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增强的风发出连续不断的呼啸声,吹过整座完全位于大片山地之上的村庄,再吹过唯一连通村庄和外界的山路。
深褐色和灰黑色的尘土从崎岖不平的山路表面翻卷起来,和夹杂在风中的大量零星雪花混杂在一起,向由西北向东南逐渐拓宽的山路表面和分布在山地边缘的层层梯田表面飘散。方圆数千米之内的大片山地一片荒芜,如果只用肉眼去看,几乎看不到多少自然生长的植物。大片狭窄而逼仄的梯田同样是荒芜的,看不到多少农作物生长的痕迹,却能够看到很多形状、大小、深浅都不同的划痕和坑洞。这些划痕和坑洞在原本几乎已经快要整体性地塌陷下去的梯田之中来回交错,看上去既像是人为造成的、又像是某些灵兽造成的。
整齐划一的马蹄声从东南方向响起。几道身影先后从山路的东南方向尽头显现出来,沿着山路快速前进。为首的是一名军官,身穿轻型盔甲,身躯表面披着一件用兽皮制成的罩袍,衣领上的军衔标志闪闪发光,高大的身躯几乎如同一座小型的山峰一般。跟随在他身边的另外两名士官也身穿盔甲、身披罩袍,全身上下都释放出有些凶猛的气息。三个人都骑乘高头大马,并一同释放出强劲的灵力波动和生命气息。迎面而来的风雪全都在他们的灵力波动的作用之下向周围散开,完全没有落到他们和他们身下的战马身上。跟随在他们身后的几个文官模样的人则显得唯唯诺诺,悄无声息,每个人都老老实实地在体积明显比战马小得多的瘦马的马背上,双手紧紧地握住缰绳,任由混合在一起的尘土和雪片落在自己的大衣和帽子上。位于队伍最后的车夫也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地转动机关车上的机关装置,让外形如同囚车一般的机关车缓慢地前进。
整支队伍迅速地穿过被起伏不平的山峰和大片因外力而变得奇形怪状的梯田牢牢地包围住的山路,来到位于村庄东南方向的出入口前方。
整座村庄一片死寂,看不到任何人影,也完全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唯一横穿整座村庄的大路一片空旷,只能看到零散地分布在土路表面的石块和随风飞扬的沙土。放眼望去,分布在大路两侧的房屋全都是用以灰褐色或者深青色为主的大块岩石建成的,且大都只是低矮的平房。大部分房屋都大门紧闭,几乎看不到多少有人在里面生活的痕迹。零散地分布在其他方位的房屋则几乎全都显得十分破旧,有的更是看上去年久失修、随时都有可能倒塌。微弱而沉闷的牲畜叫声隐约从村庄的不同位置的牲畜栏之内响起来,并隐隐地互相呼应,像是它们自身全都已经受到致命的威胁一般。
“出来!”
身材高大的军官率先勒紧缰绳,让自己的战马停下,随即直接催动自己体内的灵力波动,用灵力向四面八方高声喊话。他的声音立即转化为具有穿透力的强劲灵力波动,在很短的时间之内便完全覆盖被山地和山峰从三面包围的村庄,传入每一座坚固而厚重的房屋之内。
不一会儿,位于道路边缘的一栋相对比较坚固的房子的房门率先向外打开。一个身穿兽皮大衣的矮个子中年男人不紧不慢地从房子里走出来。看到骑乘战马的军官和士官之后,他突然一愣,但还是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和动作,不慌不忙地向几乎比他还要高一点的高头大马走去。
跟随在军官身边的两名士官同样一同勒紧马缰绳,在军官的两侧斜后方停下,抬起头,扫视几乎完全紧挨在一起的两大排因常年风吹雨打而斑驳破旧的石制平房。停在更靠后的位置的几名文官则分别把目光投向刚刚从多栋不同的房子里冒出头并一点点地往外挪动的村民,仔细打量这些白发苍苍、面容枯槁、身穿满是补丁的旧衣服的老人。面对这些或惊慌、或迷茫的老人,他们显得十分麻木,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就像是完全没有看到或者听到任何事。
“大……大人,您……您各位又来啦?”
矮个子中年男人抬起手掌,把自己下巴上的胡子理顺整齐,费力地挤出带有几分谄媚的笑容,一步一挪地凑到军官面前,向军官点头哈腰。
“上面有令!军方人手不足,你们村必须再派十个人到部队去服役!”
军官抬起手掌,释放出一股灵力波动,让自己随身带着的一份卷轴从掌心中释放出来,并让卷轴从上到下展开。大段的文字和褐红色的印章先后从卷轴表面显现出来。
“啊……这个啊……”
矮个子中年男人再次露出吃惊的表情,整个人不由自主地略微颤抖一下。他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和面部表情,目光直视面露不屑之色的军官,费力地抬起手臂,用手掌向距离自己最近的几栋房屋反复比划。
“大人啊,您各位应该是知道的啊……俺们村里实在是没有年轻人啦……只剩下这些老的和小的啦……”
军官没有再说什么,径直抬起头,把目光投向可供好几匹战马并排通行的道路的尽头,伸出手臂,张开手掌,向自己身边的两名士官摆手。
两名士官当即挥舞马鞭,催促自己身下的战马,同时向前行进。转瞬之间,两名士官的身影和他们身下的战马的身影同时变得模糊起来。两人连续不断地从呆滞地站在道路边缘或者门口的老人身边穿过,在村庄内部的小路之内来回穿行,速度快到让人几乎完全看不清。
“啊——哇——”
“啪!”
不一会儿,清脆的哭喊声突然从一栋靠近山壁的房屋里传出来。紧接着,清脆的击打声从相同的位置传出来。两种声音先后从低沉的风声之中传出来。
紧接着,两名士官同时回到村口。其中一名士官率先向军官行礼,随即抬起手掌,向搭在自己的马背上的几个硕大的皮口袋释放灵力波动。凶猛的风属性灵力波动转化为球形灵力团,将几个皮口袋牢牢地包裹住。球形灵力团迅速地缩小,再融入士官的手掌之中。另外一名士官则伸出双臂,用手掌抓起自己横放在马背上的人,像搬运货物一样把六个如同大口袋一般叠放在马背上的人依次扔进外形和囚车几乎无异的机关车里。这六个人全都是老年人,其中三个是老年男性,另外三个是老年女性。相对于其他大多数从各自的房子里走出来的老人,这几个老人的身体显得稍微强壮一些,似乎也没有什么严重的病。只不过,他们都已经陷入昏迷状态。
军官发出一声有些不屑的低哼,再次向前抬起双臂,向斜前方各释放出两道灵力波动。四道灵力波动先后包裹住四个呆滞而一动不动的老人的身躯,把他们硬生生地拉拽到机关车之前。驾驶机关车的车夫一声不吭地把毫无反应的老人们全部拉进机关车里。几名文官仍然面无表情,只是从衣兜里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册和笔,分别在手册上记下一段文字内容。
“大人,您各位慢走啊!”
矮个子中年男人略微弯下腰,抬起手掌,向军官和两名士官的背影挥手。直到每一个人的身影和机关车的轮廓都从他的视线范围之内消失之后,他才缓缓地转过身,面向仍然站在原地不动的老人们。略微有些狰狞的憎恶表情瞬间从他的脸庞上显现出来。
三扇原本已经被两名士官重新关上的房门重新打开。三道身影先后从外表几乎一模一样的房间里显现出来。这三个人都是全身笼罩在灰色罩袍之下的人,分别从原本被硕大的石块或者石板覆盖住的地穴之中钻出来,并走到各自所在的房屋的门边。
身材相对最高大的灰袍男人走到持续哭喊的小男孩身边,弯下腰,伸出手,一边用手掌抚摸小男孩被打肿的脸,一边把目光投向村口的方向。一股微弱而诡异的灵力波动从他的身躯表面释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