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安庆三天了,因为王爷没有召唤,父子还没正式见面。刚才听到报讯,得知父王要到芙蕖院午膳,楚亭君就赶过来。
待儿子请安完毕,王妃说:“亭儿今天到哪里去?父王来了,你也到得忒迟。”
楚亭君恭敬回话:“孩儿在城里随意走走,见见之前的发小。”
王爷说:“最该见的倒没有见着。你既回来,族中的族老长辈,外边的乡绅望士,也该去见一见。这敬老的礼节不可少。”
“父王教诲的是,儿子谨从。”
其实楚亭君不是不懂礼节,只是族老长辈及乡里名士岂是想见就能见的?时隔多年才回来,父王对自己和母妃不知是什么心思,过早串门,未免有拉帮结派、图谋不轨的嫌疑。
现今既然父王有话,那去见族老乡望就名正言顺了。虽说不能没有忌惮,但总算能见到自己想见的几位。
于是补充说:“儿子明天即去拜见曾祖叔及几位祖叔。”
王爷点点头:“你离开安庆也有八年,只在去年取何罍时回来过一趟。虽说京中王府也要留人,但过年时节仍然应该回安庆来。”
这明显有责怪之意。既责怪儿子在外不思归,也责怪王妃狠心不归。
楚亭君当然大包大揽:“这是儿子的不对,虽说之前战事要紧无暇回家,新朝建立之后又急着寻找大姨母,也不该疏忽亲情。儿子知错,还望父王见谅!”
王爷脸上浮出笑意,半真半假说:“这倒是你母妃的不是,留几个字说外出找你,收拾几件衣物说走就走,倒把你父王放到第二位了。”
王妃心想,哪里还有第二位?第五、第六位都不止。
嘴上却说:“唉,他十岁就离家从戎,当时的局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里放心?万一他有个身寒肉热,身边得有个亲人。”
见王爷不置可否,就继续解释:“到后来京城也有诸多事务,又贪图那里的繁华,就想多住些时日。”
王爷也不计较,打着哈哈说:“早日迟日,回来就好。”
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下人禀报说晚膳端上桌了。
楚亭君就请父王及母妃落座。
餐间,王妃替王爷布菜,又给儿子夹菜,气氛倒也融洽。
王爷心情畅快,连连夸赞菜品好吃,又问厨师是谁。
王妃当然不会讲实话,只说到鄂州时找的两位女厨师,一位女糕点师。
“王爷觉得好吃,以后常来。我这里还有些好茶,吃了午膳之后小喝几杯茶,再吃些午后糕点,很利于养生。”
王爷满脸堆笑:“好,好!以后就在你这吃午饭,饭后喝茶品午点,赛过活神仙!只一句,你不嫌烦就好。”
“怎么会?王爷肯来是我和亭儿的福气。”
话是这样说,到底只请他来吃午膳,不肯给他留宿的机会。
十多年未曾同床共枕,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亲密相处。且已年过不惑,哪里还讲究儿女情长?
像如今这样便最好。
王爷用完糕点离开的时候,又对儿子说:“你明天早上到我书房一趟。”
这就是要找儿子谈正事了。
楚亭君应诺。
再说安侧妃回到稻香村,叫人将暖泉冬茶送到芙蕖院去,心里到底隔应,训斥下人时声气就大了。
“谁又惹母妃您生气啦?”只听一声娇唤,大小姐楚木瑶走了进来。
这楚木瑶22岁,安侧妃所出,也是王爷最大的孩子,深得父母喜爱。
楚木瑶下嫁太傅家的嫡长孙,温柔贤淑,丈夫宠爱公婆溺爱,日子过得滋润。
因为嫁得近,又担心母妃性子不好惹麻烦,楚木瑶三天两头往娘家跑。
这不今天刚来,果然又碰到母妃心情不好,随意呵斥下人。
见女儿前来,安侧妃更来气了,也不回应女儿的问话。
春播只好代主子回答:“今早夫人到芙蕖院请安去了。”
“去芙蕖院?”楚木瑶不解地问,“芙蕖院不是从来闭门拒客的吗?”
春播说:“今次不同了,王妃动真格要掌权管理府事了。”
楚木瑶眼珠子咕噜噜转了几转,牵母妃的手在座位上坐下,这才又问:“母妃可想想,之前嫡母妃从来不管府事,这次回来为何如此主动,大包大揽的?”
安侧妃哪里懂?抬头问女儿:“对啊,这是为何?”
“因为,公子们长大了呀!”
安侧妃正想问这又有何干,忽然灵光一闪,明白了。
世子之位尚未定夺,几位公子皆有可能。
于是大公子长大了,决心回来作为了。
“哼,想得美!都怪你父王,但凡把那平妃的位置给了我,我和你们姐弟仨不至于如此落魄被动......”
“母妃,这话千万说不得!”木瑶连忙劝阻。
“你又来了,都什么时候,还这不能说那不能做的!难道你弟弟就差了?”
“母妃,千万要管住自己。”楚木瑶将手挡住嘴,在母亲耳边小声说:“您想过没有?父王为什么迟迟不立世子?”
“为什么?”安侧妃一愣。
“因为,几个弟弟都很出色,父王难以抉择呀......”
安侧妃眼珠咕噜一转:“哦,难道?”
“对了,父王在犹豫,在观察,在挑选呀!”
安侧妃觉得有道理:“这样......”
楚木瑶又说:“而且,您想想,大弟外出打仗之后,留在安庆父王身边的就二弟了。大弟是立了功,有了名声,但是二弟在父王身边表现也很出色呀!而且,母妃您想过没?父王为什么要在二弟的定阜军统领之外,再给挂一个中尉正丞?”
“那只是个挂职,”安侧妃不以为意,“虚得很,有什么好说的!”
“可我听说,那一次二弟只是做了很小一件事,父王就奖赏他兼任中尉正丞。”
安侧妃想了想,点头说:“似乎是这样。他从沙泉回来,顺路抓到两个小偷。你父王听说,高兴极了,立刻给他赏了这个虚职。”
“母妃不要小瞧中尉正丞这个位子,”楚木瑶声音越来越低,“女儿听说,曾祖父就是从这个位子被封为世子的......”
“哦?”安侧妃脸色刷白,随即涨红,“可,那都是上上一代的事情了。你祖父、你父王都是从文职上来的。”
越说越沮丧:“依我看啊,你父王早已将你两个弟弟撇到一边。坦儿任统领,挂中尉正丞,都是武职,明摆就是将来辅助......”
后面的不方便说了。
“母妃您多心了。父王对您那么好,凡事要往好里面想。以后言行上注意些,切莫给弟弟们招黑。”
“晓得的!”安侧妃一向听这大女儿的话,就将早上到芙蕖请安的经过说了一遍,也提了一嘴送暖泉冬茶的事。
“母妃做得很对!该尊敬的还是得尊敬,该收的得收敛。以后的事,如今谁说得定呢?这时候我们千万不能添乱。”
安侧妃连连答应。