小兔给我戴的紧箍咒,像老黄牛一样辛勤的抄写魏笑言给我留的私人订制作业嘛!
“神啊,救救我吧”,我每天都在祈祷,各路神仙我拜了个遍,就连海鲜我也没放过,然而,神仙都很忙,没空理睬我,真正拯救我的是一个大眼睛,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伏案与密密麻麻的文字做斗争,苗小兔推门而入,与她一同进来的还有一对母女,妈妈长的很漂亮,穿着也很时髦,衣服和裤子的款式我只从电视中见过,她的嘴角一直挂着浅浅的笑意,可看她的眼神,我却有一种冷意,准确点说是距离感,少妇牵着一个与我一般大小的小姑娘,小姑娘穿着一件鹅黄色的羽绒服,在阳光的辉映下很是耀眼,就像电影里闪亮登场的女主角,她巧笑嫣然,两个浅浅的酒窝很甜。
那是我与二姐的第一次见面,她大方的伸出右手,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夏依依,来自台湾。”
“你好,我是疯子,来自地球。”我握上她的小手,有点凉。
“苗妈说,你不是叫丰辰吗?怎么成疯子了?”她疑惑的问道。
“苗妈?你管她叫妈?”我张大了嘴巴,指了指旁边的苗小兔,疑惑的问道。
“是啊。”她眨了眨灵动的大眼睛,点头应道。
“妈,你啥时候生的她,咋不跟我说呢?”我望向苗小兔,等待答案。
“想什么呢?这是我干女儿,也是你的妹妹。”苗小兔用食指点了一下我的脑门,哭笑不得道。
“哦。”我打量着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妹妹,心生欢喜,想着以后领着这么漂亮的妹妹出门,脸上倍有面。
晚上,夏依依的妈妈请我们全家吃饭,选在了我们当地最好的一家五星级大酒店,意外的是,职工大院里最优雅的张奶奶竟然是夏依依的外婆。
苗小兔总说张奶奶是她好朋友的妈妈,每次做好吃的,都会让我给她送一些过去,可是这么多年,我始终没见过她所谓的好朋友,我以为她的好朋友死了,还一度觉得张奶奶可怜。
张奶奶是大院里的一股清流,她每次出门都会花时间打扮自己,她退休在家,喜欢看书和画画,她很少出门,可是时常来找她的人都是开着小轿车的“大人物”,她从不参与八卦,却一直活跃在八卦里,也许是出于嫉妒,其他的奶奶在谈论她的时候,言语里都透着淡淡的酸意。
张奶奶年轻的时候是个大美人,追她的男人能从铁西排到铁东,张奶奶是大学教授,典型的知识分子,一般的男人还真看不上,夏爷爷是冶炼工程师,也是厂里出类拔萃的大帅哥,他俩的爱情故事我听过三个版本,难辨真假,后来我询问张奶奶,张奶奶只说了一句,“他能读懂张爱玲的书,也能读懂我”,据说张奶奶和夏爷爷结婚的当天,这座小城多了很多酒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