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阴沉到了几点,鸟群低飞,街上的商贩纷纷收了摊回家去。熙攘热闹的大街上此刻已是宁静一片,只有林瑾荨一人独自行于大街中。
林瑾荨只觉得自己的心疼的难受,像是四分五裂一般,整个人都变得无力落魄。脑海中一幕幕重现着她与裴在洲共处的那些日子,高兴的,心烦的,失落的,在此刻皆鲜活的涌入她的脑海。
原来她早已悄无声息的喜欢上了裴在洲,所以如今才会这么难受,只不过她一直自欺欺人,不愿承认。
可是幸好,只是喜欢而已,她还未深陷其中,趁还来得及,她要赶紧从中抽身。只要她再不见裴在洲,她一定可以忘记这份情感。她可是拂千堂头号女杀手,这算什么,一定能做到的!
天空中的乌云早已积的很厚,此刻终于落下雨来。
大雨来势汹汹,泼天一样的下着,不一会儿便把林瑾荨淋了个透。林瑾荨眼中的温热再也拦不住,一滴滴的,连同雨水一同滚落到脸颊。林瑾荨身上的一席浅蓝色衣衫上因为刚才的打斗沾上了点点鲜红,此刻被雨水一淋,红色慢慢洇开来。
林瑾荨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难受,想她就连在拂千堂训练时都不曾流过一滴眼泪,如今竟然会如此脆弱。
林瑾荨仰起头,闭着眼睛,任寒冷的雨水落到她脸上。多下一会儿吧,这样她就能清醒过来了。
属于她的幻想该醒了,注定不属于她的光亮也终于离她而去了。
入夜,林瑾荨发烧了。白净的脸被烧的通红,呼吸急促,像是十分难受。当她回到沈府的那一刻,沈成言直接愣住了。浑身血迹,脸色苍白,整个人看上去凄凉极了。
再看着此时躺在床上,满是病态的林瑾荨,心疼的同时亦是疑惑,她这究竟是怎么了?
一整夜,沈成言寸步未离,一直守在林瑾荨床边,反复洗着毛巾,敷在她的额头上为她降温。
另一边,裴在洲的眉心就没松开过一刻,面前的空酒瓶摆成一排,可尽管喝了这么多,他的心情还是丝毫没有好转。心里仿佛空了一般,早已疼的他几近麻木。事情最终没能瞒过她,还是被她查出来了。他的身份暴露,不仅仅代表着伤害了林瑾荨,更说明世人从此便有可能知晓他的真实身份。
他毫无疑问的,彻底栽在了林瑾荨身上。
林瑾荨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下午,她醒来时只觉得头昏沉沉的,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十分虚弱。
她努力的撑起身子,掀开被子下床,准备倒点水润一润干的难受的喉咙。可是才刚走到桌子旁,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疼的她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整张脸都跟着皱在一起。
“瑾荨,你醒了?”沈成言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了声音,于是赶紧跑进屋子,正看见了站在桌边的林瑾荨,连忙上前扶着她。
林瑾荨轻轻点头,虚弱道:“有些口渴,想喝水。”
沈成言扶着林瑾荨坐在凳子上,然后给她倒了杯水递过去:“你怎么弄成这副摸样了,可是碰上什么事了?”
林瑾荨喝了水,嗓子终于舒服了不少:“没什么事,就是外出游玩,不小心摔了一跤。”
“骗人,你这身上的伤分明是刀伤,怎么可能是摔跤造成的。”
“唉,竟然没糊弄过去。”林瑾荨挤出一丝微笑,叹气道。
“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路上碰到了劫匪,不小心被他的刀划伤的。”
“劫匪要什么你给什么就是了,别受伤才是最重要的啊,你个小傻子。”沈成言拧着眉,有些生气的说。这还好都是小伤,若真是伤及性命,可怎么是好。
林瑾荨抬手,轻抚沈成言的眉心,安慰他说:“哎呀,都是些小伤,哥哥别生气。”
沈成言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掌中,一边缓缓搓热,一边继续道:“这平兴城怕不是和你八字不合吧,这才来了多长时间,就受过两次伤了。看来有必要带你去寺庙上柱香,然后再求个平安符给你。”
林瑾荨冰凉的手一点点的有了些温度,她的心也跟着暖了不少。
“这几日你就在府里好好歇着,等你的身体好些,哥哥带你出去玩。”
林瑾荨没说话,只是笑着颔首。
霍凌珩骑着马,连夜赶回朝邺汇报任务结果。
“臣霍凌珩参见皇上。”霍凌珩跪地行礼,低头道。
皇上并未第一时间让他平身,而是不急不慢的问道:“这次的任务有难度?”
“回皇上话,却是有些难度,所以耽搁了些时日,还请皇上恕罪。”
“说说结果吧。”
“叱央堂堂主确实不是姚正则,而是,”霍凌珩停顿一下,窥了眼皇帝,“裴家二公子裴在洲。”
“是裴将军家的二公子?”这有些出乎了皇上的预料,他怎么都猜不到,裴家会和叱央堂有关系。
“正是。”
“藏得挺深啊。”
“臣听说,裴家二公子的生母是叱央堂创立者郑勋的独女,所以裴二公子是叱央堂堂主也就能解释通了。”
“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呢,难怪。”皇上拿着茶盅,一边晃着一边若有所思地说道,“这次的任务你完成得很好,回去休息几日吧,拂千堂没了你啊,燕恪一个人都快忙不过来了。”
霍凌珩躬身道:“臣遵命。”当他转身离开时,脸上的表情忽地变了变,眼神凌厉可怕。
——
程韶安是最后知道传言之事的,她赶紧冲到丁惟叶那里,询问详细情况。
“阿叶姐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程韶安跑的有些急,气喘吁吁道。
丁惟叶抚了抚程韶安的后背道:“跑这么急做什么?”
“能不着急吗,阿叶姐姐你快告诉我,传言到底是怎么回事?”
“已经查到源头了,是最近住进沈府的一男一女,昨日也已经拍了一队人马前去灭口,可不知怎的,竟未成功。”
“最近住进沈府的一男一女······”程韶安在脑中飞快地回想着符合条件的人。对了,裴在洲最近曾说过,林瑾荨在沈府,不会就是她吧!
“那女子是不是年纪不大,一身侠客打扮?”程韶安试探的问道。
“你怎么知道?”
“竟然是她!”
丁惟叶有些奇怪道:“怎么,你认识吗?”
“就是你之前设计绑走用来试探裴在洲的那个女子。”
“你是说,裴在洲喜欢的那个人和传言源头的那个女子是同一人?”
程韶安猛地点点头,十分肯定道:“对,我敢肯定。”
丁惟叶一时有些懵,她完全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巧合,难怪那天裴在洲知道后立刻就跑过去了,原来是这样。丁惟叶仔细思量一番,才说道:“如此想来,那女子绝非寻常人。”
“不行,我得赶紧去找裴大哥!”
“韶安!”丁惟叶大喊一声,可还是没能叫住程韶安。她得查查那个女子了,若她的存在真的会危害到叱央堂,就别怪她替裴在洲动手了。
“裴大哥!”程韶安一下子推开裴在洲房间的门,里面冲天的酒气一下子扑面而来,程韶安蹩着眉头走进去,转头看见裴在洲坐在椅子里睡着了,桌上歪歪斜斜的躺着好多酒瓶。
裴在洲看上去睡得并不安稳,眉心高高拧着,唇微动,似是念念有词。
程韶安困惑不已,走近前,轻轻拍了拍裴在洲的胳膊道:“裴大哥?”
“荨荨······”
“什么?”程韶安听到他的呢喃,凑近一些想听清他在说什么。
“荨荨,对不起·····”
听到这儿,程韶安的脸色直接变了,拍裴在洲的力道也重了不少。
“嗯。”裴在洲眉心微动,缓缓掀开眼帘,看清眼前人时,忍不住有一丝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