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西曼河蜿蜒流淌,从曼佗山曼穹峰发源,一直汇入到半岛的安湖中,乃是沿途几个部落重要的水源。安雀部位于萨西曼河下游,是几个部落中较大的一个,其首领叫做多库,曾经救过父亲舒沙一命呢!
安库戈壁非常广阔,北行路上鲜有补给之地,只有曼佗山的一个小湖边,建着一座驼铃客栈,算是往来客商歇息之地。圆月战团未至客栈,却迎面遇到了一支部队,正是雪驼山弥列支部勇士,领军之人便是列雅沙。
原来,列雅沙早就派出探子,在朔漠、尼迪等城留意消息,听说舒格意欲北上,便带着一千多名族人勇士,离开雪驼山老寨南下。列雅沙身材高大,容貌谈不上俊秀,倒很有英武之气。她已生了两个儿子,因而显得格外壮实,早非舒格当年认识的模样。
舒格见一切顺利,决定不再耽搁时间,率领部下调头南行,渡过萨西曼河后,穿越六百里丹掖戈壁。
长戈古砾沙满天,碧柳牧马水绕岩。风歌一曲诡云纵,凭空惊雷破胆寒。
丹掖戈壁无边无际,极目远望尽是土黄色的裸岩,仿佛一个空洞灵异的奇域,人与岩石交换了身份。当然,戈壁会让人在绝望的不经意之时,在一望无际的沙海黄浪中,点拨出一派勃勃生机的红柳盛开的绿岛,令旅人感叹风景总在绝美之处。
戈壁滩上除了人之外,能够在这里生存的野兽不多,最常看见的是野兔和蜥蜴,还有成群结队的黄羊群。黄羊群喜欢迁徙,不愿常在一地生活,而是喜欢找更丰美的牧草之地,故而多为牧民天然风向标,追寻其脚步搬迁。圆月战团储备不少,但是碰到大群黄羊,还是会发动奇袭战,斩杀成年大黄羊补充军需。
在行军途中,舒格见过了许多风景,但有一片谷地留给她的印象颇深。那谷地方圆足有数十里,如同被一颗天外陨石击中,周围皆寸草不生,能够看到一股股幽蓝的气脉,从那谷底深处溢出。
祖磨告诉舒格,这谷地是克拉玛谷,传说昭皇遗腹子逃避到此地,遇到察合台卡乌斯追杀。正当危机时刻,谷地中腾起无数蓝色烟火,将卡乌斯与部下杀死。
路上未遇其他变故,圆月战团穿过戈壁后,来到七里图山的鄯善关。鄯善关是缚波部的领地,部落首领名叫鄯谟,是一个喜好刀术的人,在远近众多部落中颇为有名。听说舒格至此,鄯谟特意好生招待,希望借机学习尘服大陆刀法。
鄯善关人口约在万人左右,是连接安兰古城的商贸重镇,十余年前曾经非常繁荣,商旅驼队往来极多,常见尘服大陆异域客商。受到沙驼王舒翰封疆所限,鄯善关商业大受影响,城中商铺关了不少,百姓对舒翰之政极为不满。舒格在城内转了转,知道自己必须改变沙罗半岛,重现父亲在世时的荣光。入城当天,施洛德便离开圆月战团,快马加鞭返回胡楼部,准备迎战沙驼部队,通报哈妮、克孜两姐妹,到安兰城与舒格会面。
穿越了鄯善关东的漠海,非止一日,圆月战团终于来到沙罗半岛的安兰古城。安兰城西有一片沙丘,足有数十丈高,上面人工造了沙棘林,立于林地前可以俯看全城。舒格命圆月战团在沙丘下驻扎,自己与祖磨等人骑着马,奔上了沙丘之顶,眺望她从小便希望参观的古城。
安兰老城依托孔河而建,城墙由石头和土坯建筑,高度约为三丈左右,由于年久失修风雨侵袭,已经出现多处坍塌。舒格望向内城的街巷,看到道路纵横交错,令人感觉眼花缭乱。
“公主不要以为安兰城杂乱无章,若是你置身其间,就会发现其中之妙:内城绝没有任何一条死胡同,最终都可徒步走到孔河边。”
“我听父亲说过,安兰城非常繁荣,人口最多时超过十万。”
“确实不错。安兰内城建于数百年前,经过不断地发展壮大,至元世纪中期,达到了巅峰:内城有户九千余,人口超过十五万人。安兰古城不仅是沙罗半岛名城,与同时期廊中大城相比,也不遑多让。”
“眼下正闲来无事,你和我说说安兰城吧!”
“安兰内城以孔河为界,分为东西两大聚居区,当地人称做东、西岛。东区多住巴布草原部落商旅,以及敕胡、蛮戎等国族人后裔,是亚夏商人最早居住之地,容纳商旅的街巷甚多,著名的建筑除了祭司团署、梵堂善珠塔外,便属东城中心的飞翼天使柱了。公主顺着我的手望那个方向看,依稀可以见那柱子的轮廓。”
“嗯,确实造型有些独特。”
“西城地域更大,以最著名的烽燧遗址为界,分为北区和南区。北区亦被称作西岛,占据了小羌山和且潭,主要生活着沙驼等部落商旅后裔,并在烽燧遗址北设有安市,同亚夏商队进行贸易。“
“那内城中央似乎有一个广场,是用来做祭祀的吗?”
“广场叫做言珠台,正建在孔河岸边,打造了十几座铜铸雕像,多为沙罗半岛曾经存在过的猛兽,有猛犸象、灰狼和安湖虎。”
“沙宫曾有一幅安湖虎画像,绘制得栩栩如生。”
“安湖虎毛色浅,身上斑纹深棕色,只有头、颈、肩及尾末有纯黑色,体长足有两丈多,身体十分强壮。可惜,安湖一带沙化严重,原来的林木渐渐消失,于是安湖虎便逃向北方,进入了雪驼山的深山老林中。”
“你提及安湖虎,倒让我想起了沙罗半岛古老传说,提及北方冰海出现一头巨兽,便是半岛游牧部落所说的沙罗。”
“沙罗意为不可战胜的怪物,亚夏族人曾编写过一本《远古神纪》,认为亚夏中土飞来三条巨龙,与沙罗大战于安湖,称此为神龙斗沙罗,这便是半岛名称的由来。飞龙纪时期,半岛游牧部落族群有近百个,统称为沙罗一族,曾尊沙罗巨兽为神兽。”
“我记得祖磨曾经说过,你作为沙驼部祭司之时,到过安湖南岸的沙罗之丘,参加整个半岛部落会盟祭祀。”
“是啊!那大约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如今想来似在眼前。沙罗之丘是安湖岸边的一座山,丘上修筑了沙罗族祭坛。祭坛造型非常奇特,由二十八根长方形石柱组成,对应着上天二十八星宿位置,占据着各自的一角。在这些石柱的正中央,便是一尊由无数块小骨头拼成的骨雕,据说,那便是传说中的沙罗怪兽。”
“沙罗半岛还流传一种说法,沙罗巨兽将重返安湖。”
“沙罗回不回来无人可知,但安湖被沙土包围,每年都会消失一点湖面,这倒是确实发生的。”
“或许那就是沙罗正在张开巨口,吞没半岛这片最美的湖泊吧!”两人正在说话之时,一首悠扬的歌声传来。
“我愿为安兰城注满一池湖水,洗去旅人满是尘土的脸,再将天上的朵朵白云轻轻拨落,变成一只只雪白的绵羊,蜷伏在手拿冬把拉的女人脚下,哼唱一首千年前的歌谣。”舒格倾耳细听,感受着那歌声中的真情,竟然有一种流泪的冲动。
恰在此时,安兰城的东方大路上烟尘飞扬,两支骑兵部队正狂奔而来。舒格以手为伞,挡住耀眼的阳光,挺身望向东方,试图分辨出来者为何。过了一会儿,奔驰的骑兵队伍放慢速度,自然而然地分为两列。
“那是弯月战团。”舒格的亲兵高声叫道。
“旁边的骑兵是血驼部的精锐,应该是天后周薇率领而来。公主,咱们迎上去看看吧!”祖磨说道。
“好。”舒格应和着。两个人上了马,带着一队亲兵下了沙丘,奔向安兰城东。
不及两个骑程的时候,弯月战团在赫黛的率领下,脱离了血驼部队伍,来到了舒格的身后。舒格望向对面,不由得连连点头。数千铁骑人喊马嘶,千余赤红血驼威风凛凛。
这支队伍的最前面,有几员腰悬长剑弯刀的将领,守护着正中央的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年纪不大。
她长着丹凤眼,有高挺的鼻子,嘴巴小巧,红唇薄薄。女人的左眼眉间长着一颗小痣,瞳仁闪烁着黑色,还嵌着一丝忧伤的淡蓝色。她的长发向上拢起来,梳成了很多的小辫子,最后在头顶聚拢成一根又粗又长的大辫子,垂在身后。
“对面就是周薇弟妹吧!”舒格纵马向前,亲切地打着招呼。
“舒格姐姐莫怪,周薇身有甲胄,不便下马见礼。”周薇说罢,准备与舒格再客套几句。
突然,血驼部大军后方马蹄声响。周薇回转身去看,见到一人一骑飞驰而来,很快来到她的身边。
“启禀天后,刚刚得到一个消息:易教徒盗挖了血驼王的墓地。”那马上斥候高声喊道。
“易教要自掘于坟墓啊!”舒格与周薇不约面同地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