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之时,泰平带着凌雨涯、石远山、路半里等人,离开墨国王都逐鹿,踏上了西上天域高原之路。此行目的对外宣称为寻访白虎瑞兽,献给墨白大王得天意加持,为墨国百姓请天瑞祥降,保佑王国境内风调雨顺。但是,泰平心知最重要的目的,是代表墨白拜会江山与顾左,向两位大士讨教治理天下之法,最好再能请他们下山辅佐。
江山求索白峰之时,已经是数十年之前。
他在白峰独创大江剑法,有翻江搅海之气魄,吞吐天下之豪气。江山秉承白子先贤之说,游历亚夏各地行侠仗义,名声传遍整个亚夏中土,颇受白子们推崇与尊敬。江山古稀之年,遇到年少的顾左,发现其求索白峰时日虽短,但竟比自己更有悟道,于是两人成了忘年交。在顾左的建议下,两人联手退隐江湖,避居天域雪山寻仙峰,深究天地之妙。
过了冈定湖之后,泰平一行遇到了大空。大空发现教坛之密,了解到萨迦教脱胎于梵教,决定前往尘服大陆,寻找梵教的本源。大空盛赞江山、顾左两位大士,认为他们虽然避居于寻仙峰,但一直关注亚夏大陆局势,寻找亚夏破局之法,必可为泰平指点迷津。
与大空分别之后,泰平在噶尔兴山谷客栈暂避暴雨,巧遇灰子、圣子等五子大士。通过一番辩论与交流,莫为与华耀离开客栈,表示不再过问灰子联盟之事。泰平知道灰子联盟势力不小,策划、推动了黑色会盟,对自己与墨国并不友善,反倒对济国魏武极为重视。
其他几位大士则不同,对泰平的谈吐与志向极为推崇,希望墨国能够一统亚夏大陆,缔造天下太平的万世安宁。恰在那时,泰平又收到戎悍的来信,称朵国大督彭博真诚相邀,欲请墨国派兵襄助朵国,对抗天湖斧头族诸部。
夏江之南地域广阔,虽非亚夏中土之地,但丰饶的物产与资源,已经显露出厚积薄发的实力。墨国若想逐鹿中土,必须先解决西南地区乱局,使墨国再无后顾之忧。为此,泰平派人飞鸽传书,请墨国大督秦程领兵南下,伺机进攻夏江南岸的荆国。
离开噶尔兴山客栈,泰平率众人奔向弯月峰。弯月峰与寻仙峰相邻,虽非颇具盛名的雪峰,却因一头白虎被世人所知。据说,那白虎双翼生翅,能够乘风高飞于天际,有神秘莫测的变化之术。
白虎瑞兽现世,恰巧在墨国平定天域高原之后,能够佐证墨白是天选之人的传说,墨白自然非常关切。泰平与石远山等人夜登弯月峰,竟在酒樽巨石下遇到了白虎。
那白虎真是与众不同,除了个头大得骇人,纵跃与捕杀之功极强。幸好泰平更非凡人,与白虎周旋相斗,最终降服了它。正是一人一虎相斗之时,黑白剑与酒樽巨石相撞碎裂,剑中所藏的赤子之剑现世,闪烁出无比夺目的绚烂华彩。
泰平拨出赤子之剑的一瞬间,一股神秘的力量涌入指尖,令他体内真力完全激荡开来,磅礴之势无法阻挡。他的眼前仿佛出现黄辕大帝,正将混沌剑法 施展开来,一招一式地演示给泰平。
直到那时,泰平才明白混沌剑法的精妙,不在于纷繁复杂的变化,而在于看透混沌的本质,了解天地的运行规律。泰平感到心智更加澄明,天地的一切都仿佛融入胸中,弯月峰变得如同沙粒一样,他彻底成为了混沌使者。
泰平降服了白虎,又领悟了混沌剑法,石远山等人莫不惊叹,无不视其为天降神人。他们在弯月峰下休整了一日,才启程前往相邻的寻仙峰。消息不胫而走,天域高原诸部同欢。
没想到的是,到了寻仙峰山脚下,江山的弟子冷樵横加阻拦,坚决不许墨国骑兵登上高峰。
冷樵相貌丑陋,长得极为强壮,态度非常冷淡,有一种凛然无畏的近乎于执拗的感觉。
泰平曾听人说过,冷樵原是一个杀人犯,为了躲避官府缉拿,跑到了天域雪山,躲藏在寻仙峰北坡下的仙人谷中。仙人谷是通向寻仙峰必经之路,亦是高峰美景之地,有一大片花海、赤田,可以栽种适于寒冷之地的果蔬。
仙人谷中央有片小湖,那是寻仙峰北峰半山腰的溪流所汇,就是传说飞瀑之血所化。每到夏季炎热之时,瀑流如天外之水,狂坠于凸起的悬崖之下,足有百丈之高,威势如同奔雷。
冷樵为了使罪过得到上苍宽宥,便在飞瀑奔流之际,站在湖中承受冷瀑击打,如此足有一年时间。
每逢一年极寒之时,江山与顾左会走下牛头台,穿过仙衣洞与长须洞,移居至峰下仙人谷。仙人谷内再没有别人居住,江山偶尔与冷樵交谈,见他如此执着,便着意观察了一年。江山与顾左见冷樵悔意深重,又极有求索之思,便收他作了一名弟子,点拨他归于正途。
受到两位大士指教,冷樵的见识激增,对世事、人生多有领悟。更难得的是,冷樵向江山大士学习剑术,开悟得道,启发于飞瀑击身的万千幻影,自创出一套瀑流剑法。江山见冷樵有此悟性,实在极为难得,自己又已年老,于是不再私藏剑术心得,悉心地传授给他。
每日天色晴朗之时,冷樵便独立于仙人谷湖中,任飞瀑激流直贯全身,飞舞起身御剑相抗。久而久之,冷樵的剑术雄浑霸道,又不失灵动巧智,甚至已在江山大士剑术之上。
冷樵为人极为严冷,绝不肯通融从事,凡是两位大士不愿相见之人,他一律全部挡驾。平常拜会江山、顾左的人,多半是有些名气的白子,求索之思不及冷樵,剑术更是难望其项背,所以往往被挡在峰下。正因如此,几乎无人在寻仙峰顶见过两位大士。
眼见泰平人数众多,还有张牙舞爪的白虎,冷樵觉得来势汹汹,故而心生戒备之心。幸好江山早知冷樵心性,派出仙峰苍鹰通报,令其好生招待泰平一行,请泰平一人独登寻仙峰。
冷樵不敢阻拦,泰平便骑虎登上寻仙峰顶。两位大士见白虎归顺泰平,不禁暗自赞叹,认为泰平果真是天生异人。泰平与江山、顾左会面,心生相见恨晚之感,彼此谈论剑道、棋艺与求索之路,常常通宵达旦,竟然乐而忘归。
转眼之间,一个月已经过去了。
正当江山与泰平对弈至绝胜之时,左峰上传来一声声苍鹰戾鸣,还有仙鹭悠扬的鸣叫声。泰平将棋子轻轻一放,双手一拱算是认负。
“大良认输了?”江山捻须笑问。
“泰平棋差一招,还得向前辈学习啊!”泰平一边说,一边抬起头望向穹空。
流云飘散,雪顶风光,八荒之风,齐聚于胸。
两只硕大无比的苍鹰,绕着左峰盘旋了一会儿,见江山大士微微点头,才从容不迫地落下来。它们嘴里各叼着一只灰兔,仍在蹬腿晃动,好像要挣脱逃走。紧接着,两只白鹭飞落左峰,慢慢转到峰尖的南端,轻轻地梳理羽毛,晒起了太阳。
左峰峰尖的阳坡,被一块巨石挡住,沿着一条极险的小路,可以走入顾左大士开辟的菜地。菜地不大,夏季能种少许青菜。
“我看你是心中有了挂碍,才输了这一局。来,我们再斗一局。”江山朗声说道。
此刻,山洞中走出一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他年过四十,显得极为稳重,似乎比江山更显老成。此人长得鼻直口正,眉目清秀中透着锐气,耳朵极大,垂到了肩头。他身上穿着一件淡白色葛衣,外面披一件白色狐皮斗篷,脚上穿着厚厚的鹿皮靴。
“两位,你们还是罢战收兵吧!天域雪茶已经煮好了,咱们一起品尝品尝吧!”这人声音清朗,如同悠扬长笛的妙音。
他就是白子大士顾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