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走下百余磴石阶,田垦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石洞,洞顶悬挂着一排排冰柱,晶莹剔透,像瀑布一样垂挂下来。石洞四壁晶光闪闪,堆放着数不尽的水晶石,有紫色、黄色、粉色、蓝色、茶色与绿色,不一而足。这些水晶大小不一,大的足有数尺许,小的亦有巴掌大小。
石洞虽然寒冷,但是田垦却暖意融融。洞中央有一个水晶石座,中间深深凹陷下去。一柄水晶剑悬在水晶座两侧,剑身与凹陷完美地契合在一起。
水晶剑透体泛着白光,如同耀目的星月,亦如闪电和天火。水晶剑柄长有一尺,剑墩如同一个龙首,护手如同鹰之两翼。剑身长有四尺,荡出淡淡的寒气,剑尖锋利异常,闪烁着寒冷的光。
田垦缓缓地走到水晶剑前,仿佛听到剑身微微震荡着,发出龙吟虎啸般的声音。他伸出手,握住了水晶剑柄,感到一阵彻骨寒意,紧接着又传来一股暖流。
田垦紧盯着剑身,仿佛看到了过去。他的祖先田夏在冰天雪地铸剑,田园挥舞长剑疾如狂蝶,还有父亲田诏的身影闪过,正坐在峰顶冥想剑招。倏忽之间,田垦又看到了自己,看到了泰姝,也看到了泰德一家。接下来,田垦看到自己挥舞水晶宝剑,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驰骋在冰天雪地之间,攻占一个又一个城堡。
田垦心静如水,双眼映射着水晶的光辉。他从水晶座上拔出水晶剑,双手平端放在胸前,仔细地看着水晶剑身。剑身中间有一道凹槽,极浅极轻,仿佛是被人用手轻轻抚去似的。水晶剑不重不轻,正合田垦的臂力,如同为其天造一般。
难道这是我的宿命?田垦望着水晶剑,胸中激荡出一股豪情,不由得大啸起来。那啸声如虎啸狮吼,从洞底传到了洞穴外,在湖面上荡开去,引来了更多的啸声。
田垦踏着洞穴石阶,重新走到湖心石上。
月光照在田垦的身上,也照在了水晶剑身上,反射着道道七彩之光。他向小湖四周望去,惊讶地发现,湖边多了一些人,还有几十头雪白色的冰狮。那些冰狮摇晃着脑袋,使得白色鬃毛蓬松开来,嘴巴大张着,露出闪着寒光的利牙。那些与冰狮站在一起的人,穿着奇形怪状的兽皮衣,脸上显露出惊讶的表情。
与那些冰狮一起站着的人相比,爱纽水手们更是如见神明,纷纷地跪拜在湖畔边。田垦环顾四周,猛地将水晶剑举过头顶。那剑尖的光如同流星一般,划过平静的湖面。冰狮与异族人看到此情此景,全都匍匐在雪地上,就像见到了真正的王者一样。
田垦仰起头,望着无垠的星空,再一次长啸起来。啸声回荡着,传向了远方,传到了无边无际的雪松林深处。
当田垦带着爱纽水手,与骑乘冰狮的异族一起回到海岸时,天光已经微微露出一抹亮色。爱纽因特已经知晓发生何事,带领族人水手等候在驻地,如同等待一位王者归来。
爱纽水手被派到湖泊岸畔,将洞中无数的水晶搬运出来,全都运到了海岸驻地。冰狮族人源源不断地从雪松林走出来,到海岸觐见王者田垦。冰狮族人没有文字,语言也极为简短稀少,更多的是靠眼神与肢体交流。
冰狮族人有一位首领,也是族人的祭司。他用含糊不清的语言与动作,向田垦解释冰狮族的由来,以及为何臣服于田垦。据他说,这片海域被族人称为冰狮海,共有三个岛屿,其中一个是冰狮岛,另一个是如今田垦登陆的岛,还有一个就是冰龙岛。
这三个岛相距不远,可以搭乘木筏与小冰山,轻松地往来跳跃登岛。依照冰狮族的传说,远在许多年之前,一条负伤的冰龙飞到这片海域,化成了这三个岛屿。田垦登陆的岛屿有神奇的三面神树,令冰狮族人非常敬畏,以至于常常围到树下,试图看透神树的魔力。
然而,冰狮族每次来到神树周围,都会被一股寒气挡得很远,根本无法靠近神树。族人觉得神树有某种预示,只有真正的王者,才能走近三面神树。为此,每天都会有冰狮族人藏在松林,等待真正的王者出现。没想到,这一等就是无数个年头,直到田垦出现在湖畔。
田垦又仔细地询问一番,知道三岛土著人口不多,一共不超过五百人。冰狮是三岛最凶猛的野兽,以三岛上的雪鹿、雪獐为食,还能够潜入海中,捕捞一些蠢笨的海豹。不过,与能够联手使用石器与木棒的冰狮族人相比,冰狮只有被驯服的份。
眼下,田垦收服了冰狮族,得到了几十头冰狮,又搜罗到洞内无数水晶宝石,可谓功成一时。田垦将冰狮族编入爱纽水手中,为每艘帆船配备一百四十人,剩余的冰狮族妇幼则负责清理船舱,协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天色大亮之后,田垦站在海岸边的崖石上,望着另外两个岛屿,心里感觉到一种异样的感受。田垦听冰狮族人说,脚下这个岛水晶洞穴不少,于是便将此岛取名水晶岛,作为三岛之首。冰狮族中有十几个不愿离开岛屿的老人,决意替田垦探寻其他水晶洞,等待冰狮族人重返三岛。
爱纽因特与船长们登船,惊奇地发现冰海逆流已经不见,海风也变成了西北风,正适合升帆航行回寒冰大陆。田垦不想耽搁,于是命人整理停当,等到吃过午饭之后,鼓起了三艘船的风帆,向东南海域如飞般而去。
人生真是奇妙的一场旅行。
当田垦与爱纽人降下风帆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将漂流何方,更不可能想到会重获新生,还见到了三面神树,收获了这么多水晶宝藏。爱纽因特提议以亚夏大陆的称呼,将田垦称为爱纽人的树王。冰狮族人则有反对意见,认为应该称田垦为冰王。双方有些争执不下,甚至出现了火药味。
田垦深知,自己已经牢牢掌控两个族群,不可因为一个王的名号,使得两族心生嫌隙。最终,田垦自称为三面树神的使者,将两族合并为爱冰族。尽管两个族群生活习惯略有不同,但是作为适应北方严寒的族群,他们天生都有一种崇尚强者的习俗,故而田垦的说法得到认可。
航行期间,田垦向爱冰族传授亚夏通用语,讲解一些航海知识,演练一些作战之法,以及制作器械与武器。那个冰狮人首领非常聪明,田垦为他取了一个亚夏名字:田统。田统掌握了亚夏语,向爱纽因特讲解捕鲸技艺;爱纽因特则讲解冰钓之法,以及制作雪屋之法。爱冰族两支相处越来越融洽。
如此过了二十几日,三艘帆船无惊无险地回到了寒冰大陆。当三艘帆船驶入木屋船坞,留在寒石镇的爱纽人全都涌到岸边,与亲人相互拥抱,诉说着离别后的情况,仿佛刚刚度过了一个世纪似的。
当听说田垦见到了三面神树,又在神树的指引下进入湖底,拿到了水晶宝偿还,带回了无数水晶宝石,留守的爱纽人与部下全都惊得说不出话来。冰狮来到新的大陆上,显得极为兴奋,不时地纵来跃去。雪地犬见到如此猛兽,吓得噤声夹尾,躲到了爱纽人身后。
所有人都将田垦视为三面树神的使者,无不尊重他的王者地位。田垦命人修补船只,利用冰狮与狗拉雪撬,将水晶宝石全都拉回寒石镇。令田垦没想到的是,水晶宝剑一进入寒石镇,就发出龙吟虎啸之声。田垦觉得奇怪,便骑上一头冰狮,在寒石镇内外转来转去,终于找到了原因:那颗天降黑陨石。
让所有人惊讶的是,田垦提着水晶宝剑站在黑石前,那黑石竟然轻轻地抖动着。田垦深深地知道,三面神树既然指引他来到北方,赐给自己这柄深藏湖底的宝剑,必然会具有异乎寻常的能力。他猛地将水晶剑举起来,朝着黑石劈了下去,黑石像一块豆腐似的,被水晶一劈两半。
包括追随田垦来到寒冰大陆的部下,与所有爱纽族人一起,全都跪倒在寒石四周,山呼海啸般地高喊着——
“石者,时者,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