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阳碧海,幽月墨穹,星辰如洗,人生似梦。
在无尽的大海上漂流了十几日,三艘帆船上的爱纽人疲惫不堪,仿佛在寒冰大陆冰窟中生活了几个月一样。由于缺少淡水储备,爱纽因特只得减少淡水供应,由船长每日定量提供,严禁水手浪费一点儿。水手们嘴唇干裂,两只眼睛无神,望着茫茫无尽的大海,感觉越来越失望。
船长曾试图调整角度,避开冰海逆流寻找突破口。然而,海上逆流是如此强大,加上吹拂不休的东南海风,爱纽人经历了一次又一次失败。
对于爱纽因特来说,这次率领族人出海的行动,变成了一次彻底的失败的灭亡之旅,许多水手很愤怒,聚在一起议论。田垦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船长偷偷地对田垦说,有的水手认为他是灾星,乃是恶魔派到寒石镇的,想要将爱纽族最强壮的族人害死,让他的部下从容地占领小镇。
田垦不屑于做出解释,但是他知道,如果水手们的情绪一旦失控,那么自己真有可能陷入死地。然而,每当他心情焦虑的时候,眼前必定会出现三面树神,露出慈祥而淡定的表情,仿佛鼓励田垦不要放弃。
为了避免出现意外,爱纽因特找来几个水手,拿着鱼叉保护田垦,或者说是监视田垦。田垦从容地看着周遭,坚信他的选择不会错。
第十五日的晚上,夜空尤其明亮。一弯新月悬于天际,无数的星斗闪烁不已,更显出与众不同的分布。田垦吃罢了晚饭,一个人站在船首,看着幽蓝的海水,以及周遭的一切。
三艘帆船不是并行,而是一艘接着一艘,田垦所在的帆船位于中央。爱纽因特在船舱里睡了一觉,觉得身上有些发冷,便钻出船舱。他看到田垦,慢慢地走到了田垦的身边。爱纽因特站在船首,脱下裤子撒了一泡尿,然后打了一个寒战,重新系好衣裤。
“田垦将军,我们已经离开寒冰大陆十几日了,如果再这样漂流下去,大家可能真的会死在海上。”
“三艘帆船并非大船,无法通过众多船桨摆脱逆流控制,如果强行升帆抵抗,只能是死路一条。”
“水手们见识过冰海逆流的威力,否则也不会放下风帆,听从田将军的意见向西漂流。可是,你说有三面树神指引,将把我们带到一个安全的陆地,到现在却什么也看不到,我真担心大家会失去信心。”
“信心就是风帆,坚持就是船桨。”田垦若有所思地回答。
恰在此时,第一艘帆船传来嘈杂之声。一个船员站在船尾,挥动着一支火把,大声地呼喊起来。
“看到陆地啦!”他的声音颤抖,既兴奋又有点儿担忧。
“三面树神没有失诺。”田垦喃喃自语。
船长将帆船提速,三艘船开始并驾齐驱,一起驶向一片幽暗的陆地。田垦仔细地盯着海岸看,发现这片陆地不会太大,略呈一柄宝剑形状,剑尖正指向帆船。剑尖陆地上有一座山川,尽管不高,但能够看到点点冰雪之光。
令人觉得惊异的是,冰海逆流至此消退了,再无巨大的推力压迫这三艘帆船,就连海风也越来越小了。三艘帆船陆续靠岸,爱纽族水手们上了岸,互相拥抱着跳起舞来,或者是躺在雪地上哭泣。
短暂的混乱过后,爱纽因特将水手们聚齐,进行分工。三个船长带着部分水手看守船只,在海岸边扎下兽皮帐篷,升起火堆取暖。爱纽因特带着一部分水手,沿着海岸走,巡视有没有潜在的敌人。田垦获得了极大尊重,率领一支水手队伍,到山川深谷去看个究竟。
田垦带着爱纽水手,借着月光照亮山路,进入了山川的谷地。这座山与寒冰大陆的山川颇为相似,冰雪之境亦有雷同。他们走了一会儿,穿过了山川谷地,眼前出现了一大片雪松林,好像无边无际似的。
田垦的心跳加速,仿佛受到一种神秘力量牵引,慢慢地走进了雪松林,爱纽水手们亦跟在身后。雪松林如此幽静,只有微风轻拂松枝梢头的声音,以及田垦与部下的呼吸声。月光穿过松林缝隙,如水般照在林间雪地,就像无数银鳞一样。
渐渐地,田垦听到水流声,也感受到潮湿的气息。内心中的冲动越来越强烈,他仿佛听到三面树神的声音:你终于来了!
终于,田垦穿过一片雪松林后,站在了一片湖泊的岸边。这片湖泊并不是太大,周围皆是无边无际的雪松林。湖泊边缘有一棵大松树,比任何一棵雪松都要高大,如同一位顶天立地的勇士。
田垦站在大松树前,心情渐渐地平缓下来。松树树冠广盖四方,足有几十丈方圆,枝繁叶茂,风雨不透。正对着田垦的树身,好像一个面貌冷峻的人的脸,平静地与田垦对望。那张脸栩栩如生,眼睛、鼻子与嘴巴开开合合,好像说着什么。
爱纽水手们呆立在原地,不敢向前迈动一步,任由田垦缓缓转动身体,绕到巨松的右侧。右侧树身有如张开巨口的熊的脸,冒着丝丝白气,仿佛吹来一阵寒风。田垦再转到巨松左侧,如愿看到那像平坦镜子的脸,正映着如今瘦削的田垦。
你终于来了。三面树神幽幽地说着,好像一位慈祥的老人。
是啊!我按照神的指引,总算来到了这里。田垦回答着,虔诚而平静。
去吧!到湖水中去吧,取出属于你的剑,开创一个全新的时代吧!三面树神的声音低沉,久久地回荡在田垦耳畔。
田垦仿佛被一双手牵引,绕过了三面神树,来到了湖泊岸边。他略微有些犹豫,紧接着便下定决心,抬起左脚踏在湖面上。田垦的脚没有落空,而是踩到一块岩石上。他不再犹豫,继续向前迈步。果不其然,右脚也踏在湖面下的一块岩石上。
田垦越走越自信,慢慢地走向湖中心。
爱纽族水手们看着田垦,就像看到域外飞仙,全都惊得目瞪口呆。远处传来阵阵松涛声,还有一种令人畏惧的咆哮声,越来越近。
田垦很快走到湖面中心,这时才清楚地看到,湖心突出一块大石头。这块石头黝黑发亮,其间有一个大孔洞,足以容纳人走进去。洞内飘出来淡淡的白雾,显得如此神秘。田垦没有犹豫,一步踏入孔洞,沿着湿滑的石阶,向洞穴深处走去。
洞穴两侧石壁十分光滑,起初十几磴石阶映着月光,看得异常清楚。渐渐地,石阶不再是笔直的了,而是转了几个弯。令田垦惊讶的是,石壁虽无月光照射,但是自身发着奇异的光,使他不致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