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绿草浪,细雨花香浓。天光无限远,半落红石山。
红石山是狼居山的别称,乃是一座山体发红的山川,虽然不是巍巍高耸的险峰,却是巴布草原重要的标志。狼居山将巴布草原一分为二,西坡靠近巴布湖,东坡靠近獴岭,山南山北风俗习惯是略有差异的。
涅达部与周薇部下行至狼居山下,相互告别各奔西东。刺涅对周薇说,他会派人进入獴岭,探访猛犸王国的大恶谷,绘制一份地图送给天后。周薇致以谢意后,看着涅达部族人缓慢东行,消失在茫茫的草海之中。
当周薇眺望之时,女奴怀里的“布日”突然哭起来,又踢又咬。“布日”已经几个月大,对周薇是非常依恋的,总想张开双手让天后来抱。然而安臾劝告周薇,不要过分宠爱孩子,否则梵光会在孩子身上减弱,影响他成为令信徒敬仰的梵子。为了自己与舒桐的梦想,周薇不得不克制母爱,让女奴找来奶娘相随,只在晚上睡觉之时拥他入眠。
眼见天到正午,周薇决定在狼居山休整。方钊派骑兵到数里外警戒,然后命人埋锅造饭,烤一些腌好的羊腿。自从与方钊有过肌肤之亲,周薇对这位亦师亦兄的男人,再也没有年少时的憧憬与希冀,但也绝无对待下属的高高在上的感觉。
父亲对方钊父子非常器重,曾经欲委任方培为灰蛇战团副将。不过,周彰亦对女儿周薇说起,方培出身来历难以追溯,好像是小柏岭鹰族奴隶,逃到帝都后发达起来。据说方培剑术得到东方乃恩指点,深得青龙剑门的精妙,故而被外祖父林充重用,后来才加入周彰帐下。方钊的剑术与战阵之法,多得益于其父方培,但父子两人在军中交友不多,似乎总是心事重重的。
正因如此,周薇对方钊着迷之时,方钊有意地躲避,好像怕与周家惹上关系。前不久,周薇派乌牙前往帝都,了解昭阳内的情况。乌牙是乌武的养子,专门负责替血驼部收集情报,曾多次往来于帝都、巴布草原,还偷偷在沿途设立暗站,为血驼部培养密探。
乌牙此行目的有两个,一个是与往来密切的贵族保持联系,许诺财宝为天后所用,分化瓦解帝国权臣与贵族。另一个目的则与鹰族有关。尚在吉犁城休养之时,猛犸王的部下透露,犸岭出现一个隐密山洞,直通小柏岭雪域。一个猛犸族少年胆子极大,孤身一人去了小柏岭,直到金鹰川才停下脚步。
那少年混入一支鹰族,打听到鹰堡峰族非常活跃,鹰族部落多已归附鹰堡峰部,其首领则是个叫做英飒的女人。据说英飒有雪国之神护佑,竟于梦中发现了一处金矿,令鹰族变得极为富有。少年不敢久留,寻找机会重返犸岭,所知小柏岭内情不胫而走,最终传到周薇的耳中。
小柏岭鹰族一统雪域,确实让周薇没有想到,但更让她诧异的是,方钊听说英飒的名字,表现得极为窘迫。莫非他与这个女人相识?周薇心中猜测,打算借机试探于他。
乌牙离开昭阳后,前往幽灵山谷,遇到了藏匿于谷中的鹰族后裔。据那些鹰族后裔说,鹰族欲离开小柏岭,进入亚夏大陆。但不知道是何原因,英飒没有选择翻越鹰翼岭、小柏岭,而是带着鹰族精锐,出发前往柏利亚大森林,似乎寻到了一条隐密之路,能够进入大柏岭雪国境内。
知道这个消息后,周薇打算派方钊率一支骑兵,穿过獴、犸岭,到小柏岭内了解情况。方钊承认,他与鹰族女王英飒认识。二十年前,他作为鹰族的奴隶,与雅各伦祭司一起到了额尔古部,见到了十岁的英飒。当时,方钊没有透露自己的名字,但知道英飒身份成迷,据说是北靖抚司泰德的女儿。
当问及为何方钊过去从未提及,他略有些迟疑地说,自己与父亲受鹰族人威胁,作为亚夏中土内应活动,一直不敢向西伯坦白。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方钊害怕周薇了解详情,认为他是鹰族人的奸细,才没有回应她的好感。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晃这么多年过去,方钊几乎都已经忘记了英飒,却没想到她会成为鹰族首领,还准备穿越鬼峡进入大柏岭雪国。周薇见方钊打开心结,知道他曾有难言之隐,于是不再纠结于往事。
不过,鹰族与黄金矿藏的出现,让周薇觉得奇货可居,心中盘算着如何为自己所用,借神鹰使者的名义,为自己是银夏帝国真正君主正名。
吃罢午饭,周薇抱起儿子,在他的小脸蛋上亲了几口,布日嘻嘻哈哈,令周薇心情大好。恰在此时,方钊派出去的斥侯返回来,向其通报发现情况。方钊仔细问过后,走到周薇的身边。
“启禀天后,一支骑兵正从西部草原奔来,人数约有三千,旗帜与战幡上绘着弯月。”
“难道这是沙驼王新训练的骑兵团?”周薇有些狐疑。
去年深冬之时,舒翰接受大将木托的建议,打算率沙驼大军向东而动,控制曼佗山、甘山等通道,灭掉不尊沙驼部的各部,再向东挺进灭掉血驼部。
“斥侯回禀绝非沙驼骑兵,倒更像域外的骑士。”方钊说道。
“北方惊现陨石异象,使得尘服大陆发生变化,亚夏大陆的金角湾也航道生变,域外骑士出现倒不稀奇。刺涅不是说过,不久之前,浮尘圣僧来到亚夏大陆时,也不如过去那般艰险?”
“浮尘毕竟是梵教圣僧,也许有法力加持吧!”
“我知道方钊听说浮尘喷酒来火之事,但周薇并不相信这种未曾亲历的传言。我更担心的是,舒翰想要扶植自己的儿子作血驼王,会不会借域外力量深入巴布草原腹地,寻找机会伤害我的‘布日’呢?”
“舒翰恐怕不会有这样的算计吧!话说回来,即使是舒翰有意使计,咱们也不是未经过风浪,总不能让他伤到天后。”方钊说罢,与山狄商量一番,交待天后战团散到狼居山坳中,应对突发情况。
“安臾高僧,也许此行安兰为我儿祝祷,将不是一个平静之旅。”周薇微笑道。
“天后吉人天相,小王子梵心甚重,梵帝一会保佑的。”
“高僧觉得,这支骑兵是敌是友呢?”
“如果天后是真命之主,敌人也会变成朋友。”安臾面色平静,说的话玄机颇深。
周薇抬起头,望着辽阔的天空,发现大团浮云正在汇聚,慢慢地从远方压过来。那云团像一群白色奔马,在周薇与部下的头顶停住。草原上升起了一股风,旋转着吹散牧草,如同一条飞龙直冲云霄。
正在此时,一支骑兵卷地而来,马踏烟尘飞升入空,动地之声如同战鼓擂动。周薇仔细地看着,不由得心中暗自赞叹。
这支骑兵身穿锁子甲,外面裹着一袭白色长袍,将他们的护腿甲遮住。骑兵腰间悬挂着弯刀,还斜背着弓箭,一面叶盾侧挂于马鞍。那些战马多为黑色与白色,上半身披着皮制马甲,与马头护甲用皮带相连接。
在这支骑兵的最前面,有一匹赤红色的战马,与其背上的女骑手一样,显得威风凛凛、卓尔不群。女骑手穿着战甲,披着一件黑色的长袍,头上戴着一顶圆帽,镶嵌着一圈亮晶的宝石,黑纱遮住她的下颌。尽管如此,这女人的样貌仍是非常标致的,尤其是一双大眼睛明亮漂亮,好像两弯清泉。
当这支骑兵降下速度,慢慢地向周薇部下靠近时,极摩特勒与血驼骑兵护住中央,方钊与山狄则压住两翼阵脚。那女骑手见状,担心会引起误会,于是策马向前,招手示意部队停步。周薇看出她未怀歹意,于是也驰出阵列,慢慢地迎向前去。
两匹红色的战马彼此接近,两个女首领互相打量。约有半个骑程距离的时候,她们拉住马的缰绳,停在了一片浅草之地。
“这位女首是谁?为何来到血驼部领地?”周薇朗声问道。
“你是血驼部天后周薇吗?”
“我正是周薇。”
“你可以称呼我赫黛姐姐,也可以叫我法德尔女将军。”女人露出灿烂笑容,大眼睛忽闪忽闪。
“周薇不认识你啊!”
“我是波西公国弯月战团的主将,是你的姐姐舒格手下。舒格是舒桐同父异母的姐姐,自然也是你的姐姐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